「關雲長的一生,幾乎都在打仗,少年時幫助他的主子,打下一片江山如畫,中年時鎮守城池,最終落得了一個被人斬下頭顱的下場……」
忽然之間就想起了三國中,關於關雲長頭顱被斬的故事,洛暖心的聲音沉了一下。舒榒駑襻然而,只是一下,她手中的酒杯又揚了起來,晃晃腦袋瓜子,笑道:「亂世時,英雄莫問出處,繁華盛世時,英雄卻常常無用武之地……」
聽了洛暖心的話,藍若忽然就停下了手。
本來,洛暖心在講什麼所謂的故事時,他是抱著任由她發洩,任由她發揮的想法,任由她胡言亂語的,可是,此時再一聽她的話,藍若的臉上,忽然呈獻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出來。
要知道,名將之道,就在於保家衛國,可是,一旦戰亂結束,卻通常會落一個鳥盡弓藏的下場。
而那所謂的千秋功名,玲瓏社稷,容華謝後,不過一場,山河永寂,而已……
洛暖心的話還在繼續,她說:「所以啊,藍若不入仕,不為將,逍遙於山水之間,賺盡天下財,才是快事一樁啊……」
藍若就在洛暖心的這一番話裡回過神來,望了一眼那個還在胡言亂語的女人,不由地址了扯唇,厚道地沒有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為將、為帥的是她,可是,左說右說的,也是她,不知道這叫不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彷彿洞悉了藍若的所有想法,洛暖心忽然冷笑起來:「我說藍若,你小子可不能對號入座啊……我從軍,只是為了報仇,這仇若是報了,我不會歸隱山野,然後賺我的錢,過我的小日子去……」
藍若的眼神,又再閃了閃,眸子裡的光,卻漸漸地暗了下去……
彷彿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又或者彷彿不想令藍若難堪,洛暖心的話題一轉,故事又開始繼續:
「話說這個關雲長,威名蓋世,英雄蓋世,向來英勇無敵,在整個大陸之間,更是所向披靡。在他還年輕的時候,別國的對手經常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會不戰而潰,聞風而逃……」
洛暖心一邊講,一邊揚了揚手中的空杯,勉強地扯了扯唇:「酒……」
如此神勇的將軍,就是被人斬下頭顱的那一個嗎?
藍若只深深地望著她,不說話,也不動,聽到她要酒,就依她的話斟滿,然後再去準備其他的東西,以便在想幫這女子拔出背上的箭矢。
洛暖心的背上,一共中了三支箭,一支在脅下,一支在上心,另外一隻,由在肋骨之間。三支箭,顯然是因為倉促而射,所以都沒有命中要害,可是,藍若卻知道,洛暖心大傷初癒,身體本未復原,此時受傷,更是雪上加霜,所以,這拔劍一關,也是要慎之又慎。
不理藍若的背影,在燈下晃來晃去,洛暖心只在不停地喝酒,不停地講她所謂的故事。她說:
「有一次,關羽在百萬軍中斬殺,力挫對方,可是,在混戰之中,卻一不小心,就中對方了一支有毒的箭矢……因為那箭是冷箭,所以,沒有人提防得了,又因為淬毒,和距離極近的緣故,那箭,深入骨胛之中……那,就好像我現在這樣……」
藍若在燈下回首,卻發現這女子指著自己背上的箭,好像在指一塊不小心刺入身體的木屑一般,無端地放下心來。
洛暖心指了指自己的背後,繼續說道:「這被箭射中了,當然要拔出來啊,可是,要知道,那是在古時,當時,醫療條件有限,大夫一看到關雲長的肩膀箭矢處已經發黑,就說道,這箭,已深入骨胛,簡單的拔箭療傷,已起不到作用,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骨頭上的毒也刮去,然後才能忙會痊癒。」
「聽了大夫的話,左右都變了顏色,要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肌膚之痛,入骨入肺。骨乃是人的根本,莫說要刮骨,即便是割肉,都能令人痛不欲生。所幸的是,那個大夫,是個名醫,而且,他最新研究出一種藥,叫『麻沸散』。那種藥,可以暫時地令傷口失去痛感,還有麻痺。他看到大家臉上都變了色,於是說道:『各位不必害怕,我只要用麻沸散幫將軍暫時地麻醉傷口,然後將軍就不會覺得疼痛……』聽了這些話,關雲長的左右全部都鬆了口氣下來。」
「於是,那個名醫大夫,在經過一應緊急的準備之後,就上前對關雲長說道:『將軍,我要幫你用麻沸散將傷口麻痺,然後才開始刮骨……』大夫一邊說,一邊要幫關雲長敷藥。可是,關雲長搖頭:『不用麻沸藥,只要酒,也就是了……』當下,關雲長令人設下酒棋,一邊喝酒,一邊令屬下和他對奕……」
聽到這時,藍若不由地輕輕扯了扯唇,暗中作了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這事兒,也能當成故事講麼?
男人馳騁疆場,自然不是流血,就不流汗。受傷更是尋常事,要知道,邊關藥物奇缺,拔箭,自然可以不用麻沸。更多的時候,可能連傷藥都沒有。可問題是,這個女人,講了一大堆有用的,無用的,歸根結底不還是一個「怕痛」嗎?
這女人啊,雖然整天在男人堆裡摸打滾爬,可骨子裡,還是女人一個,就好像是她現在的樣子,明明怕痛,卻做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口硬……
藍若微微搖頭,然後扔下正在講幫事的洛暖心不理,逕直處理他的東西去了……
他身上的、箭,早已拔出,傷口也包裹好了。然後,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腕,這才開始準備一切,準備幫那個如此傷重,卻支撐著不肯暈倒的女子拔箭。
小小的刀片,在明亮的燈光下,閃過冷醒的光芒。藍若靜靜地望著那刀鋒,那利刃,忽然間,有一剎那的失神。
雖然心裡浮出如此尖銳的想法,可是,當一想到這鋒利的刀子,即將進入那女人的肌膚,即將要生生地拔出深度可以入骨的箭矢時,藍若的淡漠的眼裡,還是浮出了一抹莫名的心痛。
這個女人,有著比石頭還硬的嘴,可是,她的心,卻是敏感而且容易受傷的,這一次的傷,怕不知什麼時候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