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錯誤不能重犯,覆轍也不能重蹈。舒榒駑襻若非如此,他哪還有臉去見那個女子……
任中復不知道,就是因為自己這一念之差,才幫洛暖心爭取了一定的時間,也使她在此後一關鍵時刻,絕地反擊,逃過了一劫……
所以,多年後,任中復舊事重提,洛暖心也笑他,這一生只,唯獨做了這一件好事……
任中復為了洛暖心,所做的好事,當然不止這一件,以前或者沒有,可是,以後,卻為了她,犧牲了很多。當然了,所有的記憶沉澱,我們所能記住的,也不過是生死劫難,又或者說是自己在乎的人罷了……
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幾乎是脫口而出,任中垢的眼裡,幾乎有光在閃。就連邢藍也是屏氣凝神,想要聽任中復說出,他和洛暖心,在最初的最初,究竟是在哪裡相遇。
然而,任中復的話,只說了一半。
他抓了抓頭。他蹙起小小的眉,沉思了一下,才又說道:「我也不大記得了,好像是在三公主的府上吧……那時,那女子,雖然只是一個小小人丫頭,卻囂張得很……此後,我又去了幾次,她總是不理我,可是,到了最後,卻不見了,聽說是贖了身,不見了……」
「哦……」任中垢的眼神,忽然間,就失望起來。看來,這小子不肯說實話啊……
因為,先不說任中復神情可疑,單單是這三公主府中的丫頭,任中垢和邢藍,從來沒有看到過,和這畫像中人相似的。
當然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任中復這三月以來,就沒有進入過三公主的府邸……
這小子,究竟在隱瞞什麼呢?
看到任中復竟然不說實話,邢藍也是微微吃驚。然而,再一細想,他也就釋然了。只能說,爾虞我詐,是這些皇親貴胄們的血液裡,本身就帶有的東西,所以,此時的任中復,這謊話說得幾乎是滴水不漏,而且極為順暢。
邢藍知道,這八皇子人雖小,平時也很胡鬧,可是,他的心思,也是相當縝密,若他想隱瞞什麼,別人,卻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了。
於是,他故作相信地側過頭去,再問道:「那好,臣重點去三公主的府上,找一下,也就是了。不過,那女子性情如何?身高呢……」
「那女子高倒不是很高了……」任中復想了想,對著自己比劃道:「喏,比我高這麼多……還有啊,你們若找到她,可不能傷了她啊……要知道,那女子,脾氣可不太好,她第一次看到我,明知我是皇子,還敢罵我是狗,跟著,又將我打了一頓……」任中復細心地叮囑,然後不放心地加了句:「你若敢給她受半分委屈,我就扒你一層皮……」
邢藍連忙一揖到底,連聲保證不會,不會。
任中復這才鬆了口氣,一邊轉身,一邊對任中垢和邢藍揮手:「那麼,把你們的冒牌貨,從哪裡來,就送到哪裡去吧,本殿不要冒牌貨……」
看到主子離去,小三子連忙跟在身後,所以,兩人都沒有看到,身後的兩人,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又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看到任中復竟然要離去,任中垢不動聲色在在他的後面,忽然靜靜地問了一句:
「那麼,八弟找到那女子,準備如何安置呢?做一個暖房的丫頭……可是,那女子明顯大過八弟你啊……」
看他如此大費周章地找那女子,定不是為奴為婢吧,又或者說,他們可以從這裡入手……
背過身去的任中復,並不回頭,只是嗤笑一聲,答道:「當然不是了,我要她做我的王妃……」
暖房丫頭?怕那女人不扒了他的皮才怪呢……對,他就要她做他的王妃,一生一世的那一種……
至於年紀嘛,大個三五歲的,又有什麼所謂呢……
「哦,為兄的明白了……」任中垢和邢藍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神色,跟著就沒有再問下去。
要知道,皇子的正妃,非三品以上大員的女兒,絕對不可以勝任,這一點,任中復年紀雖然還小,卻不會有明白,如果任中復如此說,那麼,對方的身份,就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頭這麼簡單……
任中復小小的身影,慢慢地遠去了,只留下任中垢和邢藍還停在原處,表情莫測。這個小滑頭,說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實話啊……
不過,遊戲既然已經開始,這麼快就找到答案,是不是就沒有那麼好玩了……
涼風拂來,吹動滿地的枯葉,任中垢背負雙手,仰望長天如水,忽然靜靜地說了句:
「邢藍,你知道怎麼做了麼?」
是啊,聽了這麼多,知道了這麼多,剩下的,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聽了任中垢狀似無意的話,邢藍的眸子,身軀地沉了一下,可也只是一瞬間,他就恢復如常,秋水初升的暖陽之中,他俊朗的身軀,微微地低了下去,俯首道:「殿下放心,為臣的,知道怎麼做了……」
「嗯,那就好……」任中垢轉過身來,望著自己一向最得力的手下,露出了不易覺察的笑容:「那好,你聽著……接下來,除了要查三公主的府邸,還要查三皇弟的府中,而且,所有的名字帶『三』的皇親國戚,一個不能放過,還有帶『三』字的地名,你也去給我好好地查一下,務必要拿到銀八就是那女子的證據……」
銀八,傳說中,朝中無人能知道你的來龍去脈,今次,本殿一定要將你查一個底朝天……
莫說你是一個女人,即便不是,本殿也有能力讓你俯首帖耳……
銀八,你等著……
地牢之中,漆黑一團。只有遠處的微弱的燈火,在細微地閃爍著,宛若浮在遠方天宇的,微弱的希望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不知過了多久,地牢的最深處,一個細微的呻吟聲,夾雜著痛楚,在這一片黑暗中,隱隱約約地響起。
再接著,那個一團漆黑的空間,一個人影,慢慢地靠著牆壁坐了起來,然後只動了一下身子,又「嘶」的一聲音,痛叫起來。
眼前,光線昏暗,氣味潮濕。那個小小的身影,靜靜地沿著牆壁坐起,然後慢慢地凝聚起一分一分的力氣。
汗水,流滿一額,又一身,那個黑暗中的人影,彷彿所有的力氣都已用盡,她微微地喘息著。然後開始查看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處陰暗的地牢,空氣**,氣息潮濕。可能因為是專門關押普通犯人的地方,同時知道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所以看守也比較懈怠。
黑暗中,人影閃動,輕輕地喘著粗氣,昏暗的燈影照了過來,隱約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側臉上。
只見她的臉,早已腫得不成樣子,身上,更是血跡斑斑,那樣子,明顯地是受過酷刑之後的慘狀。
然而,再看她的衣著,還有可以分辨出輪廓的五官,那可不是日前緊跟著任中復的青兒麼……
「青兒,你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可是清楚得很,你最好在我還沒有真正發怒時,告訴我,我想要知道的……否則的話,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樣的話,言猶在耳。說不出的暴戾以及瘋狂,還有她字裡行間的冷意和恨間,青兒直到現在想來,還覺得渾身顫抖……
顫抖麼?她可是記得,當初的當初,她的主子雙手盡折,可是,卻連一絲痛的表情,都沒有流露出來呢……
「你這丫頭,就只會哭,以後到了外面,可別說是我的丫頭啊,丟人現眼……」她的主子,一邊幫她抹著眼角的淚,一邊還在責備。那樣子,心痛而又心酸,令青兒一想起來,就會覺得心底溫暖……
是啊,就只會哭……
青兒的心,悚然一驚,連忙用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手,用力地在臉上抹了一把,可是,還在流血的手,又開始劇痛起來,她一邊甩手,一邊倒吸著冷氣……
看來,下次看到小姐,她得好好地問一下,要怎麼才能忍住疼痛才是……
小姐,你放心,青兒以後都不會哭了,這一次,青兒不靠天,不靠地,要靠自己的本事,離開這裡……
一日一次的牢飯,終於來了。
那個送飯的獄卒,顯然對於酷刑和鮮血,早就能祥於耳。所以,他只是粗魯地,職業性地將手中的冷饅頭一扔,也不管他是否掉到了地上,然後將手中的凍水舀了一瓢,往那個爛了一半的破碗裡一倒,連正眼都沒有看一眼,那個閉著眼睛一身血污的少女,就走到下一個門口那裡去了。
牢門之內的青兒,只是用力地喘著粗氣,用力地按住胸口,直到那獄卒遠去,她才一骨碌爬了起來,然後一把就拿過了扔在塵埃裡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