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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 V182 文 / 血瞳琉璃夜

    然天意不可測,天意不可違。舒蝤梟裻剪羽般的輕雲浮過,遮住了妄圖猜測天意的數雙眼睛。待白雲悠然逸去,那朵虛幻之花,早如泥牛入海、無跡可尋。

    說不出是恐慌,抑或是失望。天官霜華不由「啊」了一聲,手也開始發抖。他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這怎麼可能?

    霜家,是勝日王朝世襲的星相之家。數百年來,霜家男子,都在重複著一件事:預言,然後見證預言。

    百年前,霜家第八代天官霜凌,勝日王朝最偉大的占星者。曾在臨終之時,寫下最後的預言:有亡者跨時空而來,若落於蒙、扶、占、將任一,則天下太平;若橫生枝節,則天降大難,勝日王朝,將面臨分崩離析……

    霜華手握窺管,仰望蒼穹。

    他此時憂慮的,不是明天如何敷衍塞責玉座之上,已逐漸年邁昏聵的君王。而是,他無法完成身為霜家第十三代觀星者的使命。使霜家關注百年的異象,最終一片空白。

    寂靜的觀星台上,星和月光輝互映。忽地,一抹格格不入的氣息,淡散在潔淨荒涼的夜色中。

    彷彿恬靜的白芷花海裡,潛入一頭猛醒的獸。雖然不動聲色,卻依舊令人排斥。

    霜華微微皺眉,觀星台,勝日王朝之禁地,非帝君親賜玉牌不得出入。況天有異兆,能在這節骨眼上如信步閒庭、隨意出入的,除了隨侍在帝君身邊的陳內侍,應不做二人想。

    果然,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順著淺風緩緩流入耳際:「天官大人,陛下在蘭擷宮,等您回話。」

    話音淡淡,隨風而逝,只有餘音繞青階。霜華不禁冷笑,果然,陳內侍到了。

    隨侍君王三十餘年的陳內侍,代表著宮廷內部,另外一種力量——陰、狠、絕、辣。那是藏污納垢的宮闈之中,無所不能的代言,生,殺,予,奪。

    被襲擾到的霜華,握住窺管的手,緊了又緊。

    腳下沉香石映著新月淡輝,明晰如鏡,就如同他毫不掩飾的不耐。待陳內侍說完,又過了一刻,他才靜靜說道:

    「陳內侍安好,煩您回稟陛下,觀星到子時盡方有結果。霜華將在第一時間見駕,稟報所有。」

    淺淺的話音由此及彼,隔無數風月,聽在陳內侍耳裡,話裡的隱忍早隨風消散,只餘淡淡清涼。

    不卑,不亢,不慍,不火。

    陳內侍忽然冷笑:

    「在下認為,天官大人還是奉召的好……天意不可違,王,就是我們的天……難道大人忘記了,上一任天官霜若的命運?」

    陳內侍的話裡,是露骨的譏諷,淡淡的不屑,冷血的肅殺。他一開口,就直奔霜華的低線。

    真是愚蠢啊,自以為是的天官們,真以為所謂「真相」,真能左右那些背天逆命之人,伸向天下的手嗎?自古成王敗寇,他們有的是辦法,堵住悠悠之口。

    天官霜華的身子陡然僵住。怎麼能忘記?怎麼會忘記?

    流風颯颯,雲煙淡淡。高台之上,寒流暗湧。

    霜華沒有說話,陳內侍也沒有說話,寂靜的空間,只有細微的呼吸乍聚,乍散。

    難忍的靜默之後,璣衡下的黑衣男子忽然狂笑起來。

    那樣的笑聲,如利刃割體,刀兵相交,就連遠道而來的風,都感到了空前的殺氣。

    陳內侍沒有看到,冷月清輝之下,霜華握在窺管上的手,正慢慢變形,粗礪、墨黑、泛出銀光點點,冷冷閃閃。

    憤怒,在剎那間充斥著他的心,就如深不見底的黑洞,吞噬著他所有的良知和意識。隨著笑聲,霜華黑色的天官服,一寸一寸地漲起,無風而動。由天由地,由四面八方一湧而來。

    漸濃漸濃的黑氣,一絲一縷地凝聚,然後,將他重重包圍。

    那樣的黑色氣息,帶著末日即將來臨的不祥,一分一分地吸收著月之光華,使冷月更冷,群星更寂。

    陳內侍抿緊了唇,一聲不出。他此次上高台,本就有一個隱密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被帝君視為洪水猛獸的天官霜華,是否真如傳說中那般。

    笑聲漸漸低沉、詭異。

    彷彿春蠶結繭,彩蝶成蛹。黑色氣息纏綿悱惻,漸漸在霜華的週身凝聚、流動。男子年輕俊朗的五官漸漸模糊。只看到淺淺的輪廓,忽明忽暗。他如水的清眸,一分一分地變紅。在那團黑色煞氣之中,散淡著幽幽紅光。

    笑聲且住且停,霜華的血肉之軀,已融入黑霧迷漫的突兀個體。紅光在此間閃爍,撥不開重重迷霧。那個體漸漸成形,以巨人的姿態屹立,他慢慢轉身,只望向一個方向。陳內侍忽然覺得,那樣幽幽的赤色光芒,彷彿囊括了世間最陰暗的一面,肅殺、喋血、暴戾、不祥。

    黑色的颶風平地而起,遮蔽了月之光華。方圓數十丈內,所有活動著的物什,全部浮在空中,劈波斬浪般地碰撞著,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就在這黑風之中,一團黑影沖天而起,瞬間來到陳內侍的面前。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下一秒,黑色的長手伸出,準確地,扼向陳內侍的咽喉。

    陳內侍的臉色陡然蒼白,陰沉的眸中有一閃而過的光。他再也想不到,霜華的動作會如此迅捷。

    然而,就在那隻手,接近他的一剎那,明明佇立著的人,忽然輕飄飄地後退。他身影斜斜,就如斷了線的風箏,沒有點,沒有目的地疾退。迅若閃電,疾若流星。只片刻間,十餘丈的距離已在身後。

    那,已然是人的極限。

    世人皆知,帝君身側的陳內侍,自少年起,就長隨帝君身側,須臾不離,卻沒有人知道,他本人也是一位,不世出的高手。

    掩光華於黃塵,大智若愚,不啻為人世生存的最高法則。顯然,人老為精的陳內侍,深諳此道。

    然而,不管陳內侍的速度如何迅捷,那只黑色的大手,始終如影隨形。甚至已纏上了陳內侍疾退之中,飄蕩的黑色方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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