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那個白色的氣體,彷彿是這裡唯一的流動,沒有一絲風的空間,也聽不到關於世俗的半點聲音。舒蝤梟裻
這裡,只有霧氣蕩漾,只有永不停息的時間,分分秒秒地跳過……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攤在地上的女子忽然動了一下,想是身下並不平坦的硬地硌痛了她。下一秒種,那個女子就連續動了兩下,再跟著,她緊閉著的眼睛,也慢慢地睜開了。
只看了一眼,女子就驀地坐起,眼珠子也瞪得老大,似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只看到迷霧,只看到四周都是氤氳的白色氣息的空間。
那樣滿目的朦朧,更像是在山間游弋的幽靈,在你的身側,彷彿在細細地觀察著什麼,一旦有了機會,就會將你整個兒的吞噬……
女子轉了軒眼珠,又拍了拍生疼的腦袋瓜子,只覺得整個腦海,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一絲東西。有那麼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身在天堂,還是人在十八層的阿鼻地獄……
她抱住了頭,然後任所有的記憶,慢慢地從還在疼痛著的腦海滲出,任他填充整個腦海。等到疼痛慢慢散去,她才慢慢地回憶前片刻前發生的一切。
她忽然記起了,任中銀帶著那個小小的人兒,來到自己暫時棲居的蘭心居。不想惹是生非的她,先是用了對付洛水心的伎倆,騙過了他,可是,想不到剛剛被自己嚇跑的他,卻又半路折回身子,所以,自己在大發牢騷時,被他逮了個正著。
於是,雙方一言不全,就打了起來。
而且,本來以為已經達到飛渡的自己,不會鬥不過一個過氣的王爺……
可事實上,她又輸了,甚至輸得比第一次初見時,更無懸念……
關鍵時刻,青兒替她接下了一掌,整個人被打下山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青兒葬身崖底,於是,她不顧一切地追了下去,因為有著飛渡的三成以上功力,她只來得及將青兒的身體扔了上來,自己卻像折羽蝶兒一般地,直跌崖底……
崖底?
這裡可是崖底嗎?
洛暖心抬頭望天,卻什麼都看不到。
她看到,這方天地的中間,只的水霧的氣息,才是唯一的動。而這裡唯一的光源,則是鑲嵌在崖壁之側的數十顆明珠。
頭頂煙霧瀰漫,看不到盡頭,而這崖底,也沒有一絲光和風的痕跡。根據她的判斷,她應該落下了很深。而她的頭頂,則起碼有百丈以上的距離。
可是,這麼高的距離,為什麼她卻毫髮無損呢……而這地下,明明只是硬土啊,她相信,即便人在昏迷之中,若直跌下來,那麼,下場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粉身碎骨。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不但沒有粉身碎骨,更覺得內息充沛,就算是先前被任中銀打成的內傷,也早已奇跡般地痊癒了……
這下,向來腦子轉得快過車輪的洛暖心有些瞠目結舌了。
這,又是什麼狀況……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輕地歎息:「唉,你就會左想右想的,難道就不會想起,在蘭心居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能恰巧救起你的,又願意救你的,就只有我一個人嗎?」
看到女子心思百轉,卻是胡思亂想。某個費心又竭力的大蟒蛇覺得有點不公平了……
她因為技不如人,轉而被任中銀以真氣之力傷及肺腑,然後,又因為救人心切,為顧一切地跳落萬丈懸崖,本來,以她的傷勢和修為來說,已斷無生還之理。可是,因為他一時不忍,再加上另有所圖,所以,就耗心竭力地將她坐半空中救出……
總之,一句話說完,就是她差點兒沒命,然後,是他救她於垂危。事實就是如此簡單,真相如此明瞭,可怎麼到了她這裡,卻要是思量再三呢?
又或者說,這件事,真有那麼難猜?抑或這女子想天想地的,就是想不出他為什麼會救她呢……
嗯,他承認,他救她的動機是有點不純,可是,救了,便是救了,為什麼,看她的神色,沒有半毛錢的感動呢?
於是,可憐的大蛇眼睛眨了又眨,心思轉了又轉,也沒有能明白,那個向來刁鑽古怪的女人的腦袋瓜子裡,究竟都藏匿著一些冬瓜,還是豆腐……
又難道說,釋迦牟尼那句盛傳於世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到了這女子的身上,幾乎連輪廓都不存在了?
不知想到什麼,大蛇竟然生生地打了一個冷戰。
他好像記起了,是有那麼一個人,成佛,不夠慈悲,成魔,不足在毀天滅地,於是,千百年來,只有以一個方外人士的身份,在時空的每一個夾縫裡游離浪蕩。
可是,那個人,七百年前,不就已經魂飛魄散了麼……
只一聽,就聽出了近在咫尺的聲音,知道救她的,就是那條超級討厭的大蟒蛇,然後,就不難想像,那一對泛著綠意的小眼睛裡,正在無限氾濫的,星星點點的得意。
得意麼?
你這表情,是不是露得太早了一點了?而且,對像偏偏又是那個敢拚一身刮,皇帝都能拉下馬的主兒……
洛暖心忽然扯了扯唇,然後本來已經坐起來了一半的身子,手肘一鬆,身子一軟,再一跌,那個不懂得感恩的人,在大蛇本來就目瞪口呆的眸子餘光裡,忽然又重新又躺了下來。
頭頂輕霧繚繞,身邊水氣氤氳,夜明珠的光輝散散淡淡地灑落,照得這地方猶如夢幻。就睡在紫葉靈芝深紫葉瓣中間的洛暖心伸手扯了一片靈芝,彷彿扯了一片草葉一般地,漫不經心地放在嘴裡慢慢騰騰地咀嚼著,然後,慢慢地吞落喉間。
她將一手枕在腦袋後面,雙腿翹起,交疊著晃悠來去。又忍不住,想哼首小曲來聽聽。
這死卻沒有死成,還能悠閒地躺在這裡曬太陽……哦不,曬夜明珠,而且,還是躺在奇珍上面,臥在異寶之側,人生真是事事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