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意到他手背上,那道傷口已經結了痂。舒殢殩獍他自己也抬手背看了一眼,說:「早就好了。」
「嗯。」她應著。
他身上清清爽爽的,一點都不像整宿未睡。反而是她,明明睡了一晚,卻像打過一仗那麼累。
她抬手摸了摸額頭,還沒吭聲,他的手伸過來,她靠在門邊。他手上有水,濕乎乎的,按在她額上。
「發燒了。」他說驊。
她拉下他的手,說:「沒有的事。」
說是沒有,頭就昏昏沉沉的。走進去,人都有點歪斜。
忍不住懊惱,要跟自己生氣,看他注視著自己,就更加有些火冒三丈。陶驤看她臉色難看起來,問道:「等下我還要去醫院,你跟我一起去吧?弳」
「我不去。」靜漪本能地說。她抽了自己的毛巾,「好好兒的去醫院做什麼?」
陶驤將臉上的泡沫擦淨,聽她如此聲色俱厲地說著,倒有些奇怪,皺了眉。
靜漪意識到自己把話說岔了,抿了唇。
「那讓二嫂帶老八去好了。」陶驤倒也好說話。
靜漪聽了,卻愈加覺得煩躁起來,說:「你就那麼急著把老八嫁去白家?」
她不想和他一起擠在這裡,說完就走。
陶驤身高臂長,一抬手,從她頭頂越過去,門就關上了。
靜漪猛的回頭,陶驤聲音低沉,問道:「你這究竟是為爾宜抱不平,還是為你自己?」
「我和爾宜情況不同。再說她是你妹妹,陶驤。你不心疼,我何苦來的抱不平?」靜漪看著他。這句話問的有些咬牙切齒,陶驤越聽,眉就不自覺地鎖起來。「哪怕多給他們點時間。爾宜雖然小,性子也是個倔的。硬來必然沒有好結果。陶家的姑奶奶,在家都是嬌養慣了的,一時有個不好,同誰交代的過去?我多嘴說,就說到這裡。醫院我去。可我是探望文謨,不是去執行你的命令。」
她眼見著陶驤的目光是越來越冷。
她想昨晚上自己對著他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害怕,此時陶驤的面目眼神,都讓人害怕……她看陶驤的樣子,似乎原本是想發火的,卻不知為何望著她有好一會兒,既不說話,也不動。
隔了幾層門,外面秋薇在敲門催。
聽不清秋薇在說什麼,大概這個時候,是請他們下去用早點的。
靜漪看著陶驤那剃的青虛虛的下巴抽緊了……她想開門出去,卻被他抬手便握住了手臂,她有點慌,「陶驤!」
他拉了她一把,自己開門先出去,把她一個人留在盥洗室。
門一關,靜漪便只覺得心頭猛跳。
好像剛剛是從險境脫離一般。
她忽覺得有些腹痛,忙後退兩步,在抽水馬桶上坐下來,竟半晌才能緩過來,抬頭看到一旁的鏡子裡,臉色是白裡透青、眼圈烏黑……她扶了下鏡子,起身去洗臉。
出來時陶驤已經換好了衣服在等她。
靜漪要換衣服,陶驤便坐在椅子上。她是想讓他出去的,但是陶驤不動,似乎也沒有想要動的意思。她猶豫了一會兒,轉過身去。
陶驤看著她將睡衣脫下來,貼身的內衣有著潔白的色澤……她幾乎是想把自己藏在影子裡,好讓他看不見;那潔白的色澤上就總有一層灰暗,所以她的人就顯得尤其的小了些。
他抽了支煙出來,找打火機的工夫,再抬眼看她,就已經穿上了件黑色的旗袍。滾著細細的金線牙子,簡單美觀的很。旗袍很短,剛剛過膝。她細細的小腿上裹了一層幾近透明的絲襪,肉色透出來……他看她低了頭,將鞋帶繞在纖細的腳踝處。
「昨天晚上說的話,你還記得多少?」他問。
靜漪剛剛直起身、將手帕塞在脅下的玉環中,聽到他問,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他點了煙,正瞅著她。
她其實不怎麼記得自己都說了什麼。那大概總不會是些好話,說不定,自己還趁著酒意罵了他。僅僅看他的臉色,倒也看不出那些話的後果到底怎麼樣……不過人醉了,大概說什麼都是真心話。她難得能說句真心話的。說了,也就說了。她有什麼好否認的……就衝著金潤祺那張似吐著信子似的毒嘴,她也不能不把受到的那些轉給他。
那都是他該得的。
「我記不記得沒什麼要緊,你記得就行。」她說著,走到他面前來,站了。
他的目光依舊清冷,站起來說:「我記性也沒那麼好。你那些醉話胡話,說過就算了。」
他說著就先往外走,開了門,見她不動,揮了下手,等她先出門。
靜漪走到他身邊停了停。
她委實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同她說。
「我倒也知道你委屈。」陶驤語氣很鬆弛。她眼神裡的猶疑和不確定,很值得玩味。他跟在她身後出了門,關房門的剎那,他說:「我也不會非攔著你,若你真有那個本領離開陶家,我可以成全你。」
靜漪看著他邁著四方步子下樓梯,自信而又有些不在意的樣子……她輕聲地問:「你以為我走不了?」
陶驤似是沒聽見這句問話。
他步調不改,岑高英在樓梯口站著,見他們下來,同他打招呼之後,對著他身後說了聲七少奶奶早。他站下,聽岑高英匯報的工夫,靜漪從他身邊走過去,目不斜視的。
他嘴角一沉,岑高英說著話,看他這樣,停了停。
「繼續。」他把手上的煙掐滅。
岑高英匯報的事情很重要。其中還有一樣,是關於逄敦煌……想到這個逄敦煌,他笑了下。邊聽著岑高英說,邊望了眼裡面。
餐桌邊,靜漪正同瑟瑟坐在一處,瑟瑟拿著叉子叉了塊蛋糕給她吃,那一大一小兩張漂亮的不得了的面孔湊在一處,都在笑著,也都沾了奶油……他又輕聲地說:「把我的意思,電告大帥……等等!還有石將軍的意見,也附上。就說逄敦煌的事,請大帥定奪。」
「是,七少。」岑高英做著記錄,見陶驤沉吟,又問道:「七少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你去吧。」他說著,揮了下手。
岑高英離開。
他在廳裡踱了兩步。
因看到小女傭拎了一隻大花籃,在給客廳裡的花瓶換上新鮮的花。是大捧的梔子花。見他看過去,小女傭給他行禮。他點點頭,看那換下來的梔子花被放在地上。其實也還好看,只是粉白的花瓣,邊緣有一點泛黃……他又點了支煙。
煙氣瀰漫開些,也遮不住梔子花的香氣。
這花的香氣,偶爾想想,還真是霸道的很……
「老七,還不過來吃飯麼?」雅媚出來看到他,叫道。
陶驤進了餐廳,坐下來。剛打開餐巾,就聽雅媚說:「母親有沒有說讓你們端午節回去過?這可是你們倆婚後第一個端午,照規矩是要在家過的。」
「你這是要攆人的意思麼?」陶駟正在看報,聽雅媚如此說,抬頭道。
「我巴不得他們整年都在這裡呢。可是你忘了,咱們那年,一年大小節慶,端午、七夕、中秋和冬至,四大節都在家裡。奶奶最看重這些,母親又從來都照著奶奶的規矩一絲兒不錯地來的。我想著你們也得回去過節的。」雅媚說。
陶駟想想也是。他本就是一句玩笑話,於是繼續看他的報紙。
陶驤看看靜漪,靜漪說:「是的,母親囑咐過的。事情要是差不多,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他沒出聲,見爾宜沒在這裡,問二哥老八哪裡去了?
陶駟說:「早起就不見她了。」
雅媚想想,問虎妞:「誰看到八小姐了麼?」
虎妞出去問了問,回來說八小姐一早讓車子載她出門了,但是沒有說去哪兒。
陶駟說:「真不像話,出門總要有個交代。」
雅媚卻說:「她都那麼大了……爾宜不知道看不看得中金陵女大?我同她去參觀,她好像無可無不可似的。」
陶駟把報紙疊了兩疊,放到陶驤手邊,一邊指了要他看的新聞,一邊看了雅媚道:「隨她的意思吧。」
陶驤瞥了眼報紙,拿過來看看,說:「雨天路滑,翻個車,文章做成這樣……也真是有心了。」
靜漪聽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便將報紙扔在一旁,似乎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陶駟說:「所以你和七妹還是早些回去吧。我看你在這黃梅天裡,也快悶的發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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