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拉繩,埋土!」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不耐煩的冷意。
那邊名風們聽到要埋土,一下子嚇得慌了神,見這邊這人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他們也不想就那麼被一個土坑給埋了。
泥土滾滾而下,帶著濕潤的青草味兒,衝著那些名風們撒了過去。
名風們不甘心,可是這會兒他們已經被馬蜂蜇的喪失了戰鬥力,哪怕是咬牙用力躍上土坑,又會陡然掉下來。
可是沒有人會放著機會等死,哪怕他們現在,幾乎已經無能為力。圍繞在他們身邊的馬蜂太多,根本沒有辦法避開那種小而有毒的生物的攻擊。
但是想要他們就那麼坐在土坑中等死,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試問這天下,有誰是不想活著的,若是不想活著,每天他們出去拚殺,一身血腥回來,為的又是什麼?
是金錢,是美女,可是更重要的,是性命。
金錢美女固然重要,倘若沒有了性命,金錢美女,權力富貴,又有什麼用呢?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他們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
也才知道,原來傳聞中邪魅無雙的少年帝王,手段到底有多狠辣。他用動手,就在遠處懶懶地看著,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
這邊他們拚命地想要求得一線生機,那邊他看得津津有味。
死神的魔爪在一點點向他們靠近,名風們再也忍不住,開始大聲呼喊起來。
「救……救命啊!」
「求求你,放過我們把!」
「救命啊!我不想死!」
「饒命啊……鳳康帝饒命啊!」
「我……我知道莫月峰這邊的秘密……」
「我……我也知道……啊!」
哀求聲,不絕於耳。
而在遠處的緋色身影,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呼喊一樣。那些呼喊聲,哀求聲,以為可以憑著秘密,換取那抹緋色身影的放手。
可是無論他們如何說,那邊的人影,沒有半分動靜。立在那裡,淡漠冷然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地,踉蹌著倒下去。
阮綿綿看著那邊越來越厚實的泥土,又看看那些掙扎越來越微弱的名風,見一名名風從土坑裡爬上來,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鐵牛忙道:「少爺,有一個跑出來了!」
眼底帶著一絲冷意:「若是全都死了,誰回去告訴國師,鳳九幽尚在莫月峰的消息?」
鐵牛微微一愣,難怪她今日這樣的裝扮。
看著有些驚訝的鐵牛,阮綿綿道:「將那些土都蓋上,他們殺人如麻,打家劫舍,如今這樣的死法,到底還能有屍骨在。」
握著麻繩的鐵牛手微微一抖,心中卻不住的翻騰。
如果是他的妻子被名風害死下落不明之類,到了這會兒,他一定會用盡辦法折磨那些名風,再讓他們一個個不得好死!
她的做法雖然也很毒,讓那些武功高強的名風們被馬蜂蜇傷,再將他們集體掩埋。
可是比起那些被名風們殺死強暴曝屍荒野,被野狗豺狼吞入腹中的百姓屍體來說,已經是莫大的仁慈。
他從未見過人這樣的死裝,開始看著的時候,臉上的經脈都在抽動著。他一個小老百姓,何曾見過這麼多人,這樣死亡?
雖然覺得很可怕,雖然嚇得面色都有些蒼白,可是只要想起名風們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他就覺得這樣的死法,太便宜了他們。
想起那些屍骨無存的人,想起少爺的夫君或許就葬生在那場爆炸中,他臉上因為害怕的蒼白,變成了熱紅的憤怒。
那雙清亮的眼睛,也變得黑亮起來。
他們,該死!
若是他們不死,只會有更多的無辜百姓受累,他們的手段他知道,男殺女奸,曝屍荒野。
「都埋了,我去那邊等你!」心頭有些煩悶,袖手一揚,緋色的長袍劃過流雲淡色,五枚銀針盡數沒入那邊還在掙扎的名風們的太陽穴,然後直接穿透,插入泥土之中。
「一會兒將那些銀針收回來,不要被人發現!」走了兩步,阮綿綿又道。
鐵牛點頭,見那邊原本還在掙扎的名風們,已經掉了氣。知道是少爺大量,直接取了他們的性命,而不是讓他們被馬蜂和螞蟻的啃咬鑽進筋骨血脈而死。
站在離那個大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阮綿綿伸出手,看著那纖纖十指。那雙手上,沾染的鮮血,已經越來越多。
有多久,她已經沒有這樣殺人了。
那些人該死,但是這一次她用的方法,確實狠毒。終究她還是有些心軟,不忍心看著那些人被螞蟻馬蜂鑽骨而死。
如果她手上沾滿鮮血,能夠找回九幽,她不在乎佔滿多少人的鮮血。何況那些人,死有餘辜。
只是九幽啊,你在哪裡呢?
將銀針用小心地包裹在少爺給的那方繡帕中,鐵牛跑過來,就看到那個站在樹下遙遙而望的瘦弱身影。
這三天,他一天天看著她在消瘦。她是鳳天王朝最為尊貴的女子,是受盡三千寵愛的皇后。
她是孩子的母親,是那個生死不明的鳳康帝的妻子。可是那一場爆炸,她失去了畢生最愛,甚至,還走不出這座莫月峰。
可是她站在那裡,身姿纖細悠然,清風迎面而來,她立在那裡,緋色的衣袍翻飛如絮,宛如誤落人間的精靈。
那道背影,寂寥而又單薄,纖細而又沉痛。
這幾日來,不僅僅是他,甚至是無須和於大夫,都沒有看到她落淚。她一直都是笑著,或者是清冷著的神色。
他鐵牛腦子從小就不太靈光,也不聰明。可是他看著那道背影,那種沉悶厚重的感情,讓他心中有些發堵。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他一個剛剛跟在少爺身邊的人,除了聽過那些傳聞,又知道些什麼呢?
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吧。
他忽然忍不住想,她那樣愛著鳳康帝,若是找到的,是殘缺不全的屍體,她會如何?
想到這裡,他陡然打了一個寒顫,若是那樣,他眼前那個緋色嬌小的身影,會不會在那一瞬間,直接崩潰?
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眼前那道纖細的身影,陡然間似乎換了一個人。
那道緋色錦衣的背影,只是在他猶豫的那一瞬間,那種萬千風華,睥睨姿態盡顯。
在鐵牛愣神的時候,阮綿綿已經轉過身來,她吸了口氣,臉上恢復了以往的淡定從容。
是的,淡定從容。
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過,那個喜歡穿著緋色衣袍邪魅慵懶的男子,還在她身邊,還會邪魅懶散地喚她「梧愛」。
所有的悵然若失和沉痛被她隱在心底,沒有找到屍體沒有找到證據,就是最好的證明。
證明,他並沒有死!
哪怕,那種證明,在她心底,只是她給的自己一個念想。若是她一直這樣堅持著,也未必不能找到他。
「走吧,時辰也不早了。」她說的淡然,轉身向遠處的寒潭走去。
愣神的鐵牛吶吶點頭,本能地跟著,快速跑了上去。跑了一段路,他這才想起來,那些銀針。
「少爺,你的銀針!」鐵牛追了上去,氣息有些不穩。黝黑的臉色,帶著幾分笑意,露出一口白牙。
阮綿綿下意識放慢了速度,結果鐵牛用繡帕包著的銀針,看著他有些紅潤的面頰。
哎,她忘了,鐵牛不會武功,她雖然看似走得慢,可是對鐵牛來說,已經很快了。
將繡帕;連帶著銀針接了過去,阮綿綿聲音溫和:「鐵牛,你想不想習武?」
鐵牛詫異,眼底露出一絲亮光來。可是瞬間,他的亮光又滅了下去,有一次他摔斷了腿,羅大夫說過,他這身子,要是以前練武,倒是不錯的。
可是可惜了,年紀大了,過了習武的年紀。
那會兒,他記得,他才十二歲。
現在,他都十七了,還怎麼習武?
他有些黯然失落的時候,旁邊的阮綿綿開口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鐵牛,你相信你自己,就能做到。」
「未必要做到最好,可是一定要有武功自保!」看著少年鐵牛,阮綿綿放柔了聲音:「或者,你現在回牛村,對你來說,會更好。」
若是跟著他們,從永華路爆炸的那一刻起,在西流國的日子,他們會舉步艱難。
如今上揚軍的隊伍已經到了這莫月峰,前面那四十九人的死,會很快傳回莫月城中。
到時候,莫月城的上揚軍,還有那個上揚軍主帥,想必會相親過來吧。
發現了鳳九幽的蹤跡,這是那些策劃這個計劃的人,絕對不能容忍的。
如果鐵牛沒有武功,這樣子留在他們身邊,或許很多時候,他們自顧不暇,根本沒有辦法去幫他。
鐵牛面頰漲紅,眼睛瞪得大大的,非常亮:「少爺,如果還能學,我一定好好學。」
能夠學武,是他這一生的夢想。他也知道,要留在她身邊,必須要先有自保的能力,若是不能自保,又人如何留在她身邊?
現在的處境,雖然他腦子不好使,可是也看的明白。
「他們要到這邊來,應該還需要三天的時間。」三天的時間,由無須和於大夫教鐵牛,應該會很快。
不求武功絕世,但是要學會自保。
哪怕只有一天時間,他也一定要學,要好好學。而且他基礎不差,三腳貓的功夫對上那些武功高手確實不行,可是想要自保,又是在這莫月峰中,一定游刃有餘。
阮綿綿輕輕點頭,溫和地道:「那好,等我們從寒潭那邊回來,我去跟無須和於大夫說說。」
鐵牛的眼睛又亮了起來,是武功幾乎獨步天下的無須啊,還有於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