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籬看眼母親,一言不發轉身走回自己屋裡。
屋子在二樓,就跟三平的房間挨在一起。本來是王七嬸家用來當堆放雜物的倉庫,王七聽了玉籬媽的話,立馬動手收拾出來。玉籬的東西搬回來後,滿滿當當塞滿了屋子。
玉籬進到屋裡,將門鎖上,然後一點兒一點兒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來。先將被褥捲好,從衣箱裡找了條舊床單出來,將被褥包好捆牢實。再一樣樣地,將屋裡自己的東西該放箱子的放箱子,該用袋裝的用袋裝。一時,王七嬸家這間屋子又恢復原先的模樣。
玉籬媽見玉籬折轉身回了屋,以為事情就此揭過。心下一鬆,玉籬媽身上也有了勁兒。王七嬸隨後起來,兩人屋裡屋外地開始忙活。早飯做好,王七和玉籬爸也已經起了床。四人將飯菜擺上桌,王七上樓去喊玉籬和三平下來吃早飯。
王七喊了半天,玉籬沒有應聲不說,三平也氣都不吭一下。王七一火起,伸腿去踢三平的房門。誰想到,三平的房門竟然沒鎖,王七重重一腳下去,差點跌翻在地上。
王七站穩身子,驚訝不已。三平的床上哪裡有人?被子甩在一邊,床上空空蕩蕩的。王七遲疑片刻,轉到隔壁去推玉籬的門。門一下子就打開,當門的木床上,只剩了光禿禿的床架子,床上擺了兩個鎖好的箱子和一個鼓鼓囊囊的包,不說人,就是其他的東西也都已經不知去向。
王七疑惑不已,三步並作兩步朝樓下奔去。到了灶房,不明所以地問玉籬媽。
「這麼大早,玉籬是又搬回去了?都沒聽到動靜?」
玉籬媽聞言,愣了一瞬間。也顧不上多說,王七夫婦和玉籬爸就見她風一般衝上樓去。隔了一會兒,「咚咚咚」的下樓聲傳來,人已經撲到了後院。
玉籬爸和王七夫婦倆在灶房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人聽到後院傳來雞鴨驚飛的聲音,接著是玉籬媽捶門哭泣。王七嬸「哎呀」一聲,先玉籬爸和王七衝出去。
王家的後院開了道小門。小門不過是照著別家開了應急用的,平常就只一把鎖鎖了了事。小門的鑰匙也跟平常鑰匙一樣,混在大門鑰匙裡,王七家人人都有一把。
王七嬸聽到玉籬媽哭,迅速跑到後院,只見後院的小門大敞,雞鴨幸好用竹籬笆攔住。不然只怕早就已經跑光了。
王七嬸大叫,
「死=三平!一準兒是他開的門!」
玉籬媽扶著門框,望著門外一望無際的田野,摀住嘴雙肩顫抖。
玉籬爸和王七也趕過來,聽玉籬媽說起剛才的事,三人都斷定玉籬又重新搬回王家去了。王七嬸看眼玉籬媽。
「要不,我和她乾爹去把她找回來?也不用你們再出面」
玉籬爸緊鎖雙眉不吭聲,玉籬媽啜泣了一會兒,用衣襟一點兒一點兒將臉上的眼淚染干。
「誰她去吧!今後她就算回來,我也沒那心腸再做她媽。」
玉籬平平淡淡一句話說了,真就如同沒事人一般,回到灶房端起碗吃起來,一碗見底了又還又添了一碗。
王七夫婦倆旁邊看著,想勸又怕若再提這茬兒。反而是火上澆油。當下。只恨不得兒子三平早點兒回來,還扒了他一身皮。
兩人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會兒,終於將兒子等回來。
三平倒好,進了門。連灶房門口站著的幾人都來不及搭理,急吼吼地就跑到水管那裡一陣兒猛灌水。
直到頭髮全被水打濕,三平才抬起頭來,望著氣哼哼地瞪著自己的三人,
「玉籬姐去白鷺灘住了。她讓我跟玉嬸帶句話,玉嬸不同意她回去,她就不回去。以後她一個人過活!」
玉籬媽聞言,左右瞧瞧,最後恨恨地抓起靠在牆下的一把掃帚狠狠摔在地上!
「她這是說得pi話!白鷺灘那房子是誰的?還不是王家的!」
沖玉籬爸大聲吼道:
「以後,就當沒生過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你要認她,就別來理我!」
玉籬媽怒火沖沖,其餘的人都噤聲不語,誰也不敢再多說半句話。一大上午,王家只聽聞雞鳴狗叫,一點兒人聲也沒有。
王七嬸本來防著隔壁陳家的靜茹會來找玉籬,正暗自盤算到時該如何應對,別又惹了玉籬媽。不想靜茹沒等來,卻把對門給玉家建房的師傅等了來。
王七嬸向來快言快語,跟師傅早就混熟。見人來,趕緊請進屋裡坐。
師傅笑笑,左右看看沒見著玉籬媽,試探著問道:
「玉嬸子不在家?」
王七嬸不知師傅是什麼意思,含混地「嗯」了聲,
「吃完飯說是身子不大舒服,又折回屋躺躺!您是要有什麼事跟她商量?」
師傅擺手,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前幾天跟玉嬸提了件事,不知道玉嬸問了沒問!主要是我那親戚等得急!」
王七嬸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什麼事。不過聽說對方等得急,就讓師傅先坐,跑上樓去問玉籬媽。
玉籬媽歪在床上,王七嬸推門進去,她從床上掙扎起來,理了理頭髮,臉色灰敗。
王七嬸小心翼翼地把事情說了,問道:
「是不是什麼要緊的?我怕耽誤了,就說上來問問你。」
玉籬媽一聽,猛然才想起答應過師傅打聽王家在白鷺灘那房子的事。玉籬媽頹然地搖了搖頭,
「這事怕是不成了,你幫我跟他說聲對不住吧!」
玉籬媽不明說,王七嬸也不好多問。下樓來跟師傅說了,師傅一臉遲疑地問王七嬸,
「是不是怕價錢給少了?」
王七嬸哪裡明白?不過玉籬媽說不成,那肯定是有原因的,王七嬸客客氣氣地把師傅送出門去。
沒想到,王七嬸前頭將師傅送走,轉身手裡的菜還沒理出一把來,那師傅又來敲門。
王七嬸訝然,
「您是還有事?」
師傅笑笑,一臉討好,
「還是剛才那事!您不知道,我回去跟我那親戚一說,他自個兒倒積極!從城裡專門來看了一趟。完了,很是喜歡那地方!他說了,只要這邊肯出手,他多提些價也行!」
懇求王七嬸,
「您知道這邊是顧慮啥?您給我透個信兒?」
王七嬸張大嘴,
「您這話把我都繞暈了!我哪知道為了啥?事情是咋,我都不清楚」
師傅一聽,只當王七嬸在搪糊自己,臉色怏怏地走了。
過了晌午,玉籬媽終於從房裡出來。王七嬸見她神氣稍好了些,就問起這事。
玉籬媽三言兩語說了,王七嬸給留的飯也不吃,舀上背簍說要去魚塘裡看看。
距離過年不過只有一周時間。今年玉家的魚塘也清得晚,拖到了年底打算跟王七嬸家一起找了魚販來舀魚。而時間,恰恰定在了大年三十的前幾天。
玉籬媽對王七嬸說:
「只剩了兩天就清塘,我去把坎子上該摘的菜都摘了收回來。你去不去打整打整你那邊兒?」
說著又揉太陽穴,
「你們也是,養了大大小小几頭豬,這都湊到了年根底下,想好怎麼整治沒有?」
王七嬸卻像想起來什麼似地,自顧愣了一會兒神才猛然驚醒。
「去吧,一起去!」
又說:
「往年的臘肉都還在,這幾頭就留到年後,新房一建好,咱們好好熱鬧一場!」
快過年了,冰冷刺骨的空氣裡若有若無又帶了絲水汽。田里播下的春小麥鸀油油的,坎子上的油菜花金黃亮眼,引得成群的蜜蜂圍著嗡嗡叫。雖已是傍晚,斜在山邊的太陽,仍將整個大地暖暖地包圍其中。
玉籬媽和王七嬸走在向湖的河坎上,河水清澈透明,水裡青石光潤。兩旁的楊柳細枝紛紛揚揚,拂在面上不疼不癢,倒像是一雙雙孩子的手調皮地撫來,落在臉上。
王七嬸伸手刨去面前的一叢楊柳枝,展目看向南邊的湖,再看向蘆葦叢生的白鷺灘。不知不覺,眉頭微皺。
「那師傅說的親戚,見過沒有?」王七嬸突兀地問道。
玉籬媽正自顧想著心事,聽王七嬸問,緊走幾步跟上她,
「不過提了提,哪能就到了見面的地步?」
歎氣道:
「我原本打算跟她婆婆好好說說,賣出去算了!那麼塊僻靜的地方,也虧他們住了許多年!又潮又濕,留著幹什麼?」
玉籬媽說到這兒,想到玉籬如今就在那個地方,又是一陣氣悶。
「如今是不用說了!她自己霸到那裡,我懶得跟她搭腔,更用不著蘀她謀劃往後的日子!」
王七嬸仍舊皺眉,搖了搖頭。指著路邊的花花草草,又指著遠方連綿起伏的山巒屏障,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倒覺得這地兒佔得好!出門是湖,抬眼就是風光!你看看新建的那個什麼遊樂園,火成咋樣?那地兒,還趕不上這白鷺灘離湖近!」
玉籬媽不解,望著王七嬸。
王七嬸望著玉籬媽忽地一笑,說道:
「你剛走,我在寺裡卻遇到個人。你猜是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