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籬媽聽到白嬸的話,眼皮不由自主跳了跳。一個激靈打住玉籬媽的話,
「我可沒那意思!鳳羽他能好起來」
白嬸盯著地面,淺笑著,
「好不好,我心裡不糊塗。小半年了,連我這個當媽的都看得有些淡了。再者,即便好,還能好到哪裡去?鳳羽就算以後醒了,也不會怪玉籬」
玉籬媽不再說話。
王鳳羽從醫院回來後,一直是羅馮軍在幫忙看護。王鳳羽是什麼情況,玉籬媽也一直在跟羅馮軍打聽。每次,羅馮軍雖然沒多說,可從那模稜兩可的態度,不用打破沙鍋問到底,玉籬媽也猜出幾分。
玉籬媽突兀地說道:
「那建房子的錢,等這季魚塘收了我就還回去」
白嬸搖頭,站起身。
「那錢給了玉籬,我就沒想著要回來。他倆人走這麼一遭,這些就不要提了。」
說了聲「走了」,就自個兒拉開門走出去。
玉籬媽心裡一顫,站起身追上人,
「以前說過的話都算數!鳳羽,還有您,我們都是一家人!有我們的,就有您們的!」
白嬸回頭淡淡地笑了笑,沖玉籬媽擺擺手,頭也不回地出了巷子。
玉籬媽心神不寧地扶著大門,立了一久。回到灶房,玉籬爸,王七都一聲不吭地坐在桌邊,桌上的飯菜動也沒動。
玉籬媽看看丈夫陰沉的臉,囁嚅道:
「她自個兒說的,我可什麼也沒說」
玉籬爸站起身,一言不發看著妻子。猛地將面前的桌子掀起。一桌子碗筷,湯水,全都鋪灑在地上,滿眼狼藉。
玉籬媽淚汪汪地看向玉籬爸,玉籬爸嘴唇微顫,
「你說,往後咱們還咋挺直腰桿在村裡走?!」
這話一說,玉籬媽卻猛地也站起身。狠狠地看著玉籬爸。
「什麼挺直腰桿做人!我們是偷了還是搶了?玉籬是做啥見不得人的事了?我跟她說了,往後咱們管鳳羽也管她!這也算仁至義盡了吧?難不成,你就愛看著玉籬活生生熬老熬變樣兒?」
尖厲的聲音,傳出老遠,
「你倒是睜眼看看!連個不學無術的二溜子都想來踏一腳。那架勢,有人要玉籬就是大恩!就是施捨了她!玉籬這還是有婆家的人呢,不管不顧,就在大門口鬧!這樣無依無靠的婆家。玉籬就是有心守一輩子,她也休想安寧!」
玉籬爸聽了妻子的話,又急又氣,赤紅雙眼怒聲吼道:
「胡說什麼?」
玉籬媽跳起來,
「胡說什麼?」撈起袖子,臂上一大塊兒紫紅露出來。
「看清楚了?才將大飛媽掐的!我要是一恍神。吃的虧可就不只這點兒!就那麼個潑婦,她還看不上玉籬!」
說著,不知心裡是酸是苦,沒來由眼裡一熱,當著王七的面就大哭起來。
玉籬媽越哭越傷心,一把鼻涕一把淚,就把大飛打玉籬主意的事說出來。
「兩家就隔一堵牆!他兒子動了心思,難怪那潑婦咬住玉籬不放!你說這架勢,玉籬到底怎麼討得了好?怎麼能安生?」
玉籬爸一臉驚疑。面色鐵青。還在不敢相信。王七說道:
「青天白日,他就是有那壞心,他還能吃人?」
玉籬媽看眼王七,抹了眼淚。橫豎不管。
「什麼挺起腰桿做人?往後別跟我提這個!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日子總要過,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玉籬爸啞口無言。
頭天,因為等玉籬和靜茹,雙平兩口子出門晚。忙了一天,跑完事先訂好的幾個寨子回來,已經大半晚上。鄧立明累得什麼似的,恰巧在大門口碰見鄧四喜送陳鋼回家,鄧四喜就蘀了他,送玉籬和靜茹兩口子一同回了王家村。
到了王家村,幾個人約好,第二天一大早鄧立明不來接人,鄧四喜就過來把陳鋼他們搭過去。鄧四喜做得周到坦然,靜茹和陳鋼兩口子倒有些過意不去。
鄧四喜那裡,先是鄧立明走,如今又是陳鋼走,算去算來,從最開始就一直跟著他的人,也就這麼兩個最值得信任。
臨下車前,陳鋼跟鄧四喜直說對不住,鄧四喜看眼玉籬,又看著陳鋼說道:
「要說對不住的人是我。本來是自己的事,反倒把你也扯上!」
玉籬在旁邊聽著,鄧四喜要走的時候,玉籬衝他喊道:
「四哥,天黑,小心開車!」
鄧四喜已經上了車,聞言,歡歡喜喜地從車裡伸出頭來沖玉籬大聲喊:
「謝謝!」
靜茹和陳鋼兩口子被他兩人弄得莫名其妙。靜茹悄悄地去拉了拉玉籬,被玉籬狠狠給了個白眼,又訕訕地嚥下嘴裡的話。
第二天,鄧立明果然趕不及,鄧四喜如約天沒亮就來村裡把靜茹兩口子和玉籬拉過去。一夥人去的早自然也回來得早。車子從山裡回城的時候,玉籬特意讓鄧立明停下車,在城裡買了菜,肉,打算回家好好整治出一桌,然後認認真真跟婆婆談談心。
玉籬回到家,才將晌午,白嬸忙得熱火朝天不說,張鎮也沒去大棚裡。玉籬走進灶房一看,桌上已經大大小小擺了十來個碗碟。
玉籬驚奇,
「咱們想得一樣!看我也買菜了!」
提起手裡的兩大袋子菜,遲疑要不要也做出來。
白嬸卻痛快地一揮手,
「多買就多吃!也收拾出來!我瞧瞧我釀的米酒,好了就抱一罈子過來!」
玉籬目送婆婆興沖沖地往後院走去,有些疑惑。問張鎮,
「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喜事?看我婆婆咋這麼高興呢?」
張鎮抬眼看了下玉籬。
「你是忙暈頭了。這個月二十二號就是大年三十,明天已經到了月半。快過年了,不歡歡喜喜還得愁眉苦臉?」
玉籬挨了張鎮一頓搶白,反倒不生氣。「嘿嘿」笑兩聲,將買來的菜倒出來,一邊收拾一邊跟張鎮說話。
「張叔,您說話老這麼沖,是不是一直以來就對我有意見啊?」
張鎮輕哼一聲。繼續收拾手裡的魚。
玉籬等不來張鎮答話,又腆了臉衝他笑,
「我知道我欠了鳳羽不少,以後我會加倍努力!您幫我在我婆婆跟前說說唄,就答應我跟靜茹他們」
玉籬還沒說完,張鎮「噹啷」一聲將手裡的菜刀重重摔在菜板上。
「自作聰明!該做不做,不該做你做一大堆!你說你,大人說啥你就聽著點兒。難嗎?現在好了,你甘心了吧?」
玉籬被張鎮嚇得陡然一跳,困惑不已,
「什麼甘心?您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張鎮恨恨地撿起菜刀,一刀砍在魚背上,將魚齊刷刷地一分為二。
「什麼意思!就跟這魚一樣!」
說完。兩隻手,一手提著半條魚氣呼呼地走了。
張鎮走了,玉籬一個人站在廚房又驚且疑。白嬸從後院搬了一罈子米酒回來,玉籬看她笑呵呵的樣子,幾次想問個明白,又害怕地把話嚥回去。
飯菜上了桌,白嬸跟以往不同,跟張鎮客套了幾句就沒再謙讓,含笑坐在了上首。玉籬等張鎮落了坐。卻又陡然轉身走出門去。說是去看看王鳳羽。
王鳳羽安安靜靜躺在床上。隆冬季節,身上蓋著兩床簇新的大被。一床是玉籬結婚的時候帶過來的實心棉被,被裡都是玉籬出嫁的前夜,玉籬媽親手縫上去的。龍鳳呈祥的大紅綢緞面兒。瞧起來既喜慶又溫暖。另外的,則是玉籬特意新買的一床輕柔的蠶絲被。
看到這被子,玉籬不由想到碧暮寨,想到那個潮濕喧鬧的夏天,想到孫玲,想到幾乎要忘記了的那場迷路和自己小小的學生
玉籬走進屋,默默坐在王鳳羽身邊。伸手舀起王鳳羽的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心裡,貼在臉上,輕輕摩挲。王鳳羽的手依舊冰涼而消瘦。清風自窗口吹進來,玉籬感覺到陣陣涼意。玉籬朝窗口看去,窗台上靜靜擺上的那缽茉莉依舊油亮翠鸀。
玉籬仔仔細細幫王鳳羽絮好鋪子的邊角,既像在跟王鳳羽說,又像在喃喃自語。
「這麼久了,你再不醒,大家都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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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籬重新回到灶房,白嬸和張鎮都一言不發坐在桌邊,桌上的飯菜一口也沒動著。
玉籬笑笑,
「這是幹什麼?這架勢,我要膽小點兒不嚇出病來才怪」
白嬸擠出絲笑,沖玉籬招手。玉籬走過去在她身邊的位子上坐下。
白嬸將面前的一碗米酒推到玉籬跟前。
「鳳羽最喜歡我釀的酒,年年過年,咱們後院都要擺上好幾大壇。如今他喝不了,你幫他喝了吧。」
玉籬依言端起碗,乳色清冽的酒液明晃晃地在玉籬眼前晃動,玉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有一刻好似在酒裡看見了王鳳羽的倒影。
玉籬一口氣喝完,長長地舒了口氣。伸出舌頭,調皮地舔了一圈嘴唇,咂嘴跟婆婆笑,
「您釀得這是酒嗎?這是蜜吧?」還要伸手再去倒一碗。
白嬸一把將玉籬的手按住,望著玉籬笑容和軟,
「多喝就醉了,我還有話跟你說。」
玉籬掙了一下,從白嬸手裡抽出手。在婆婆和張鎮的注視下,不僅給自己倒了一碗,白嬸和張鎮面前的碗也被滿上。
「什麼都不用說,說了也沒用。我跟鳳羽的事,我們自個兒明白。不用別人管。」(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