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清脆的聲音響過,鄧四喜看起來也有些發懵。娜娜抱著壯壯走出去幾人遠,他才將手裡的香煙往地上一丟,狠狠踩滅,快步追上去從娜娜身後抱過壯壯。
「你先回去。壯壯跟我坐一會兒再回家。」
鄧四喜語氣雖仍舊保持平靜,卻臉色陰沉,話也說得不容置疑。
娜娜手裡猛然一空,轉過身厲聲沖鄧四喜厲聲叫起來,
「你幹什麼?!他是我兒子,我不能管?憑什麼你說怎樣就怎樣?」
娜娜衝到鄧四喜跟前搶兒子,鄧四喜卻一手抱了壯壯,一手將娜娜死死攔住。
玉籬剛出大門,就站在陳家表叔身後。此刻,玉籬和陳家表叔都遲疑不決。兩人看去,鄧四喜將壯壯抬得高高的,一手隔住娜娜;娜娜則墊高了腳,強強伸手揪住壯壯一條小胳膊不放手。夫婦倆誰也不說話,眼睛狠狠地盯住對方。
陳表叔頭疼地拍拍後腦勺,一轉身,發現玉籬就站在近旁。陳表叔說道:
「你看這是」
玉籬不知說什麼,只得安慰地笑了笑。
陳表叔又說:
「本來大喜的日子,也沒料到貴客臨門。既然來了,我主人家當然歡喜,是不是?只是沒想到倒給小夫妻倆添堵」
說著乾巴巴地笑了幾聲,指著鄧四喜夫妻倆,臉色很是不好看。
玉籬不得不開口相勸,
「靜茹和鋼子哥平常也有過口角,夫妻倆火一起,顧頭不顧尾是肯定的。我跟鳳羽也這樣!這時,要是旁邊的人以為是衝著自個兒的。那真就是多想了!表叔是個明白人!」
陳表叔呵呵笑兩聲,直點頭,
「也是,也是」
長長的巷子此刻很安靜。兩人說話,靜茹公公聲音低沉,略顯蒼老,聽起來不大顯。玉籬說話卻清亮而委婉,不溫不火。不高不低地說起來,正如一顆小石子兒輕輕落在石板地上,清脆明晰,卻不顯突兀。
鄧四喜一家三口都向這邊望了望。鄧四喜稍一定睛,沖玉籬微微點點頭,對娜娜說道:
「旁邊還有人看著呢,你氣我,可犯不著讓兒子跟咱們一起丟人。」
聲音低下來。聽著緩和了不少。
娜娜又轉頭一瞬不瞬地看著玉籬。過了一會兒,跟鄧四喜緩緩說道:
「也行,那就進去坐一會兒。我也去!」
鄧四喜臉色才稍微,聽娜娜說也要跟進去,又是一僵。
娜娜撇了撇嘴,一絲淡笑掛在嘴角
「怎麼?是怕?我倒才想起。這麼好的機會,正好當面問問!」
說罷,抬頭挺胸地對著玉籬走去。
鄧四喜臉色大變,
「你敢!簡直是無理取鬧!我」
「我」字還沒吐出來,娜娜已經離鄧四喜和壯壯幾人遠。
玉籬自始至終都微笑著面對鄧四喜一家三口。娜娜看來的目光跟刀子似的,玉籬面上不顯,心裡卻暗暗打鼓。待看見娜娜徑直向自己走來,玉籬甚至有想轉身走開的想法。
可要走了,不是就真證明有鬼?
玉籬仍舊笑容滿面地對娜娜。娜娜還有幾步才到。玉籬上前一步握住她的雙手。
「娜娜!真是許久不見!瞧你,結婚後人是越來越漂亮!壯壯也是,跟他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瞧著比其他孩子都機靈可愛!」
娜娜先是一愣。繼而狐疑地看著玉籬。
玉籬要多熱情有多熱情,拉住娜娜往裡走,
「靜茹要知道你親自來看她,不知道有多高興!你帶大壯壯,靜茹卻才當上娘,你可得多教教她!」
娜娜被玉籬扯著往裡走,臉上的疑惑漸漸散去。似是醒悟過來,娜娜皺眉掙脫玉籬拉著自己的手,淡淡地瞅著玉籬,像是在看戲。
玉籬覺察到,臉上的神色卻絲毫沒變。硬著頭皮將娜娜帶到靜茹房裡,介紹兩人認識,又把抱著貝貝的陳鋼也拉來跟娜娜搭上話,這才暗鬆口氣。
過了一會兒,鄧四喜抱著壯壯心急火燎地衝進屋,見裡邊並沒有鬧成一鍋粥,不由沖玉籬感激地笑了笑。
玉籬輕輕點了點頭,側身走出房間。
玉籬自認為一切做得光明磊落,還算機巧。卻不料剛才的一幕,卻都落入了有心人眼裡。
玉籬出了門,逕直到王七嬸家,直到太陽落山,陳家的客人散盡才出來去跟靜茹告辭。
折騰一天,貝貝也累壞了,一個人在床上睡得香香甜甜。靜茹從房門走到窗前,又從窗前踱到房門口。聽到院子裡傳來輕盈的腳步聲,靜茹撲到窗台往外看去,轉而對正歪在貝貝身邊目不轉睛的丈夫說:
「我跟玉籬說些事,你先去外邊幫幫忙!」
陳鋼有些捨不得,靜茹走上前拍在他背上,
「有的是時間看!這麼愛,早先怎麼又不見人影?」
靜茹下手重了些,陳鋼覺得背上**辣地。陳鋼回過頭愣愣地看著妻子,隔了一會兒,臉上擠出絲笑,
「這是怎麼了?生完孩子力氣變這麼大?」
靜茹臉上一熱,驀然又抬起下巴,
「力氣不大能把孩子帶這麼大嗎?白天抱,晚上哄!我也想做那起嬌滴滴的人兒,站著風都能吹倒,只等人來哄!可我沒那福氣!」
陳鋼目瞪口呆地看著靜茹,慢慢從床上站起來,不做聲。
玉籬進到靜茹家,剛巧見著這一幕。玉籬想想,乾脆放輕腳步往外折回去。
「玉籬,你等等!」
靜茹卻像腦後長了眼睛,身子一動不動,將玉籬喊住。
玉籬只好抬腿進了房間裡,臉上笑嘻嘻地。
「靜茹,你都多大人了?跟小孩子一樣樣!」
對陳鋼說道:
「你不在吧,她老跟我念叨。現在鋼子哥回來,她卻耍小孩子脾氣。回頭你忙去了,這人不定又後悔得一個人抹眼淚!讓她後悔去吧!」
陳鋼笑了笑,兀自走出門去,
「你們說話。」
玉籬目送陳鋼出了門,臉上的笑散去。
玉籬走到靜茹跟前。
「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覺得你變了很多嗎?」
靜茹疲憊地揉揉眉頭,坐下來,斜靠在床頭。
「孫悟空再鬧,也跳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我脾氣好壞,總歸一輩子都耗在了他陳家。」
說著,靜茹突然定定地看著玉籬,
「倒是你,玉籬。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斟酌良久,一咬牙,問玉籬,
「你是不是後悔嫁給鳳羽了?」
玉籬睜大了眼睛,看怪物似地瞪著靜茹,
「你怎麼這麼說話?」
靜茹瞟眼玉籬。
「我時常也去看雙平的」
「再者,我又不是瞎子聾子。」
玉籬瞬間有些明白過來,卻禁不住氣結。
就在幾天前,玉籬去雙平家幫三平舀送給靜茹的滿月禮。雙平不在家,雙平婆婆一手牽著安安,一手一定要給玉籬做頓午飯,讓玉籬吃完飯再走。
玉籬先只以為是雙平婆婆顧及雙平的臉面,才待她這麼慇勤。直到吃飯的時候,鄧四喜的媽李嬸過來「竄門」。玉籬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
鄧四喜結婚後。玉籬沒再跟李嬸碰過一次面。大半年過去,李嬸看起來卻蒼老不少。以前頭髮白歸白,看著豐潤。如今卻稀稀拉拉地,用了個上好的銀纂挽在腦後也掩飾不了一臉憔悴。
玉籬大吃一驚。卻又不好多問。
李嬸跟以前一樣,和玉籬說話,客氣又和藹。可說出來的話,既讓玉籬大驚失色又異常憤怒。
李嬸說:
「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家選娜娜這個媳婦兒,選錯了你也是,好孩子,你受了不少苦」
玉籬疑惑不已。
李嬸語氣一轉,
「可老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漫不說壯壯這麼大了!小四要有個什麼不該有的想法,我們一家是堅決不會同意!」
玉籬聽得雲裡霧裡,實在不明白李嬸好端端地跑來跟自己說這些幹嘛?
玉籬找不著話說,只得怏怏地點了點頭。
李嬸看著玉籬,才將柔和的目光瞬間銳利得如同火眼金睛,
「玉籬也同意我這話?」
玉籬啞然,卻漸漸聽出些不對勁兒來。
玉籬不知道鄧四喜跟娜娜之間到底怎麼了,他是不是有什麼打算。可歸根結底,這些跟自己扯不上關係啊?
玉籬憋了許久,模稜兩可回答道:
「四哥一向有主心骨,又是明白人,您也別太操心」
李嬸臉上的神色卻陡然一變,非要讓玉籬答應自己。
玉籬張口結舌,倒是答應什麼?
兩人這麼僵著,良久,李嬸歎口氣默默走了。玉籬去問雙平婆婆,雙平婆婆支支吾吾,倒羞得耳根子都是紅的。
又是一陣兒讓人難堪卻又莫名其妙的沉默。最後雙平婆婆自個兒進了雙平房間,好一陣兒,從房裡舀出個手帕遞給玉籬,
「自個兒的東西要收好。世上沒有透風的牆,你和小四都有了家,不像以前,再鬧就不只是給人笑話笑話。得蘀另一半兒想想」
又補了句,
「娜娜可不是省油的燈!」
玉籬瞪著手裡的帕子看:
鵝蛋黃的綢料,翠鸀欲滴的楊柳枝。綢料細而軟,軟而輕,質地非常好。再看繡工,枝條瞧著倒也像個樣兒,細看針腳,卻知道出自生手。
玉籬呆呆地不言語,雙平婆婆輕聲勸道:
「這是娜娜從旅館搜出來的。雙平當時就搶了過來,說不是你的東西。你放心,雙平幫你囫圇瞞了過去。小四媽來這趟,也是掛記你們往日的情份」
歎口氣,
「我們也蘀你和小四可惜。說來說去,這也是天意,有緣無份!往後安安心心過自己的日子,別折騰了,這才是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