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的車子開到村口,二富和王冬兒兩人都等在那裡。一大群人興沖沖地把車開到監獄,不曾想卻撲個空。監獄的人竟然已經將王鳳羽送回王家村。上次跟玉籬說話的獄警告訴玉籬,王鳳羽不要政府給的賠償,只要求監獄的人親自送他回去,再出張告示向村裡人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玉籬聽了啞口無言。回王家村的路上不說一句話。
嚴姐和老林都對玉籬說:
「鳳羽多半也是蘀你們以後的日子著想!人活一張皮,清白可比什麼都重要!」
玉籬笑笑。到了王家村,村委會小樓下果然聚集了很多人在公告欄下。玉籬喊老林停下車,推開門走過去。
紅紙黑字的一張大大的公告方方正正貼在公告欄中央,王鳳羽剃光了頭髮的一張大頭照赫然在上面。漆黑的眼珠子直直地望過來,既像望著底下指指點點的眾人,又似看著自己。玉籬只覺得心口發悶,刺目無比。
玉籬一言不發,推開人群走到牆下,踮起腳尖「唰」地一聲,一把將告示扯下來,當著眾人的面幾把就撕個粉碎。
「大家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地!」
玉籬沉聲對圍了一大圈的眾人說道。
眾人目瞪口呆,議論紛紛。但見玉籬眉頭緊皺,面色肅穆,都默默地散去。
嚴姐,老林一夥人見鬧出那麼大動靜,以為玉籬生王鳳羽的氣。車子到王鳳羽家門前,老林示意二富和王冬兒搶一步去通通氣。二富和王冬兒會意,誰想車還沒停穩,坐在邊上的玉籬卻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下去。與此同時。王家微掩的院門光噹一聲打開。
王鳳羽站在門框下,高高的個子,微彎著腰,整個人將門框填得滿滿地。剃得光溜溜的大腦袋就擦著門邊,在陽光下亮堂堂地,額頭上兩截鋒利的眉頭更顯得醒目無比。
王鳳羽咧開嘴。看看二富和王冬兒。又看看老林和嚴姐,最後目光落在玉籬身上。
白色短袖,簡單利落的牛仔短褲,就連一頭黑髮也只是簡簡單單在腦後挽了個馬尾。耀眼的驕陽下。王鳳羽有種錯覺,時光好似從未流逝,一切都還在從前。
王鳳羽深深地看著玉籬。烏髮如瀑,亭亭玉立。要說有什麼不同,那雙秀氣羞澀的眼睛。再看不到怯意,如同淨湖水般幽深而又寧靜。
兩人四目對望,王鳳羽倒先別開頭去。玉籬嘴角噙了絲笑,跟著低下頭。一旁的人笑起來。
王冬子大喊一聲,
「羽哥!進去一圈出來,更霸道了!」
和二富兩人幾步跑過去跳起來摸王鳳羽的光頭腦袋。
「以後管他是誰,見了咱們都得靠邊走!瞧。這樣誰敢惹?我也剃一個去!」
話落,王鳳羽身後門又一響。白嬸站出來。
「壞的不靈,好的靈!」
伸手拍王冬兒和二富兩人,
「小孩子亂說,別聽進去別聽進去」
說著就對著四周不停作揖。蒼白的臉上雖泛著喜悅,一雙眼睛卻仍然紅通通的。
兩人看白嬸這樣,笑嘻嘻地連忙噤聲。王鳳羽去勸白嬸,眾人也圍過去,大傢伙熱熱鬧鬧地進了院子。
王鳳羽剛到家不久,從監獄帶回來的行李就扔在灶房門口。玉籬跟著眾人後邊進了門。大家圍著王鳳羽七嘴八舌問個不停。玉籬一聲不吭把行李提到後院,該曬的曬,該洗的洗。俏臉上的笑容就沒離過一時半刻。
過了一會兒,一雙大手將玉籬從後邊攬住。玉籬一僵,輕聲說道:
「有人呢」
後邊的人更用力,手臂收緊將玉籬攏在懷裡。
「你生氣了?」
玉籬詫異,
「生什麼氣?」
王鳳羽說:
「嚴姐說你把告示撕了」
玉籬轉頭認真地看著王鳳羽,
「你是什麼樣的人,咱們以前就知道,現在也明白,用不著跟誰交代!以後咱們過日子,只要佔了道理,用不著看人眼色!自己走自己的路,理直氣壯!」
王鳳羽看著玉籬,嘴角勾起,
「等我收拾好,咱們一起去你家。」
玉籬輕抿唇角,
「那你可要做好吃閉門羹的準備!」
王鳳羽笑起來,
「不怕。」
正當晌午,玉籬牽著王鳳羽的手,兩人靜靜從村子裡穿過。沿途歇涼的人紛紛側目。
玉籬微笑著,看看議論紛紛的眾人,又衝王鳳羽笑笑。很快,到了玉籬家的大門前。王七端了旱煙袋正蹲在大門口。
玉籬會心一笑,
「乾爹,歇涼呢!」
玉籬用手碰碰王鳳羽,王鳳羽稍愣,也跟著玉籬叫王七,
「乾爹」
王七笑著站起來。
「別,你還早。等玉籬過門了再叫不遲。」
說著沖玉籬家院子努努嘴。
「特別當著你未來丈夫娘別叫!」
王鳳羽有些無所適從,玉籬卻笑得眉眼彎彎。
「過門」,「丈夫娘」,後邊的意思一猜就能讓人明白。
玉籬笑瞇瞇地,
「您是特地在這裡等我們!」
王七撇撇嘴,
「你乾媽說了,要是見他跟你一起回來,就讓我去找你爸媽商量商量買魚苗的事!」
說著瞅瞅王鳳羽。
玉籬撲哧一聲笑出來。沖王鳳羽眨眨眼,
「乾爹乾媽對我們好,我們都記著呢!」
王鳳羽會意,也連忙說:
「魚苗的事包給我!」
三人一起進了玉家,王七首當其衝跨進堂屋。
玉籬跟王鳳羽並排站在王七身後。玉籬偷偷往屋裡一掃,玉籬爸和玉籬媽都端端正正坐在中堂的沙發上。放在中堂正中的桌子收拾得乾淨整齊,連平常隨意倒茶喝的小茶杯也收起來。規規矩矩擺在瓷盤裡。
見到這情形,玉籬的心鼓點一樣敲起來。玉籬欣喜地望向王鳳羽,做了個口型。
「沒事!」
王鳳羽看看玉籬,本能地嚥了嚥口水,有些茫然。
玉家,王鳳羽還是第一次進屋。和玉籬從小到大相識。除了上次給玉籬爸送葦桿進了一次院子。王鳳羽從來就沒有跨進過玉家門。這次來,只覺玉家從裡到外清爽溫暖,就跟平常玉籬給人感覺一個樣,其餘就不敢再細看。只將身子站得標直地。垂眼盯住地面。
王鳳羽高高的個子,一張臉菱角分明,眉頭和眼睛更是長得精神無比。就這麼站著。不說不笑,差不多的人見了都有點兒忌。玉籬媽直直地看去,小子一臉木然。居高臨下地瞅著地面不吭聲,再看自己的女兒,眼波流轉,就跟吃了蜜似地甜!
玉籬媽「霍」地站起身,礙著王七又深深吸口氣。
「七哥,你有事?」
一臉皮笑肉不笑。
王七嘿嘿乾笑,
「是有事!找你們倆說說咱們那魚苗的事!」
鬧了差不多兩月的水災在八月中旬終於消停。王。玉兩家魚塘裡的魚苗卻得重新再買了放。正是青黃不接的日子,又加上從平地到山裡。幾乎都遭了災,買魚苗成了件讓人頭疼的事。
魚苗的事的確急,可也用不著偏偏挑到這時候吧。難道就只自己一人覺得自家閨女吃虧了?
玉籬媽看著王七有些綴然又不好發作。
玉籬媽銳利的眼光狠狠剮一眼王鳳羽,又看向玉籬爸。玉籬爸已經站起身去招呼王七!王七呢?順手就招呼王鳳羽,
「你過來!剛才說什麼來著?」
沖玉籬爸道:
「魚苗的事包他身上!」
王鳳羽還沒反應過來,玉籬使勁推他一把,將人送到玉籬爸和王七跟前。
「鳳羽說過,就一定會想辦法!」
玉籬媽氣不過,看看眾人徑直出了堂屋。
王鳳羽見狀,剛坐下又騰地站起來,望著玉籬媽的背影不知所措。
王七拍拍他,
「你在這裡,玉籬去!」
王鳳羽看向玉籬爸。玉籬爸看王風羽一眼,目光平靜,並沒有責怪的意思。王鳳羽才又緩緩坐下。
見玉籬爸這樣,玉籬也如釋重負。麻利地給三人倒上茶水,擺好果盤,趁兩人不注意,湊到王鳳羽耳邊,
「不用怕!他們早投降了!」
聲音很小,就擦著王鳳羽耳邊一劃而過。玉籬身上淡淡的芬芳瞬間將王鳳羽淹沒,又驟然消失。王鳳羽抬眼,與玉籬四目相對,玉籬調皮地擠擠眼睛。一陣暖流注入身體裡,王鳳羽心裡漲得滿滿地,稍一猶豫,站起身將面前的一杯茶水用雙手捧了,恭恭敬敬地舉到玉籬爸面前。
王鳳羽突兀的舉動,引得三人都吃驚地看著他。
王鳳羽看眼玉籬,又認真地看著玉籬爸,
「我讀書少,要讓我說大道理,我嘴也沒那利索勁兒!只求您給我個機會,從今往後,您只看我怎麼做!」
說完,王鳳羽直直地捧著手裡的茶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玉籬爸。
堂屋裡靜靜的,中堂上的時鐘滴答滴答一下下走過。王鳳羽端著茶杯的手已經在微微顫抖。玉籬見狀,乞求地望向王七。王七才要開口,玉籬爸靜靜地說道:
「麻煩七哥去把她媽喊來。」
隔了好一會兒,王七帶著雙眼通紅的玉籬媽回到堂屋。玉籬爸掙扎著站起身,親自扶玉籬媽坐在中堂上。
「你們兩個都到跟前來。」
玉籬和王鳳羽趕緊走上前。
玉籬爸沉沉地看著王鳳羽。
「我們就不給你機會也不行。誰叫閨女喜歡呢?我們也不看你怎麼做,你只須記得玉籬為你幹了些什麼傻事!你們到這一步,也算是天意!老天恩賜的,你倆都要知道惜福!老天爺可都在看著!」
雙眼微微泛紅,死死盯住王鳳羽。
玉籬媽聽了,「哇」地一聲摀住嘴哭出來。
玉籬緊咬嘴唇,將嘴角的淚水默默呡進嘴裡。看向王鳳羽。
王鳳羽深吸一口氣,伸手牽起玉籬的手,兩人上前一步跪在玉家夫婦的面前。
「您二老就只看我們以後怎麼做!」(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