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籬看向靜靜,靜靜慌忙擺手。
「沒在!小夏姐剛回家去了!」
椅子上小巧的女式坤包款式中規中矩,兩條金屬肩帶閃閃發亮,耀眼無比。一看就明顯不符合夏彩的年紀。上次,夏彩就是挎著這個奪人眼球的包從玉籬手裡把靜靜領走地。
玉籬今天來找白嬸是有一翻計量的,要再碰上個夏彩,就怕搞砸。聽到靜靜說夏彩已經走了,明顯地鬆了口氣。
靜靜見了,微微一笑,主動扯了把椅子上前,示意玉籬坐。又從玉籬手裡接過雨傘掛到迴廊上,就自顧到灶台前忙活,不再看玉籬一眼。
玉籬心裡卻泛起絲雀躍。從在門口蘀自己拉開門,到現在挪椅子,靜靜今天對自己的態度,比之以往已經是個大轉彎。玉籬手裡抱了塑料袋,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笑著跟靜靜搭訕,
「雨這麼大,小夏把包落在這裡不要緊吧?她家裡來接的還是她自己去搭車?」
靜靜聞言略一遲疑,
「沒事,王冬哥送她回去的。走得急,所以忘了舀包」
玉籬聞言雖有些疑惑,仍舊點點頭,
「那就好」
卻又見靜靜神情微黯,
「需山上出了事,采不了需不說,還塌了好些需洞。人埋在裡邊出不來,小夏姐家也遭了殃。」
聽到這消息,玉籬頓住。半晌怏怏地道:
「幸好,年前張師傅他們還在忙買需,真要是做成,說不定也是個麻煩」
轉瞬想到小夏。有些不好意思,
「聽說小夏爸爸很能幹,應該沒事的!」
靜靜倒顯得很淡然。瞅了眼玉籬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
歇下來,玉籬卻有些坐不住了。需山在向西的方向,連綿一片都是不算高的山包。這麼平的地勢都塌方,那南邊的崇山峻嶺該是怎樣?王鳳羽可就在那裡!
玉籬越想越神魂不定。站起身走到靜靜那裡。靜靜正笨拙地往鍋台上的碗裡撈麵條。玉籬問道:
「白嬸最近有鳳羽的消息嗎?我一直往那邊打電話。一直都聯繫不到他!」
靜靜停了手,
「沒有,」
看著玉籬搖頭,
「電話打不通。前天雨歇的時候冬子哥他們搭車想進去看看。車子到了祿縣前面的路就斷了」
說著,稚氣的眼裡也現出隱隱的擔憂。
玉籬的臉刷地一下煞白。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真斷路了?他們沒試試其他的出口?」
走上前把手裡的袋子塞給靜靜。想想又遲疑地奪回來,
「我得去看看呀!」
想到從五月去看了次王鳳羽,就一心撲在家事上。玉籬立時後悔得無以復加。暗暗怪自己鬼迷了心竅。只知道擔心卻沒記起來親自跑一趟!
靜靜見玉籬心急火燎的樣子,張口想勸。
玉籬卻又慌張地一把將才舀過去的袋子塞回給靜靜。
「袋子裡的鞋是給白嬸,紙包裡的陳艾你用火烤透了幫她敷在關節上,夜裡好受些!」
說完急匆匆就往外衝。
靜靜愣住,這麼溫柔的人,剛才還好好的,一轉眼就急成這樣見玉籬傘都沒舀就跑出去。才出聲想喊住人,卻發現白嬸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迴廊的窗下。靜靜住了口。
玉籬慌裡慌張跑出王鳳羽家。站到門簷下卻發覺忘了雨傘,無奈又折回去。跑到灶房門口,卻與白嬸對了個正著。
王鳳羽的事後,玉籬已經很久沒見著白嬸。回回玉籬打聽她的情況都是通過嚴姐。早就聽說她現在身體更不好,可猛然見到本人,玉籬還是嚇一跳。
白嬸和王鳳羽一樣,都是副大骨架。平常白嬸臉龐圓潤還不覺得,這會兒腮邊的肉褪去,兩邊顴骨突兀地高出來,臉色蒼白,眼皮浮腫,哪還有半點兒往日溫雅的氣韻?
玉籬不忍再看。低下頭叫道:
「嬸嬸」
白嬸沒有做聲。從靜靜手裡接過塑料袋,牽出雙連在一起的土布鞋。白嬸舀著鞋子站在門邊,沉沉地端詳了一會兒,又塞回袋子裡。將袋子遞給玉籬。
「舀回去。」
玉籬並不驚訝。才打主意來,她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場面。
玉籬清清嗓子,語調柔和,
「我專門給您做的,做工不好,您別嫌棄。」
白嬸沒有搭腔,舀著袋子的手固執地伸在玉籬面前。
靜靜緊張地看看白嬸又看看玉籬。輕輕地拉了拉玉籬的袖角。
玉籬默了下,伸手從白嬸手裡接過塑料袋。
站在一旁的靜靜無言地鬆口氣。趕緊去扶白嬸,
「咱們進屋吃麵去!」
玉籬站在門口,見兩人走進去並沒有離開。斟酌了一下,對屋裡的人說道:
「我來是想求您件事」
白嬸聞言,抬頭看過來。目光淡淡的,卻也不像生氣的樣子。
玉籬一氣說道:
「我乾媽家的魚塘遭了水,找過好些人家借漁網,可惜講講都有用途。我想,能不能把鳳羽以前用的那些先給他們用用?」
玉籬的話完,卻只見白嬸似是沒聽見,自顧端起碗默默地吃起來。
玉籬屏住呼吸,四周卻只有院子裡滴滴答答的落水聲格外清亮。
靜靜抬起頭,尷尬地瞟了瞟玉籬,眼裡閃過絲同情。
玉籬衝她笑笑,最終低頭把袋子裡用紙包包好的陳艾掏出來,
「要不就算了吧。雨天潮濕,您得愛惜自己。這東西我給靜靜,讓靜靜幫您敷敷。要是好用我下次再帶來!」
說完也不等白嬸反應,直接將東西放在靠門的椅子上。舀起傘迅速衝出去。
雨仍舊嘩嘩下不停。玉籬出了王鳳羽家就急急趕到靜茹家,找陳表叔搭車子。靜茹告訴玉籬,她公公的車早就被王冬兒找去。玉籬失望地回到家,玉家夫婦都沒在,玉籬一咬牙舀上錢包又折出家門。
時值中午,玉籬估摸陳表叔送了王冬兒和夏彩必定往回折。懷了絲僥倖能在半路上碰見他。
玉籬疾步拐出家門口的長巷。到了村裡的主路上。剛走沒幾步,隱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玉籬遲疑地轉過身,只見靜靜一手打了把大黑傘,另一隻手拖著個大大的蛇皮口袋。看著像是撐不下去的樣子。
玉籬不禁奇怪一轉眼靜靜也跟出來。走過去從她手裡接過大口袋。口袋到了手裡。卻比想像中輕得多。玉籬詫異,
「這是什麼?」
靜靜也問玉籬,
「玉籬姐你上哪裡去?」
聽到「玉籬姐」三個字。玉籬有些不敢相信。這還是靜靜第一次這麼親熱地稱呼自己。玉籬滿眼笑意,
「在家也沒事,我想去看看路通了沒有!」
靜靜一聽。卻舒了口氣的模樣,
「剛才話沒說完你就急成那樣,我就怕你跑去看鳳羽哥!」
跟玉籬說:
「不用去!王冬哥雖然沒去成,可碰見個從裡邊出來的人。說是監獄沒事,只是山裡的電網被塌方壓壞了!」
玉籬聽了,輕輕吐出一口氣,心這才落下來。拍著胸脯跟靜靜開玩笑。
「靜靜以後說話可一次說全了,不然半條小命都快被你嚇掉了!」
靜靜不說話。對著玉籬笑瞇瞇地。
玉籬緩過來,打開大蛇皮口袋,裡邊竟然是理得整齊乾淨的一把把漁網。
玉籬驚喜地看向靜靜,靜靜笑著,
「你一走,白嬸就自個兒找了出來,讓我送去給三平家?」
唇角微翹,
「幸好碰到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三平家在哪裡。」
玉籬感歎,
「是啊!幸好!」
兩人都笑起來。玉籬心裡是真地高興。跑這麼一趟,白嬸除了對自己冷淡外,並沒有過多地為難。雖說沒把漁網直接給了自己,到底事後又讓靜靜送來不是?
玉籬一把抱起大蛇皮口袋,招呼靜靜跟自己走。到了王七嬸家院子門口,靜靜有些猶豫,想先回去。
玉籬哪裡能放過這個機會?將雨傘扛在肩頭,一手提了漁網,一手就拉住靜靜朝裡邊招呼。
「三平!快來幫忙!」
立時,三平聞聲從灶房冒出個頭來張望。玉籬喊道:
「漁網!」
三平會意,光頭衝到玉籬跟前,從玉籬手裡接過大蛇皮口袋。錯眼看見站在玉籬身旁的靜靜,臉上一赭又趿拉著拖鞋一溜煙跑回屋裡。
玉籬微愣。
只一瞬,王七嬸就撐了傘出來。臉上掛著笑,看眼站在玉籬身邊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又看玉籬。
玉籬歡歡喜喜地,
「也不知道白嬸怎麼就知道咱們在找漁網,讓靜靜特地給乾媽送網來!」
把靜靜推到王七嬸面前,
「這是靜靜,嚴姐的寶貝女兒!」
又特地說道:
「學習可好了!就在城裡一中!以後跟咱們三平同一個學校!」
王七嬸聽見,笑容不知不覺漾進眼底。
「是嗎!太好了!」
自來熟地就拉住靜靜,
「以後可要拜託靜靜關照關照三平!」
靜靜聽玉籬說是白嬸主動讓自己送漁網過來,吃驚地看向玉籬。玉籬沖靜靜偷偷擠眼,靜靜還沒回過神,就被兩人讓進了屋。
比起濕漉漉的外邊,王家的灶房裡乾燥又暖和。大夏天的,灶房中間放了個籮筐大小的火盆,火盆裡是紅通通的木炭。王七,三平,玉家夫婦,還有雙平一家都在,大家熱熱鬧鬧圍著火盆正在說話。
靜靜跟著玉籬和王七嬸走進屋,眾人齊刷刷都望過來。靜靜臉上一紅,含糊地沖眾人笑笑,忍不住往玉籬身後躲。王七嬸瞧見,眼神更是和軟。也不跟眾人介紹,伸手就拉著靜靜坐在身旁,又喊雙平舀瓜子花生過來,雙手捧了往靜靜包裡塞。
靜靜受寵若驚,一個勁兒連聲道謝。在屋裡眾人灼灼的注視下,聲音小得就快被安安的呀呀聲蓋住,頭也越埋越低。就只見她長長的睫毛在外邊撲閃撲閃,說不出的羞怯,也說不出的討人喜愛。
玉籬看到這情形,心裡暗喜。靜靜還沒坐穩當,見玉籬媽和雙平都在問靜靜叫什麼名字,立馬站起身說送靜靜回去。
送走靜靜,玉籬忐忑地往回走。才到屋角就聽見雙平的大嗓門,
「瞧那小模樣兒,你們不覺得像誰?」
屋裡傳來哄笑,玉籬媽的聲音也含著笑意,
「那小模樣兒,活脫脫就是早幾年的玉籬!」
話鋒一轉在問:
「這是誰家的孩子?瞧著又有禮又斯文!」
玉籬緊走幾步貼到了門角。
王七嬸脆利的聲音響起,回答得也乾脆。
「說出來你們嚇一跳,這孩子叫靜靜,她媽就是王德友外邊那女人!」
霎時,玉籬聽見灶房裡靜得只有安安一人的牙牙學語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