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籬憂心忡忡地過了幾日,聽說王鳳羽他媽白嬸病倒住院了。
王鳳羽家除了他自個兒,就只剩他媽一人。晚上睡不著的時候,玉籬也不只一次擔心白嬸單獨在家可怎麼過?剛聽靜茹說起這事,就從雞窩裡搜羅了一小籃雞蛋讓靜茹捎給翠竹,喊二富去看人的時候悄悄帶去,別說是自己給的。
靜茹輕輕蹙眉,勸玉籬,
「二富,冬子和鳳羽都要好,有他們倆兒照看白嬸,不會有差錯。你先把嬸嬸和玉叔顧好吧。」
聽了這話,玉籬低下頭。要在往日,總要羞得臉紅筋脹才算數。可如今面對靜茹略有些責備的眼光,卻臉色平靜。
「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可王鳳羽就快,他要出事,他媽還活得成嗎?」
靜茹歎氣,
「我看嬸嬸也不好,她要出了事,你家又能好?」
說完也有些煩躁。一把接過玉籬手裡的籃子,轉身就走開。
玉籬知道自己鬧得的確不像話。從關河回來才知道母親在王鳳羽家受了多大的責難。到了第二天,玉籬爸見妻子滴水不進,急得要送人去輸液。翻箱倒櫃地找錢,這才知道玉籬把自己家的積蓄都舀了去幫王鳳羽。玉籬媽氣得,差點兒就背過去。這事鬧得對門王七嬸家和靜茹家都知道。過後,就是親近的這幾家人,也都用種陌生的眼光看玉籬。
見靜茹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快步進了院門,玉籬深深吸口氣,站在那裡出神。
只要人在,就一切都還有轉機。不是嗎?到如今,只要想到當初窩身在大岩石下。絕望,刺骨的冰冷依舊迅速瀰漫全身。沒有什麼比從這個世上消失更讓人心痛,無力。
父母一時氣惱,可玉籬知道自己會永遠跟他們站在一起。王鳳羽不一樣,他是他母親的支柱。他落到如今的地步,恐怕比起自己的性命。更讓他著急的還是他母親。他只有一個人。要是沒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玉籬搖搖頭,讓自己靜下來。
回到家,把晌午飯做好溫在鍋裡。隔著房門叮囑母親記得吃飯,又給只顧低頭編簍子的玉籬爸打了聲招呼,自顧出了家門。
這麼些天來。玉籬思前想後,周圍能借錢的人實在寥寥可數。一個孫玲,聯繫不上。要給王七嬸家借?肯定行不通。靜茹才成家。小夫妻應該也沒什麼積蓄。玉籬憋了幾天,還是打算回學校想辦法。鬧到這個份兒上,和鄧四喜的婚事肯定是吹了。既然不嫁人了,索性以後就一直在碧暮寨呆下去!
在大溪鎮找到林校長,老頭子不明所以,聽玉籬說不走了,當然是高興的。和老伴兒說了說。可玉籬先借的錢都還沒還全,兩老也沒多少積蓄。最後玉籬只舀到三千塊錢
一路顛簸又往回趕。說到底。只兩家人能舀出錢來。鄧四喜和羅馮軍。
鄧四喜已經分開了。羅馮軍,拜自家所賜,才被小人坑過一回。哪裡來得臉面又去開口?
玉籬蔫蔫地靠在車窗上,腦子一片空白。憋到下車,混混沌沌地就走到了羅家診所門口。
羅家的診所就和村委會挨一起,醫治的又都是遠近鄉鄰。就是看個病,幾個人湊在一起就能搭起個戲台。不知不覺就成了村南大石井之外,各種小道消息的集散地。近來最火熱的當數玉家和大石井旁白家的事。顧及羅馮軍,閒談的人都湊到了診所外邊。這個說人不可貌相,那個說他早就看出了苗頭。又有人繪聲繪色地說了遍玉籬怎樣背著鄧家腳踏兩頭船。最後又一塊兒感歎這下有好戲看了
玉籬就站在眾人邊上,先還覺得手足無措,聽到最後,不禁笑起來。
此時正值晌午飯之後,一大群看病或不看病的人聚攏來,你一言我一語,就這麼說得不亦樂乎。嘰嘰喳喳一群人,站在外圍一如既往淡笑的年輕女人就顯得打眼無比。細細的眉眼,保養得白白嫩嫩的手臉。不時跟旁邊的人說一句,卻是柔柔軟軟的外地口音。
玉籬定定看著那個年輕的女人。想是感覺到玉籬的目光,王泉兒的老婆叫小耿的,轉過頭來,先是一愣,隨即淡定地沖玉籬笑。
玉籬也莞爾。
眾人覺出異樣,望過來。一見是玉籬,立時都噤聲不語。瞥瞥對峙的兩人,都拍拍屁股一哄而散。
玉籬掃眼周圍,抬眉大呼口氣,走上前。
「想不到在這裡遇著,剛好有些事想跟嫂子說。」
小耿笑,眼裡卻閃過一絲警惕,
「什麼事?」
「關於魚塘的事。」玉籬頓了頓,「我家那魚塘。」
小耿笑容更盛,
「這是什麼話?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沒聽說唾沫星子淹死人嗎?就為個破魚塘,我家在村裡裡外不是人,什麼罪名都有了!這不才年前的事?剛剛好點兒,玉籬妹子可別再來拉人下水!」
說完看向周圍都豎起耳朵聽的人。
玉籬順她眼光看去,也笑笑,
「話怎麼說又怎樣?心裡想的到底只有自己才知道!」
一聽這話,小耿拔高聲音就要鬧起來。
玉籬聲音也變尖銳,
「王鳳羽和我今天成這樣,到底為什麼?!世人不清楚,老天都看著呢!!我也清楚!」
一雙眼睛死死盯住小耿,將她壓下去!
小耿一直在打量面前的小女子。細細瘦瘦的人,看起來就要被人吹倒。先還一副憔悴無比的模樣,這會兒,略還稚嫩的面龐卻陡然現出狠絕的神情。由不得一下被鎮住。
玉籬見狀,聲音緩下來。
「今天不是想跟你鬧。事情到底為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到了現在,我其實挺後悔當初只知道盯住魚塘不放。」
說到這裡,瞟眼旁邊看熱鬧的人,壓低聲音。
「塘子我家不想要了」
話才說完,就聽一聲呵斥,
「玉籬!」
玉籬回過頭,羅馮軍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尚在猶豫,小耿狐疑地看了眼玉籬,瞟瞟羅馮軍悄悄走開。
羅馮軍示意玉籬進門,臉上頗有些怒氣。
「你剛才跟她說什麼?」
又責備道:
「那魚塘對玉叔和嬸子意味什麼你不清楚?!你當初是怎麼退學的?你爸的腿,你的前途!你在診所門前鬧那一場,忘了?!」
羅馮軍說,兩人都看向門口。那條古舊的楠木凳子,依然如以前,放在門口紋絲不動。
玉籬不說話。豈止這些?到現在羅家老爺子還在醫院住著,就是這診所,也才恢復營業沒幾天
羅馮軍也不去管玉籬,從抽屜裡舀出一疊錢。
「剛好碰上,帶回去。」
卻又話鋒一轉,
「不過不是給那小子。你把家裡掏空了,嬸子又不好,給他們用!」
一疊鈔票放在手裡,有新有舊。玉籬張張口,沒說出話。終究將那疊錢放在口袋裡,甕聲甕氣地說了聲「對不起」。
羅馮軍深深地看眼玉籬,起身向外間走。
「這個小耿的娘家人在縣裡,要想幫王鳳羽,怕得從上邊想辦法!」
「上邊?」玉籬蹭地站起來。
羅馮軍停下歎口氣,
「上次能把他們壓下來,憑的什麼?你問問玉叔就知道。再者,周老師以前好像跟玉嬸提過個她的學生。」
欲言又止,看玉籬的眼光很複雜,
「馬上就過年,何必?小四不挺好的?」
說完真地頭也不回地走到外間。
玉籬懷揣羅馮軍給的錢回到家,想了想,將錢老老實實全給了玉籬爸。到第二天,仍舊做好飯在鍋裡,先跑到市場上將半新的手機賣了,加上昨天從林校長那裡借來的錢,湊足五千塊,一起送去給張鎮。(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