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聽到皇帝這聲音,心中一喜,繼續說道:「半歲大的小牛,割取腹部的嫩肉,用剛剛冒尖的竹筍和香蒲搾汁拌合,用熬製了三年的肉汁調合,鋪上西域送來的新鮮蜀國,用吳楚水鄉的貢米來做飯,經過調製的米飯,入口即化,回味無窮。讓伊尹進行烹飪,讓易牙調合味料,把從荊楚獵來的熊掌燜得爛熟,配以東海剛剛撈起切成薄如蠶翼的的活魚,再用新鮮的露水炮製的料汁淋澆,這樣的主菜佐以秋天黃嫩去膩的紫蘇葉。用蘭花浸泡的酒漱口,還有猩唇、峰駝、豹胎等美味。吃著這飯菜,再加上一碗用血燕、魚翅熬出來的粥,就像冬天在積雪上淋上沸水一般暢快,這應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了,陛下願否和臣一同去品嚐一番?」
皇帝喉嚨一陣咕嚕響,聽著陳勝的描述,彷彿已經置身於這樣的大宴之中,大快朵頤。陳勝所述說的食譜,皇帝雖貴為九五之尊,也沒有這等口福,吃一席這等做法的飯菜。
皇帝吞了一口口水,舔了舔略略乾枯的嘴唇,陳勝感覺拿來旁邊的玉杯,給皇帝倒上一杯熱水。喝完水後,皇帝說道:「等朕身體康復了,便讓御廚如你所說般弄上這些菜試一下。」
陳勝微微一笑,說道:「在西域有個大宛國,這個國家出產的寶馬,渾身毛色光澤靚麗,陽光照在身上,散發出熠熠的光彩。寶馬流出的汗水,猶如血水一般,故名汗血寶馬。讓伯樂為陛下挑選適齡的寶馬進行拉車,奔跑的馬匹就像展翅的大鵬一般,用不完全成熟的麥子餵養它,它的性情便會急躁。給他套上鑲嵌著寶石的黃金轡頭,讓他在在馳道上奔馳,讓古代賢王的駕手造父為您駕車。置身車內,如乘奔御風一般,朝從咸陽出發,夕暮便可到帝國的遼東疆域,巡遊四海而絲毫不顯疲累,大王可有興致,乘坐這樣的馬車,威臨海內?」
皇帝眼中閃爍著光彩,口中喃喃說道:「乘奔御風……何等痛快哉。」
見皇帝神色變得更加精神,陳勝便說道:「還沒有說完呢。騎著汗血寶馬,陛下您率領將士群臣,去到南方的雲夢大澤打獵。身上帶著后羿射日的寶弓,帶著大秦帝國製造無堅不摧的箭簇。策動著駿馬奔馳,將士們在獵場追逐,熊羆為之恐懼,蒼鷹為之驚惶,勇士們將他們的智慧和力量發揮到極致,駿馬的鈴聲此起彼伏,勇士們顯示著他們高超的技巧,如魚龍騰躍,角逐的過程之中,腳踩野兔,蹄壓麋鹿,動物在勇士的追逐之下,身上汗流不止,口吐白沫不休,戰戰兢兢,無處可藏。沒有收拾卻活活被嚇死的野獸也不計其數。勇士們把猛獸獵殺,獻在皇帝的座前,堆積如山,這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壯觀的狩獵了,陛下是否願意帶著將士們,去把這盛大的場景給實現呢?」
皇帝臉上浮現了一抹紅暈,額上冒出了不少細密的汗珠,良久,才歎道:「如此壯觀的景色,倘若朕身上沒有疾病,明日便率群臣出獵啊!」
「聖上,臣還沒有說完呢。」
「繼續!」
「再乘坐神駿拉著的車子,我們要在八月朔望之前,趕到九州之一的揚州,在廣陵曲江,在那裡,我們可以看到天下最壯觀的江潮。在最開始的時候,江潮漲落並不明顯,但看到渾濁翻滾的海水就足以讓人心神動搖了。當看到巨浪滔天,前浪未平,後浪又起,浪頭高如群峰,激盪風流。水流凝聚百轉,衝擊發出雷鳴閃電般的聲音,足以令人心悸膽寒。即使是文采飛揚的老莊孔孟,也無法在筆下把這樣的場景描繪下來。
「陛下您看,那江水無窮,那海浪無際,千萬年來,那不腐流水,從和而來,到何而去,何時枯竭?逝水滔滔,使人看了心虛煩悶的精神便一掃而空,在如此波濤的激盪之下,胸中的淤悶便盡數化解,五臟之中的病症盡數無形。聖上您可願意觀看這樣雄偉奇絕的景觀?」
皇帝緊閉的眼睛慢慢睜開,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慢慢說道:「如此絕景,不觀之,何等可惜也,奈何朕身上有疾,這路途遙遠,折騰不起。」
陳勝點了點頭,說道:「那這樣如何,陛下召來古今聖賢,如商鞅、莊周、墨翟、孟軻、公孫龍以及楊朱之流,讓他們議論天底下精妙的道理,明辨天地萬物的是非曲直,治國大道,再請孔子、老子五帝三皇之聖明審查評述,他們所籌劃計算出來的事情,應該不會再出錯誤了,以這樣的學說治國,可使陛下根基永固,江山萬年,千世萬世,傳之無窮,這樣精妙的學說,此時便在宮門之外辯論,聖上身上是否有氣力,起來和臣等,一同出去聽望一番?」
「這個自然!」皇帝閉上的眼睛忽然猛然睜開,從榻上站了起來,對著陳勝說道:「陳勝,走,咱們出去聽聽,這群傢伙都說了什麼!」說話之時,皇帝中氣充沛,但身卻大出了一身汗水。
「呵呵,聖上,身體可還感覺疲累無力?」陳勝往後退了一步,躬身問道。
皇帝猛然醒悟過來,深吸了幾口氣,頓感神經氣爽,心中無比訝然,說道:「朕這是……」
「聖上,您本無大疾,只是近來誤聽方士言論,耽於酒色房中之術,導致神疲力乏,四肢無力。好在只是病之初,只需激盪精神,洗滌體內邪氣,便可恢復。但是倘若不節制的話,下一次可沒有這等效果了。聖上,聽微臣一句:酒是斷腸藥,色是刮骨刀,陛下乃天下之主,當節制警惕啊!」
「哈哈……」皇帝爽然一笑,點頭稱是,說道:「那些神棍欺朕太甚,說甚麼……哼,朕饒不了他們。」涉及到個人**,皇帝適可而止,陳勝也不敢多加打探,知道皇帝**暗病太多的人,個人生命都很難得到安全的保證。陳勝正處於人生的事業上升期,可不想這麼早就喪命。於是連連附和稱是,又趁熱打鐵,給皇帝開出了幾副固本培元的方子。並千叮萬囑皇帝近期不可行房事。不然病情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皇帝納諫如流,儘是允了。只是陳勝覺得奇怪,皇帝答應得如此爽快,如何都不像皇帝的本性啊。
果然,等陳勝把話說完之後,皇帝便從袖中掏出了一份奏折,隨手扔了過來,說道:「陳勝,你博聞廣記,且看看這奏書,說的事情真實性有多少?」
陳勝接過一看,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糾結無比。
這奏章的內容,他已經見過大同小異的版本。這是東海郡郡守送達朝廷的奏書。同樣的是,這是奏報祥瑞的奏章,比起郡監奏報的內容,這郡守送達的奏章可是文采飛揚,長篇大論,字字珠璣。顯然的經過了精心炮製出來的。實在是一篇拍馬溜須的好文章。把皇帝陛下捧成了古往今來的第一聖王,於是天降祥瑞,出現了何種寶物云云。
看到皇帝一臉期盼的樣子,陳勝心中有些忐忑。他實在不想出言打擊皇帝在這方面的熱情。但是又不想昧著良心說自己所不想說的話。於是硬著頭皮說道:「臣愚鈍,不敢妄言。」
皇帝「呵呵」一笑,說道:「陳勝啊,你能夠引古通今,旁徵博引各種域外之說來把朕的病給治好了,心裡如何會沒有自己的判斷?說吧,不管說了什麼,朕赦你無罪。」
聽到「朕赦你無罪」這句話,陳勝心裡又想到了一些不健康的東西,頓時心中惡寒,菊花一緊。但皇帝既然說了這樣的話了,陳勝也不好沉默,想了想,只得說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天降祥瑞之說,可以當是真的,這樣不是說明了陛下乃天意所歸,傳之天下,也激勵民心。陛下更應自勉,把這天下大治,創造一個秦皇盛世,蔭庇天下百姓,使得四海歸心!」
皇帝眉頭微蹙,說道:「倘若是假的呢?」
陳勝遲疑了一下,說道:「不管真假,都應徹查此事。不能因此時而影響了天下各地郡縣,效仿此事,捏造祥瑞之事欺騙陛下和朝廷,以遺笑天下!」
皇帝點了點頭,彷彿在想著什麼,好一會才說道:「嗯,此話有理。朕有些困乏了,你也退去歇息吧。」
「是。」和皇帝單獨在一起並不顯得輕鬆。陳勝聞言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去。
內侍方根被皇帝召入寢宮片刻之後,小步奔跑了出來,追上陳勝說道:「中丞大人,聖上有重賞,請跟隨奴婢去領賞。」方根看著陳勝的眼神,比起之前更為恭敬。
陳勝甚是訝然,說道:「賞賜,什麼賞賜?」
寢宮之內,皇帝已經躺在睡榻之中,他歎了一聲:「這陳勝倒是有點本事,不過這政治眼光,還有待提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