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了王離的年齡,陳勝判斷王離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即使皇帝對王家寵信再多,也會再王離十六歲加冠之後,才會給王離授爵。所以陳勝心安理得地質問王離。陳勝雖然已經調離閩中,但新的職位任命下達之前,陳勝的待遇還是郡守級,銀印青綬,俸祿兩千石。加上他還有著一個十二級的左更爵位,即使在咸陽,也不是誰都能夠輕易欺負的主兒。只不過拿自己的品階來壓制小屁孩,陳勝覺得有些無聊。
王離聽到陳勝這話,心裡一慌。雖然年紀尚輕,但出身王侯之家的孩子,對於陳勝這番話的理解能力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陳勝這一番話裡面,可是暗藏殺機,他自己說的話,不過是依仗父輩的威風,想恐嚇威逼一下眼前這個惡人,好出一口惡氣,語氣難免大一些。但即使他的父親、祖父,也不敢說出這麼一番話,可以決定一個朝廷大員的死生。只有皇帝才有這個權力。他王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如此狂傲之言,倘若傳到皇帝耳邊,會製造出什麼事端來,還真難預測。
但眼前這個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可能會是一郡之守嗎?王離腦子裡迅速閃過了無數思緒,得出了一個否定的結論。他正準備恥高氣揚起來,卻聽到了白衣少年顫聲說道:「你,你是閩中郡的郡守,南征軍左更將軍陳勝?」這聲音顫抖不是因為懼怕,而是興奮和激動。
靈珠兒從懷裡拿出了陳勝的印章,走到陳勝身邊,亮出來對著白衣少年一晃。說道:「我家大人就是陳勝。」靈珠兒很清楚,想震懾眼前這群人,必須拿出真憑實據,才有人信服。
陳勝眉頭一皺,看著白衣少年,愕然說道:「你認識我?」陳勝並不知道,他的名聲已經響徹咸陽的上層貴族圈子。
「當然了。」白衣少年點頭如搗蒜,說道:「我們都聽說過你,王離……王離還挺仰慕你的,你,你能不能把他先放開了。」
王離一聽,此人竟然是閩中郡的郡守陳勝,臉色頓時變得無比精彩。看著陳勝,他張大嘴巴,想說點什麼,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勝見王離呆若木瓜的樣子,搖了搖頭,鬆開了手,逕自走到了被籮筐砸到的老人身邊美女調教師。
老人已經從第三爬起來。小女孩正可憐兮兮地抱著爺爺的腿哭著。顯然是受到驚嚇不輕。老人把小女孩抱起來,連聲哄著。
「老人家,沒事吧?」陳勝語氣平和,扶著老人說道。
老人搖了搖頭,說道:「這位貴人,老朽沒大礙,但你因老朽得罪了這群咸陽裡的惡少,可就為難了。」老人知道陳勝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會發怒揍了王離。聽到王離的話,便知陳勝惹了大禍,心裡多有不忍。
「無礙。」陳勝淡淡笑道:「我不怕惹禍。」看著老人懷裡的小女孩,陳勝伸過手去,說道:「小妹妹,來,給哥哥抱抱。」
小女孩甚是乖巧,聽到陳勝的聲音,也馬上湊了過來。老人咧嘴笑道:「這娃子平時便怕生,不讓外人抱,今天倒是轉性子了。」
「大哥哥打壞人。妮妮喜歡大哥哥。」小女孩擦了擦眼眶,細聲細語地說道。
「老丈當過兵吧。」陳勝看到老人手臂、胸口都有傷疤,不由問道。
「老秦人,哪有沒當過兵的。」老人豪爽笑了笑。陳勝對這話深信不疑。秦國獎勵耕戰,並且因此劃分了兩類人,本土秦人服兵役山東六國移民秦國的耕田納稅,因此秦人男丁,幾乎都上過戰場。
「老丈家裡還有誰?」
「就我和孫女兒。老伴去得早,兩個兒子一個戰死在齊國,一個去年戰死在南海,兒媳婦改嫁了。」老人的聲音有些悲涼:「小兒子是屠雎將軍的護衛,因為戰敗而死,連撫恤都沒有。」
陳勝點了點頭,心頭忽然堵得慌。他回頭看了王離一眼,勾了勾手指。王離臉上雖然中腫得像豬頭,但卻訕訕地站在一邊,想跟陳勝搭話,見陳勝這動作,趕緊湊了過來。
陳勝的威名他是聽父親說過的,處於這個年齡段的少年,心中對英雄自然倍加推崇,因此王離一直視勇猛多智的陳勝為偶像。更以陳勝為超越目標。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消息閉塞,不知陳勝已經從嶺南調回咸陽,竟然咸陽城外被自己的偶像揍了一頓,也實在是丟臉丟到家門口了。
「聽到老丈的話嗎?」陳勝聲音低沉。
「聽到了。」聽到老人是老兵,兩個兒子都是軍中烈士,王離心中也惻隱。出身軍神家族,自然明白老兵的艱難。王離武藝低微,但卻善於察言觀色。明白陳勝此舉的的意思。他連忙對著人躬身道歉:「老丈,是我魯莽了。我本無意傷人。我王離向您賠罪。求您原諒。」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雖然對王離怨氣不小,但卻不敢受此大禮。
「幾句話就可以打發了嗎?」陳勝臉一沉。
「我賠償損失,大家的損失我都賠償。」王離趕緊說道:「陳勝,不,陳大哥,不不,左更大人,都是我不好,我認錯,我改邪歸正,我……」
「得,得了。」陳勝趕緊揮手示意王離不要繼續說下去。他自己還為得罪了王家這個龐然大物而犯愁呢。王離雖然年少,憑著曾經對他的滿腔崇敬而沒怨懟,不代表王家便會對陳勝沒怨言。大庭廣眾之下,掌刮軍神之孫,若王家沒點反應,那才不正常。
「小子,我不喜歡你。」陳勝說道,環視了周圍這一群少年,說道:「我不喜歡你們。你們應該都是貴胄之後。嬌貴之軀。但你們卻不知道,是誰給了你們這些。不是你們的父輩,而是被你們稱之為『賤民』的人,如果沒他們在田野勞作,沒他們在前線征戰,哪有你們父輩的榮光?哪有你們今天的氣高趾揚?!人不是馬匹,沒有血脈上的優劣高貴低賤之分!」陳勝看了看白衣少年,冷冷一笑:「聽你語氣,可能覺得我挺不錯。但是,兩年前,我陳勝,何嘗不是你們眼中的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