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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2章 文 / 天下放歌

    阿壁聽聞此言,只得暗暗咬著牙,心道:哼,有何了不得的,總有一日,我必得令那婦人狠狠受我一記耳光重生之夢璃!

    這時,整個車隊再次出發了。齊元為了保險起見,提前派了侍衛飛馬到前方去打探一番。那侍衛回來時稟報說,翻過前面的山頭,便可到寧鎮了。寧鎮,地方不大,只是五百戶的村鎮,好在可以落腳,不至於令眾人在野地裡露宿。碧娘的身子,如今更是要加倍小心。

    夢璃這一路來,一直皺著眉頭,思索不已。她的腦袋想的太多,也太亂,可是,這千般的思緒縱容繁瑣,她還是獨自捂著頭,雙膝緊緊的貼靠著前胸,用一對胳膊肘支在膝頭。

    為何會這樣!

    千般過往竟如盡在眼前忽現:

    「長姐,你的藥果然吃得真好!瞧瞧這張臉,病弱游絲呢。母親真是高明啊!」

    「……這一切的榮耀本該歸我!若不是你和你母親。我怎會之區區一庶女!怎會失了機會才來做這個琅琊王氏的妻!」

    「女郎,」衛解高大的身影靠近,低聲說道,「那屍體我已經查驗,並無不妥!」

    「怎會……」她心中暗討,如今人死,便無對症了。

    我剛剛眼見著她手中有一點銀光,分明的刺入了這人胸口的!

    竟然連衛解都未查看出!

    「你!你的臉!」齊元雙目一怔,田氏的臉孔竟是好了許多似的。那本來還很深的傷口,竟彷彿一夜之間平復了下去。只留下淡淡的紅色痕跡!她的皮膚本來就很白淨,如此的幾道傷痕,竟好像紅霞拂面一般。便是她的整個人。也彷彿年輕了些許般。

    「妾日夜與佛堂禮佛,許是佛祖佑護才使得我的容貌恢復了不少。」

    一個婦人,連臨淄藥師都無法醫治的傷口,銀針,藥,便是那柔娘身上的香氣。也不尋常!自己的鼻子很靈。自修習了洗髓經,大凡是毒物之類皆會有所體察,氣息落入她的鼻中,便是一股子惡臭。臭味越大,則下毒越重。每日所服用的藥汁裡,必是有毒的。她不得不每日用內功將那毒素控制在一處,不叫它流至心脈,只是迂迴而上顯現在體表之上。

    以前服藥時。她總是一仰頭便可喝下,這幾日的藥汁,格外的臭不可聞,自然,自己身邊的人,也要防患!再不能像青兒……

    這時,一個念頭忽的一閃!

    她不得不大口的長呼出氣。才勉強講這急速而來的想法壓下!

    我便是重生一世,也是小瞧了她!

    田氏是懂醫的!

    為何她會殺人於無形!連衛解也不曾發覺!

    為何夢嫣那時說。「你和你的母親」?

    為何她見到碧娘會如此驚恐!

    自己原以為,田氏見到碧娘必會怒火中燒,可是,她眼中那神色,似乎有一種懼怕,這便很奇怪了!便是母親去世時,她才只有七歲,但她依然記得,這田氏是一直侍奉在側的。一個小小的風寒,正如外祖父齊善……

    若真是如此……

    她的胳膊重疊環抱著身體,玉齒張開,咬住袍袖。咯咯的輕響著,夾雜在咕嚕嚕的車輪聲中,向著前方進發。

    車子顛簸中,只聽得那前方有溪水流動之聲,山林雖是冬日景象,可山間的溪水卻並未結冰,依舊流淌不止。隱隱的似有吹塤之聲,冬日雪中林影,塤聲幽幽,年事夢中休,花空煙水流。

    塤是泥捏的東西,發出的是土聲地氣。相傳,女媧用泥捏人的時候,也捏了這塤。人鑿七孔有了靈魂,塤鑿七孔便有了神韻。

    塤之為器,立秋之音也。如今這寒冬之日,這塤聲聲濁而喧喧然,竟有一份冷然的愁苦,似是厭惡著,又偏偏割捨不下。

    在這種幽深寧靜的聲音中,她的思緒終於停了下來,只覺的身心乏累。沉沉的雙目閉合,竟真的睡了過去。

    這一行人一出現在村鎮之上,便有很多的村婦和孩童,嘰嘰喳喳的笑嚷著跟在後面。

    這村鎮不大,若不是日頭西落,周圍也不曾有其他的去所,齊元是斷斷不會答應在此留宿的重生之夢璃。山間小鎮,民生哪裡可及這臨淄繁華。

    這村鎮只有一家客棧,早有侍者迎候在此。只是剛剛停下車隊,卻見前面街道的正中間,五六輛香車穩穩地杵在那裡。每一輛香車旁,都站著一兩個侍衛看守。絡繹不絕進入客棧的是花團錦簇般的貴女與貴人。

    這些貴人的裝飾,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貴之人,如此眾多的貴人出現在一個偏僻小鎮中,便有些蹊蹺了!

    果然,剛一下車,便聽到不遠處的客棧中,傳來一陣陣的辱罵聲,尖細的嗓音隔著很遠便一清二楚了。

    「你這賤民,可知我等是何人,居然給我們端上這等下作的東西!」

    一個身穿著華服的少女,眼睛瞪的碩大,正惡狠狠的數落著跪在地上的店家。她手指著一桌素菜,大聲的質問著。

    「貴人,小店連日來,已是來了二三十撥貴客,那些牛羊早幾日便沒有了。平素的客人都是吃這個,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吃食了!這青菜黃米雖不比牛羊栗粟精貴,可卻是我這店中最好的了。若說小民怠慢了貴女,小民真的冤枉啊!」

    「哼,你當我不知,你這客棧可是寶地,若入臨淄,必經此處。這百里侯大婚,那些他國的貴人也是要紛紛來湊一湊熱鬧,便是南衛那七公主,也是經此路過的。她們來時,可便是吃的這些?」

    「這……」那店家雙膝跪行了兩步,口中直呼冤枉,道「貴女,小民所言句句屬實!萬不敢誆騙貴女啊!今日一早,本已經派了人去臨淄了。只是這路程,最快還需的一天工夫!」

    「一天?你的意思變是令我們今日便餓著肚子,明日再食?」另一個貴女滿臉嗔怒的厲聲說道。她們這一說,周圍的貴人與貴女,紛紛露出苦惱的神色來。

    齊元本是剛剛離開碧娘,走在最前的。他一聽到那店家說「要明日才可有肉食」。心中便很不痛快!臨淄世家中奢靡之風甚重。被人服侍著從不曾挨過餓。受過苦累的貴人,很難想到沒有肉食的生活。

    只不過是露出厭惡的表情,一個清潤的聲音響起「父親,那些貴女。似是周興的姬妾!」夢璃笑盈盈的站在他身後,「你是說,周興?」齊元忽的一轉頭大瞪著雙目切切問道。

    「嗯。女兒曾見過那小姑子的!」遠處,正頤指氣使,一臉嗔怒的訓斥店家的女子。約摸十五六歲,眉高,唇薄。這本是有點刻薄的五官,帶怯的嬌態,明麗無比的裝飾。可不正是莊家槐施麼!她所嫁的周興,是有著十城的郡侯啊!郡侯雖屈居在公卿之下,可儼然。也是萬人之下的地位。

    「貴女休要動怒,」齊元一張俊臉。笑意盈盈的雙手一叉,衝著兩個女子一躬身,道「眾位嬌嬌貴人之體,仙人風姿,豈能虧待,我車隊中自有粟米,牛馬數頭,願解貴人之憂!」

    他的聲音洪亮,整個人有一種令女子心動的倜儻,便是如今三十餘歲,亦不乏風流的姿容。

    不但是那兩個女子,便是那些周圍的少女與少年也禁不住對他心生好感起來。

    夢璃一笑,她的父親最大的本領不是趨於逢迎,不是機關算盡,他最大的本事便是明明是一個貪婪好逸之人,偏偏裝出一副風流溫善來,這種體貼的關懷,很少有女子不動心的。

    那些週遭的少女一見到這男子風度不凡,竟還出口要將自己的米糧牛馬獻出,竟有些羞澀起來。如此慇勤的男子,真是可喜啊。

    這人群中便有四五個少女,頓時笑臉紅潤起來,她們的容貌姣好,自有一副弱不禁風,嬌羞默默的姿態,這種神色一出,夢璃禁不住嘴角勾起。想來,這些少女是周興身邊的侍妾之流,周興此人,聽聞最是虛榮之人,如今自己的父親肯為他獻出這麼多物事來,說不定,這些少女們便會被轉贈給父親的!

    她的餘光恰好漂到田氏的有些僵硬的神色,你的容貌雖恢復的差不多,又如何與一眾年輕貌美的小姑子可比呢?

    「哈哈哈!善!是何人如此慷慨?」一個渾厚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出現在樓梯處,樓下的眾人紛紛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六十開外,眼袋腫大的男子朗聲笑道。

    「不才,源城太守,齊元!」齊元恭敬的一禮。

    「哦?齊元?」那人看著齊元,眼珠咕嚕嚕轉了一圈,忽的大驚道「可是臨淄齊氏的齊元?齊氏夢璃……不,郡主之父?」

    「正是!」齊元神色恭敬,他的一舉手,一投足,處處刻意的硬挺起來。

    「哈哈哈!如此說來,周某失禮了!」周興來到齊元近前,一轉眼,便看到面色無波看著自己的夢璃,「這位,可是郡主?」

    「正是!周公大名,夢璃早有耳聞,如雷貫耳!」淺淺一笑中,她只衝著周興點了點頭。

    「聽聞郡主曾一人之身獻出二十車米粟來,哈哈哈,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幾個賤人吵嚷了半日,許是驚饒了郡主!臣,罪該萬死!」

    他的話音落下,便要做做樣子般低下頭。這動作剛一做出,夢璃連忙退後一步,道「周公且不要折殺了我去!快快免禮!」她抬頭看了看自打周興一出現便兀自低頭的眾女道「父親憐愛之心甚重,自是看不得周公這般的貴人與這些嬌嬌受苦的!」

    「哈哈!郡主此話一出,倒叫我心中有愧!」他轉過頭,有些嗔怒的看向那些忽然低下頭,不再言語的少女,道「賤人,只是才跟著我便如此不合規矩!也罷!今日這齊老弟,也是與你等有恩,我做主了,你,你,還有你,便歸了齊老弟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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