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你這賤蹄子重生之夢璃!」一聲尖喝驟然響起。馬車剛行駛出兩條街,一群人堵在前面,本是熱絡的街市更加擁擠。馬車不得前進。
「出了何事?」夢璃低聲問道。
「回郡主,是朱雀樓出走的樂姬,被拿住了!」
「媽媽,求求你,放過奴婢!奴婢便是下輩子為牛為馬也會報答您的!」一個聲音如山泉流水,幽幽開口。這聲音不大,卻令夢璃雙目猛睜。
她伸手快速掀起車簾,一群大漢,一個肥胖的婦人出現在不遠處。當中的女子柔弱不堪,哭聲陣陣。「碧娘,這個窮小子,如何勾了你的心去!好好地貴人不去討好,上趕著自己下作!」胖婦人伸手一指角落裡瑟縮蹲立的二十歲出頭的男子。他身上滿是青紫,一張哭喪的臉孔,此時唯唯諾諾的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身邊站著的大漢剛剛收手。一場皮肉戲剛過!
「媽媽,求求您!奴婢在朱雀樓三年,貴人的賞賜都孝敬了媽媽,只求您放過我們……」那當中的女子聲淚居下,雙手晃動婦人的雙腿。「碧娘,你跟他們回去罷!」此時,角落裡的男子一聲大喝,帶著哭音與懦弱。「你,你說什麼?」
女子滿臉的驚詫,憤恨,直直望向那男子。這女子一抬頭,那一雙美目憤恨的看向男子,也落入夢璃的眼中。「你跟他們回去罷!」男子雙膝跪下,鼻涕縱橫,「我,我受不住了!」
怯懦如斯,談何相守一生?夢璃一眨不眨的看著碧娘。心中下了決定!
「桀考,這女子甚得我心!」
「是!」中年劍客插手答道。
馬車轉了方向,另選了岔路駛回!
時光飛逝,只在彈指。
這幾日,她守在別院,獨自修習。可是消息還是如雪片一般。飛奔而至。
先是北魏大公子的車隊被襲,公子離被潛入的刺客擊殺成重傷,接著,便是陛下出兵相助。追殺賊寇,只是那擊殺大公子的刺客太過狡猾,陛下趕到之時。多數已經逃離,只有二三十刺客抵死相抗,不多時。便盡數擊滅,待到解開面紗查看是,才發現這二三十人俱都是公子離身側的家僕侍衛,神色呆滯,顯然被人下毒所致。
馬車中僅大公子一人,刺客們彷彿人間蒸發,毫無蹤跡。眾人趕到之時。只留下捂著下身,滿地打滾的公子離。那污血遍地的情景令趕到的劍客侍衛吸氣聲一片。
又聽說北魏五公子聽聞長兄受傷,摔眾部趕往平城救護,現下已駐紮下來。
北魏公子離竟然於華魯地界受傷,便是連姬侯也驚怒不已,一時之間,眾臣都是群情激沸,十餘賢士勸諫,那大公主的婚約之事自然作罷,玉郎姬池凌怒髮衝冠,定要為大公子討回公道。
這些消息日日飛傳,平城與臨淄相近,一時間,世人心中惶惶,直到月餘,才傳來姬侯回心轉意的消息,遣玉郎撤離,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是,兩國和解的消息,還是令滿心惴惴的世人大感欣喜!
一時間,街市上人流攢動,又加上新歲臨近,人人面色歡喜非常。
別院深處,琴聲激盪,玉指翻飛下,空氣中無形的漩渦已成,梅凌盛開處,落花絕塵埃。
那週遭的花雨飛瀑而起,在空中飛捲卻不落地,幾隻黃鶯竟飛落在那七絃琴上,側著腦袋一眨不眨的看向撫琴的女子。
一股幽香瀰散開來,似蘭,如菊,卻又都不是,曲聲悠揚間,那立在不遠處的兩名劍客,低頭垂立,竟沒有半分怠慢之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管事面色慌張的來到東苑門口。他的腳步聲一出現,那琴聲恰巧落下最後一音,滿天飛舞著扭擺著的花瓣,紅的白的窸窸窣窣的落了飛落,這一次,它們沒有再次捲起,乖乖的落入泥土,歸入本源。
那幾隻黃鶯噗嚕嚕的展開翅膀飛了起來,女子端起茶杯,低頭淺抿。
桀考長臂一攔,低聲問道「何事?」
老叟硬著頭皮道「郎君他,他派人來了……剛剛已到了,現正在正廳等候重生之夢璃!」
「父親?」夢璃站起,緩緩走出東苑。
「喚碧娘來!」衝著一旁的躍碩吩咐道,便提步走出東苑。
一月前,朱雀樓樂姬碧娘,一月後,她股掌中的一枚棋子。
齊元一身嶄新的錦服,面色上忐忑不安。一見到夢璃,臉上的連忙堆出喜悅之色,想好的說辭在對上那一雙淺褐色的眸子後,如骾在喉,全然語塞了!
這個女兒,太像阿清了,以前不在意時並不察覺,如今那眼神中的疏離,若即若離的神采,便是這行步的姿態,都像極了她!
直到夢璃微曲了膝蓋,行過大禮,他才尷尬的笑道「璃兒,多日不見,你越加消瘦了!」
「女兒身子還好,倒是父親。」略一停頓,似在打量,她淺淺一笑「父親身體可好些?」
她這般說著,端坐上主位,眼中卻略略透著疏離。
「哎!」齊元一拍大腿,就勢坐到一旁的木椅上。憤憤說道「俱都是夢嫣所累!」他偷眼看了看夢璃,不見她有何反應,才接著道「如今她入了琅琊為姬,生死由她,我不再管了!」彷彿洩恨一般,齊元的手掌成拳,狠狠地敲了敲那木椅的扶手。
這個庶女嫁入琅琊已經月餘,卻絲毫沒有消息。想來,這次打算如今看來是落了空,我居然還指望依靠她來借勢而上,蠢也!蠢也!
「父親,事過矣,休怒。」夢嫣在琅琊呆得越久,便越不為人所記。那王甸何許人,床榻之上,軟臥之中,無所不用其極,拋開他不說,那百十姬妾雲集之所,夢嫣如不耗費苦心,用盡心力,又豈能薄得寵愛?
「想來,這月餘,母親臉傷定是大好了?」
「咳~咳!」這問題一出,便令齊元連聲咳嗽。
心道,休要提那賤人,如今的樣貌甚醜,已經多日不曾相見,相見也必定令她掩上面孔。這樣的醜婦,豈會是我齊元的妻子,如何來做這堂堂齊家的主母!偏偏連個男丁也沒有生出!這話在心中翻騰,卻無法說出。
一時間,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一旁的中年劍客,冷然瞪視,齊元對上那冰冷的眸子,心中更是慌亂。
「哦,哦,」齊元微笑道「新歲在即,璃兒,可隨為父回家吧!」這話說的很客氣,客氣的有幾分虛偽。為今之計,只有依靠璃兒,坊間已經傳聞,琅琊的卓信侯,似乎對夢璃有意!今次來,他實在心中實在無法子,唯有眼前的女兒……自己謀求一生,只為能謀得一個前程,如今只有靠這個女兒了!
這般反覆暗討著,他的一雙窺測的眼睛看向夢璃。
「是!」夢璃微微一笑,這一笑嫣然如花,真是耀眼奪目。
隨著這一聲「是!」齊元的一顆心,亢朗一聲落了地。他禁不住長長吐了口氣。手捋著鼻下短小的鬍鬚,「呵呵」笑了起來。
「郡主,碧娘已到!」青年劍客雙手相叉,在一旁說道。話音剛落,一陣叮噹環珮之聲,由遠及近,進而,鼻間一股幽香傳來。齊元看到夢璃答應,滿心歡喜,此時精神甚好,這股幽香一到,他極是愜意的看了過來!
這一眼,他的雙目彷彿被吸了過去一般,人也禁不住站起。「阿清!」口中喃喃道,雙手禁不住顫抖。
「妾,拜見郡主,拜見郎君!」那女子要身下拜,低頭垂眸,恭敬中透著一股子風流。
「父親可也覺著她很像娘親?」夢璃起身,來到碧娘前,「這碧娘的模樣與母親甚像,父親你瞧,這雙目如水,鼻若玉砌,唇如紅纓,便是這身材也像極了娘親呢!」
齊元眼中滿是驚訝,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不錯,是很像,只是阿清從不會這般帶著媚意的看向自己,還有那紅唇中是不是吐出舔著上唇的粉舌,彷彿鬼火令他身下一漲!
他的氣息明顯有些粗重,夢璃一旁靜靜看著齊元,田氏會想到尋一個與自己相像的柔姬,借勢圖得父親的眷戀,不知看到碧娘,她那一張丑顏又會作何反應?
「父親,碧娘是我無意中尋得,特來獻於父親,璃兒深知,父親與娘親伉儷情深,縱然娘親故去良久,父親心中依然無法釋懷,於是……」說著,她的肩膀微顫,低頭竟垂落了幾滴淚來。
「善!善!有女如此,我齊元,不枉此生!」邊說著,他的一雙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碧娘,越看越歡喜,真是恨不得立刻擁在懷中親熱一番。
「女兒還有些瑣事準備,明日便回府。父親與碧娘先行回去吧!」
齊元心中早已按捺不下,自從田氏容毀,柔姬身亡,畏避嫌言,落一個重色輕德的罵名,他這一月來孤身枕眠在臥房,甚是苦悶。幾次見到田氏,手還沒有碰到便心下噁心。他最見不得醜陋的婦人,齊元如今並不到四十,正是風姿甚好之時,如何能忍受一個醜婦睡於臥榻?
如今這碧娘正如甘泉春水,令他枯木逢春。又是璃兒所贈,可以名正言順的收在身邊了!
這般想著,他衝著夢璃點了點頭,「好吧!為父便在家中相侯!」說著,碧娘攙扶起他的胳膊,衝著夢璃一點頭,二人很快消失在院落之中。
直到他們走遠,夢璃眼中的微笑才慢慢地,慢慢地收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