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璃俯身下拜,語氣平靜之極,「請王公出題重生之夢璃!」她前世因為自幼多病,只能閒居在閨房中,靠著書本打發日子,詩詞史書,一一領略。在前世,她的才學就很好了,這點本事,夢璃自認還是有的!「好!」王瑾的鳳目微斂,「剛才,卓兒以流水為題,就以此題,如何!」夢璃低頭,一拜「諾!」這個小姑子當真要吟誦了!她沒有拒絕!貴人們紛紛停下動作,也不再理會歌姬婢女,只紛紛看向夢璃了!即便是少女們,也伸長了脖子,眼巴巴的看著她!
夢璃站起身,她那帶有病氣的臉,微微一轉,隨即緩緩向著王卓,一步,兩步,她的臉被燈火映得忽明忽暗,如夜一般動盪,用清泉般的聲音念道:「東臨鳳山,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這句是說,我登上西郊的鳳鳴山,觀看我華魯的滄海。海水寬闊無垠,波濤洶湧,山巒高聳,巍峨!她的腳步很輕,彷彿沒有聲音,姿態卻帶著些許的貴氣,這種貴氣,使她普通的容顏,添了一份神采!夢璃用自己琥珀一樣的眼神,驕傲的,冷酷的盯著王卓,又走上一步「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鳳鳴山上的樹木繁茂,生機勃勃,一陣秋風吹過來,樹木便會發出巨大的聲音,滄海中的海浪也會翻騰巨浪滾滾。這詞句很優美,也很男子氣,少女們紅唇微張,不敢置信的看著夢璃。這種豪邁的類似賢士才能吟誦出的詩句,真的是出自她口麼!夢嫣的杏目,閃著嫉妒與難以置信的光,可是她卻只能跪在原地,只能這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嫡姐心不吟詩!夢璃的腳步不停,口中繼續說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日出月升都彷彿是從我華魯國的海中產生的,夢璃站到了王卓几案前,原本冷傲的眼神忽然一變,她朝他微微一笑,那笑意,帶著些許媚意,瀲灩異常,使她那兩分男子的風骨化成了一池春水,然後在王卓的一怔中,卻很快消失了,她輕巧地一回身,那羅裙的飄帶飛轉,險險拂過王卓的臉頰,面向殿前眾人,緩緩一拜道「幸甚至哉,歌以詠志。」真是幸運啊,有賢士准許我吟誦這首詩,來表達我的志向!這句其實是誇讚王瑾的,奉承王瑾是賢士,能夠不怪罪一個小小嫡女的言辭罪過!一個大大的高帽!
這首詩一出,連王謹也不得不叫一聲好!詞句中稱讚哪裡是滄海浩瀚宏大,分明稱讚了華魯國!不知不覺中,夢璃將姒珠的那句「不選本國的郎君,反倒去攀附別國」的指責,很輕鬆的推開了。而且是博得了大多數人的認可!如此熱愛華魯的女子,又怎會盼復別國的想法呢!那姒珠的略帶三角的眼睛,先下已經真正的成了三角眼。不僅如此,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立在一邊,說不出一句話了!夢嫣用她最大的力氣保持著慣有的溫婉清雅的風度,可她的雙肩不停的微微的抖動著,手指嵌入血肉裡,狠狠地嵌入血肉裡!
王卓的雙眸垂下,長長的睫毛扇動著,臉頰和耳邊似乎有一絲可以的紅暈。他的表情很平靜,握著酒觴的手,卻不動,靜靜的斜靠在坐塌上,不置可否。
那台下的貴人,拍手稱讚,「齊氏嫡女,果然有才!」「能詠出這樣的詞句,恩!這女子有賢士之風!」
這個時代的人,非常喜歡評論別人,也同時被別人評論著。夢璃站在大殿,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頭微垂,可心裡卻咚咚響個不停,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好了,好了,如此,你已經不再可能默默無聞了,
也不再可被人小看了!」這種激動的心情,令她的面色紅紅的,還好今日她提前用了經書裡的法子,抹了厚厚的摻了灰土物事的香粉在臉上,這才令她此刻看上去依然是有著淡淡病氣的!
她這種激動的心情還沒有開始多長時間,便感到了幾道奇怪的打量,遠遠的從大殿東側傳來,夢璃抬頭,向那裡看去,只是一些互相議論的貴人和賓客,間或有幾個氏族的少女夾在其中。莫不是我多慮了?
正疑惑著,王瑾的聲音響起,此時,他的心情很好,「哈哈,善,大善!來人,賞一百金!」夢璃垂眸「寫王公賞賜!」她本是想拒絕,可一轉念,這樣也好,我獨行於這世上,不過是一個弱小的女子,有了這些金,可以有些防備!
此時已經快到子時,王瑾不久便宣佈散席,少女們帶著留戀頻頻回頭看向王卓,可惜王卓早已回身,不見了蹤影。夢璃懷揣著金子,坐上了馬車。一個嬌小的身影緊緊的跟著她,「長姐!你這是去哪?」
夢嫣嬌滴滴的問道「你且隨我回家吧,都已經這般時候……」馬車裡,夢璃的聲音透過車簾傳出「我在西郊替你受罰,三月之約還未過,你且回去吧!」這時,很多的貴人擁著新納的歌姬出來,遠遠聽到了這句,不免頻頻回頭,一探究竟,心中也生了疑慮!這齊家的庶女一副溫柔婉約的樣子,怎麼會讓嫡姐為她受罰呢?不過今天她的行為多少有些失態,難道……夢嫣被四周的探究的目光包圍,只得糯糯的回答「諾,長姐保重!」便訕訕的坐了馬車離開了。夢璃聽到她的馬車聲遠了,那憋著氣的胸口才一緩。心想「夢嫣,這一世,我待看你如何在臨淄立足!」她這一放鬆,那身體歇歇的靠向臥榻,想著先靠在軟軟的榻上休息。不對,怎麼會是軟軟的。夢璃的鼻尖聞到了桃花的香氣,帶著魅惑的令人愉悅沉浸其中的香氣!她心道一聲「不好!」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耳朵便傳來一股熱氣!
「卿卿。何故倉皇似鼠呢?」一個邪魅的帶著媚意的聲音在夢璃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