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韻之突然想起母親所說的走東直門,於是繞城而走,到了東直門,此時他沒了所謂的做官的動力,的確對於一個孩童來說他能獨自一人走到北京已屬奇跡。他現在只是想圓母親的一個夢,於是便在大街上喃喃道:「娘,我到北京了,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一雙為溫暖的手在這時拍了拍正在獨自迷茫下一步該去哪裡討飯的小韻之的肩膀。
他轉過頭去,看向眼前這個四十多歲有著三縷鬍鬚的伯伯,疑問道:「我擋住您走路了?」男人搖搖頭,盧韻之長舒一口氣,在這一路上有很多欺辱他的人都以擋路為名痛毆過自己。那個男人笑了笑彎下身子對著盧韻之說:「孩子,跟我走吧,雖然不敢說榮華富貴人間之樂全享,但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願意嗎?」盧韻之點點頭,他相信這個男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男人和善的目光之中透露出一種值得自己信任的目光。
那個男人領著盧韻之坐上了一頂小轎,雖然轎子很小,但是內部的空間卻很寬敞,而且座位很是舒適,他坐在男人旁邊,盡量離著男人遠一些。他有點受寵若驚了,他害怕自己的衣服蹭髒了這個男人整潔的衣裝,這種事情會讓這剛剛到來的晚餐泡湯的,盧韻之這麼想著。男人卻沒有嫌棄盧韻之,不斷的撫摸著小韻之那已經好久沒洗過的頭,然後嘴裡發出嘖嘖的稱讚語調。
男人突然開口說話了:「你叫什麼名字?」「狗蛋」盧韻之想都沒想就說出了在逃荒路上所用的這個名字。男人搖了搖頭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盧韻之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還有一個名字,一時間百感交集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就差點哭出來,但是他堅強的忍住了,用他在逃荒的路上他剛剛學會的堅強,於是他不卑不亢的說道:「盧傳聲之子韻之。你是何人?」男人哈哈大笑起來:「韻之,盧韻之,好名字好名字。我叫石方,你就叫我石先生吧。」盧韻之在轎中略弓身子行了個小禮說:「石先生韻之在此有禮了,敢問你要帶我去何方?」石先生眼中充滿了關愛之情,用手指刮了小韻之有些髒的鼻頭一下然後說道:」你還裝小大人呢,去何方?回家。」
盧韻之在石先生的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關愛,這是他許久沒有得到的,也是他朝思夢想的神色,他不在問東問西,只是低下頭心中久久難以平復。轎子飛快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當停下的時候轎夫挑開了轎簾,石先生牽著盧韻之的小手走入了轎旁的宅院之中。
盧韻之睜大了眼睛,宅院中雖然說不上像仙境一般,但是幾進幾出的大宅院著實震撼著小韻之的心。可是最讓他震撼的是門內肅立著兩排人,他們夾道而迎,年齡從三十多歲到和自己一般大小的不等,他們整齊的排在大門內的兩側,有四十人左右。當石先生和盧韻之跨入門內的時候所有人都齊聲喊道:「師父。」盧韻之不明所以,但是更令他震撼的還遠遠不是這些,而是在大院影壁牆上提寫著幾行大字:不得謀天下,不得計皇命,不得干朝政,違者,滅九族——朱元璋。
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盧韻之停下了腳步,愣愣的望著那個所謂的石先生,石先生拉著盧韻之的手只是衝著盧韻之微笑著,並不說話。盧韻之問出了最純真卻又最樸實的一句話:「石先生,你到底是什麼人?」
石先生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那麼開心,然後掃視著列在門內的眾人,重複了一句「到底是什麼人?」四十多人齊聲答道:「天地人。」
盧韻之不知道何為天地人,但是他卻知道自己的命運從此刻改變了,究竟會指向何方卻是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