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即便到了卯時,天色仍舊一片昏暗。
夜幕籠罩著大地,遲遲不肯離去,恰為一些樑上君子和劫財越貨的強人提供了良好的作案環境。
此時,有兩個漆黑身影正隱沒在一間普通泥瓦房的屋簷下。
除了在目力方面天賦異稟的人之外,很少有人能在黑暗的保護之下看清楚他們的容貌。但粗略看去,可以發現其中一人虎背熊腰,身長九尺,而另一人則枯瘦如柴,高不過六尺出頭。
他們唯一的相同之處,便是那殘缺了的右臂。
兩人正是嚴三和熊英傑。
「三子,屋裡油燈還燃著,咱們現在幹不幹?過一會天都亮了。」
摸著自己空蕩蕩的袖口,熊英傑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明顯還沒有從重傷狀態恢復過來。
如果斷了一條手臂還能活蹦亂跳,那是背離常理。
此話一入耳,嚴三枯瘦的身體就劇烈顫抖起來,他的眼神狠辣而陰毒,僅剩的左手在腰間游魚般一抹,一柄鋒利的短刀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手邊。
短刀反射月光,將他下巴上糾結的黃色鬍鬚掩映的毫釐畢現:「據說苗語琴那小丫頭已經繼承了苗天河的醫術,只怕陳少白現在正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現在去,是最好的時機。」
「走前再把李大寶那陰人幹掉,如果不是他,咱們也不會落得這個田地。」
「風州已經開始亂了,等幹完這一票,咱立刻遠走始興城,逍遙快活,誰都找不到。」
嚴三的身體明顯不如熊瞎子,現在帖著泥牆都有些費力,但他說出的話卻很有蠱惑性。
聽聞此言,熊英傑的呼吸明顯變得粗重了許多,身上漸漸散出著一股濃郁的雄性氣息,在黯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如同野獸一般。
「好!現在就去!我要當著陳少白的面給他的女人開苞,再送到萬姬樓,千人壓來萬人跨,讓他也嘗嘗絕望的滋味!」
「不是處子之身的女人,就算臉蛋兒長的再漂亮,也不好跟萬姬樓主事的談價格……」嚴三皺著眉頭說到一半,感受到同伴身上那股幾欲癲狂的獸性氣息,於是改口道:「就這麼辦吧!」
話音剛落,一截明晃晃的劍尖就從嚴三的胸口透了出來。
噗嗤!
下一刻,劍尖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消失,溢出的血液迅速的濡濕衣衫,嚴三張了張嘴,噴出一口腥臭的血沫,眼裡被絕望溢滿,身子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嚴三到底,他身後的一名著黑色緊身獸皮獵衣的少年便出現在熊英傑的眼前。
少年手持帶血長劍,面色蒼白,一雙眼眸在月華之下卻明亮的駭人。
熊英傑嚇的毛髮乍起,渾身戰慄,連連倒退。
「陳少白?你究竟是人是鬼!」
數個時辰之前,陳少白的腹部被他親手用長劍貫穿,而現在卻完好無損地站在他眼前,除了鬼魂之說,熊英傑實在找不出其他任何可能的原因。
恐懼源於未知,面對眼前完全不合常理的一幕,熊英傑這種氣血充盈、做事不講究後果的魯莽大漢也慫了起來。
「來此只為取你性命。」
陳少白猛地一揮長劍,頸脖上的青筋暴起狂跳,眼裡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他自問不是那種能夠十二個時辰全天候保持警惕的神仙人物,現在正是人睡眠最沉的時候,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說不得現在真就被對方所乘了。
如果不是有氣療術讓陳少白快速恢復傷勢,如果不是他半夜起興舞劍,究竟會發生什麼,他簡直不願意去想。
「以後不撕破臉皮便罷,一旦出手,就必定要狠下死手。」
這一次難忘的經歷讓陳少白以後漸漸養成了對敵人心狠手辣、絕不留情的性格,幾乎無人知曉,日後縱橫無雙的殺戮劍仙正是在此走出了自己波瀾壯闊劍道生涯的第一步。
「喝!」
熊英傑手裡摸出一柄沉重厚實的屠牛刀,因為恐懼而率先出擊,爆發了超水準的一刀。
這一刀劈出的威勢極其剛猛,如同手持開山斧的巨人一般。就算陳少白有氣療術相助,被這一刀劈中的話,也會身裂兩半,斷無活路。
凌冽的刀風甚至將陳少白額前碎發吹地散開。
他輕笑一聲,微微側了側身子,就如同靈猿一般躲開了對方的攻擊。
傾力一刀揮空,熊英傑的身體便失去了平衡,用了很大的精力才勉強維持自己不倒。
他想要回力反擊,但在下個瞬間,一柄長劍便在空中舞出絢爛的半月,直接將他的脖頸削去大半,椎骨也被斬斷,只剩下一點點皮肉勉強相連。
鏘!
長劍和骨頭的碰撞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響,若不是這柄劍質量極佳,恐怕在這次劈砍之下就要受損了。
頭顱被斷,熊英傑龐大的軀體瞬間失去了全部力氣的支撐,「彭」的一聲重重砸倒地面。
而那嚴三早已經停止了呼吸,身體開始漸漸冷卻僵硬。
陳少白第一次殺人,就是兩條人命,但或許是常年在山中狩獵的緣故,他並沒有多餘的異樣情緒,只覺得兩人的屍體異常猙獰醜陋。
「這熊瞎子今日被我斬斷了一條臂,還沒有適應新的身體平衡,如果再給他幾天時間,恐怕就沒有現在這麼輕鬆了。」
陳少白並沒有練過輕身提縱之術,所以將對方斬首,自己也被頸脖斷口噴出的鹹腥血液澆了個滿身滿臉。
遮住月亮的烏雲被一陣清風吹散,皎潔的銀輝投射到他的身上,正與滿身血液相稱,把他掩映的猶如地獄歸來的使者一般。
這一次戰鬥的時間雖不算長,但鬧出的聲響卻足夠明顯,陳少白知道附近至少有五名感覺敏銳的獵戶已經醒來警戒,卻無一人出門來一探究竟。
這一幕,與三年前村長意圖以權勢強·淫良家遺孀的時候何其相似!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他低頭沉吟片刻,並不體悟,反倒露出一絲微嘲的笑意,「世態炎涼。」
「身邊的人都是這樣的話,那就太無趣了啊。」
「練最強的劍術,吃最可口的佳餚,游最奇的美景,交最有性格的朋友,帶著小苗闖遍整個世界,豈不快哉?!」
一念及此,陳少白仰天大笑兩聲,胸氣前所未有的通達。
這是一個人器量和膽識的質變。
但殺人並不如小說中描寫的那般簡單,陳少白還需要考慮一系列可能引發的後果,就算這個世界的法律並不如上一世華國那般威嚴,也仍然有著不小的執法力度。
就算殺的只是兩個潑皮無賴,一旦有明顯的證據被發現,那他至少也要蹲上十年苦牢,否則的話,就只有兩個下場。
要麼背一輩子的商國通緝令,流亡他鄉;要麼被風州捕快們用利劍穿心而亡。
這兩人的身體加起來足有四百斤重,陳少白手頭也並沒有適合的獵袋,所以只是輕車熟路地用粗麻繩將兩人捆緊,拖著他們漸漸冰冷的屍體向秋幻山走去。
村莊很小,秋幻山卻極為廣闊,作為一名常年混跡其中的狩獵者,陳少白自然知道哪裡適合隱藏東西,哪裡適合掩埋屍體。
挖掘工作持續了半個時辰。
陳少白冷漠地提起嚴三的屍體,正當他準備將其丟入坑中的時候,不經意的一瞥,卻讓他心中狂跳起來。
將手伸入嚴三的衣物兜囊裡一扯,手裡便出現了一張三寸長、兩寸寬的淡紫色紙張。
紙張不知是何等材質做成,輕薄,而且堅韌無比,就算用力撕扯也不會給它造成半點裂痕,紫色基地上烙印著幾個金光璀璨的商文大字:「白銀壹佰兩」。
背面仍舊是商文「萬姬樓」,這三個金色大字附近纏繞著繁雜晦暗的銀色密押紋路,是起防偽作用的。
嗅到銀票上薄荷般清涼的香氣,看著上邊的字據,陳少白「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有錢,真是有錢!我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才攢了不到一百兩銀子,而嚴三不過是熊英傑的一個小小跟班,整日游手好閒、無所事事,卻能隨身攜帶這麼多錢。都說殺人放火金腰帶,這話果然不假!」
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十五年,陳少白知道銀票這種東西並不如自己穿越前所想的那般流通,和前世的巨額支票是一個性質,普通人都只聞其名而不見其實物,是徹頭徹尾的高端物件,就算拿它來消費,普通店家也根本不敢接。
從萬姬樓的百兩銀票上嘗到了甜頭,陳少白自然而然地將目光投向了熊英傑的屍體。
半個時辰後,當他回到村莊時,東方已然晨光熹微,天空泛起了一抹淡淡的魚肚白。
經此一役,除去那些具有明顯贓物性質和特徵性物件之外,他總共收穫了兩張價值百兩的銀票和十餘兩碎銀,這比他過去經年拚搏積累的兩倍還要多。
陳少白現在也算是賺的盆滿缽滿,如果抱著小富即安的心態,只要隨便尋一個正常農耕村子,都能過上幸福的小地主生活。
但是陳少白的心態已經徹底蛻變,並不想如此無知的繼續安逸下去。
況且,這些銀兩錢財並不是此次最大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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