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08
對於劉曄的提問,孫翊沒有馬上作答,只是摸了摸鼻子,隨口敷衍道:「劉先生,此刻府內空虛,城內空虛,我等正是離開此地的最佳時機,不可有一點兒遲疑。」
劉曄強硬的道:「逃離?我手下將士還在南門城池上奮戰,你讓我逃離?如今謀反的罪名已然坐定,我豈可一人逃離而丟下他們不管?
而且我家主公如今還在黃石城中,我若離去,他豈有活命的可能?我劉曄斷然做不出這等忘恩負義的事來!」
雖然孫翊已經有幾分猜到了劉曄這樣的性格,但是聽到這番話還是氣的夠嗆。見他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就像棗宜會戰中的張自忠上將一樣毅然決然。孫翊無奈的歎了口氣,唏噓道:「看來是我看錯了,原來劉先生對於尤姑娘並無什麼真情實意。說來也是,她殘花敗柳之身,又如何入得你劉大名士的法眼?」
自從尤舞兒死後,她就成為了劉曄最脆弱的一點。聽到孫翊這樣的諷刺,劉曄臉色瞬間憋的通紅,扯著嗓子反駁道:「胡說!我對舞兒那絕對是一心一意,根本就不像你所言那樣淺薄!」
孫翊露出了一個不信的神色,訕訕的道:「是嗎?雪兒姑娘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如今還不過十六歲,花一樣的年紀,卻沒人能夠照顧。難不成你寧願留在這等死,也不願讓她在死後能夠安心嗎?」
「恩……」劉曄陷入了沉思之中。
過了半響,他愴然一歎,哀傷的道:「主公帶我情深意重,斷斷不能拋棄他,這樣我劉曄枉為人!想必舞兒在天有靈,也一定能夠理解我的……」
「放屁!」憤怒之下的孫翊情急之下爆了一記粗口,慨然道:「你不就是在乎的一個名嗎?名是什麼?那就是個屁!『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你今生怎樣,自有後人去評說,你又何須在意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更何況此時蘇飛大軍已經來攻,你的反叛之名想必都已經通報整個江夏郡,你以為那劉勳在黃石城,現在還能活著嗎?」
「什麼?」劉曄訝然失聲,身體就好像是個木頭人一樣停滯了良久,忽然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悲慼的喊道:「主公!劉曄對不住你啊……」
見到他這樣的舉動,孫翊嘴角露起了一個得逞的笑容,俯下身去來勸慰道:「先生,逝者已矣,過去的便再也無法挽回。我們要為了還活著的人做打算啊!雪兒姑娘冰雪可人,若是沒有了人照顧,這亂世之中,她一個姑娘家家的,該如何生存呢?」
劉曄苦苦的一聲哀嚎之後,終於直挺挺的站了起來。揮起袖子隨意的在臉上抹了幾把,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走吧。」
此時這太守府內的男丁幾乎根本就看不到,偶爾見到幾個侍女,無疑都被魏延那魔鬼一般的形象給嚇得花容失色,拔腿便跑。
魏延知道自己的形象太過礙眼,在花園的水池子中隨意的洗了幾把,把外套扔掉,顯然顯得有些落魄,但是終於看起來不是太過滲人。
一路上,幾人出了太守府,經過東門出了江夏城,幾乎沒有遇到絲毫的阻擋。更有甚者,城外甚至還有大約三十多個衣著普通,卻是個個天庭飽滿、身姿魁梧的漢子接應。
這一幕幕的震驚,讓劉曄對孫翊身上的好奇越來越重。
「黃祖和黃射父子反目,是你挑唆的吧?」劉曄淡淡的問道。
孫翊沒有回答,只是引著劉曄上了預先準備好的馬車,淡淡的一笑。而劉曄知道,沉默即代表著默認。
「讓我家主公留守黃石城,卻讓在下帶兵前來江夏,這是你的主意吧?」劉曄繼續問。
孫翊還是淡淡的一笑,默不作聲。
劉曄半閉著眼睛,感慨道:「不得不說,你雖然年紀很輕,但是的確給我帶來了太多的震撼。我們幾乎同時來到江夏。兩個月過去了,來時孤身一人,離去的時候竟然能夠車馬相接,坦然而去。」
孫翊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傲然神態,他略顯疲憊的揉了揉額頭,隨著轔轔的馬車聲,他輕輕的道:「其實……自打來到江夏的那一天起,這江夏的局勢,便是一盤棋。」
劉曄苦澀的搖了搖頭,點頭道:「是啊,無論是黃祖、黃射,還是蘇飛、陳就,甚至是我家主公和在下,都是你手中的棋子。甚至一舉一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黃家父子身死,陳就被殺,蘇飛引發江夏的戰亂,我家主公的死更可以大大的降低當地士族的擁戴之心。不得不說,這盤棋,下得漂亮!」
沒想到聽到劉曄的這麼一番話,孫翊不僅沒有展現出絲毫的快感,反而臉上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憂愁。他語氣竟有些哽咽,喟然一歎道:「漂亮?看似滿盤皆在掌控之中,然而這棋子卻不聽話,走出了讓人痛心疾首的一招!」
劉曄眼前一亮,知道他話中有指,說的就是尤舞兒被奸自殺的事。
一想起尤舞兒的音容笑貌,劉曄覺得眼眶中又有些灼熱的感覺,緊緊的閉起雙眼控制住情緒,埋頭道:「我……一度還以為這……也是你計劃之中的事呢!」
孫翊的身子猛地一顫,神色微變,見劉曄緊緊的閉著眼睛,才鬆了口氣,用著無比哀傷的口氣道:「先生說笑了。在下雖然處心積慮,但是絕不是黃射那樣昏庸殘忍之人。」
劉曄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沒發覺孫翊這話的漏洞,還是默認了尤舞兒的死亡。他揚起頭,慢慢思索著道:「在下一生已虛度三十三載,一共碰見過兩人能夠讓在下震驚的刻骨銘心,夜不能寐!」
孫翊輕輕一笑:「願聞其詳。」
劉曄徐徐道:「當初我家主公進攻彭澤,數萬大軍竟被幾千守軍困阻多日,水路俱封,難以前進。後來更有奇兵盡出,大破我軍的壯舉。
聽說那守衛彭澤的將領是那故去的蕩寇中郎將孫翊。他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作為,實乃是令人嗔目結舌,這份統兵能力讓人難以置信。」
「那第二個人呢?」孫翊饒有興致的繼續問。
「第二人?」劉曄笑了笑,低吟道:「這第二人,便是那把整個江夏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韓鐸韓公子了。在江夏的地盤,竟然能不動聲色的殺掉黃祖、黃射二人,又挑起了江夏局勢的戰亂,甚至還能從容離開。
在下枉活三十多年,這實在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只是不知韓鐸這楚王后人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孫翊呵呵笑道:「先生過獎了。此番大事,五分計謀,三分運氣,二分搏命,方可成事。」
「五分計謀,三分運氣,二分搏命?」劉曄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雖然還是緊閉著眼睛,卻露出了無比讚賞的神色。不過很快又變成了一種困惑,茫然道:「只是在下苦思冥想也實在不懂,公子處心積慮,得到在下的追從,到底所為何意?」
孫翊笑道:「當然是先生大才,讓在下頗為敬仰。」
劉曄羞愧的擺了擺手,搖頭道:「公子切莫搪塞在下。在下就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又有何才學?公子樣樣勝過在下百倍,又何須如此大費周折?」
孫翊知道再也搪塞不過,而且他們一行距離江夏城已經越來越遠,便索性把話說開,若有深意的道:「實不相瞞,當日在彭澤,在下見到先生製造出來的霹靂車,威力驚人,從此便對先生的大才念念不忘。」
聽到這話,劉曄的眼睛猛地睜開,就好像看到了九天玄女下凡一樣看著孫翊,神色間有幾分不可思議,又夾帶著幾分理所應當。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我就說,實力如此超群的孫叔弼怎麼會命喪彭澤宵小之手?撥雲見日,雲開霧散,竟覺得一切都是這麼的順理成章!」
劉曄笑了,自從尤舞兒死後,孫翊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笑的這樣燦爛。只聽劉曄又繼續問道:「那霹靂車威力是大,可是不還是被你給破了,如何值得你如此看重?」
孫翊哈哈大笑,有幾分不屑的道:「霹靂車所能發威出來的威力,恐怕便是劉先生你都無法想像出來。那劉勳小兒,匹夫一個,給了他這樣巨大威力的器械,發揮不出來功效也是正常。」
「哦?」劉曄嘴角勾起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看來公子所求不小啊……」
孫翊脫口道:「這是自然。否則我如何會冒著生命危險潛伏江夏兩個多月,做那虎穴取子的事?」
劉曄臉上有些憂愁,猶豫不決的道:「可是江東局勢如今鐵板一塊,前無戰事,內無禍亂。公子你……如何能夠成就大事?」
「哈哈!」話說了這麼半天,孫翊的臉上終於閃過了一絲驕傲,不過不同於黃射的那種傲慢張狂,他的眉宇間透露出來的卻是一種自信。
他淡淡的道:「這是一盤很大的棋,以江東、江夏的土地為棋盤,各方的勢力才是棋子。這江夏的事,不過是這棋盤上的一場局部勝利而已。」
「啊?僅僅是局部的勝利?」劉曄頓時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