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廣州別駕、順陽太守寇熾寇紹叔為首的另一派,則主張趁機和周惠決裂,而且態度非常強硬。之前停止接納流民,即是出於他的堅持;這次聽說豫州元崇禮出兵來攻,他更是提議與豫州方面聯合,趁機將周惠趕出廣州。
「此人外似柔和,內實強硬,手腕也頗為靈活,從強取襄城郡一事便可看出。若任其繼續盤踞本州,恐怕會養虎為患,動搖我上谷寇氏在州中的地位。」他慨然的對諸叔父、諸兄弟說道。
「紹叔是對本州的刺史之位有想法吧!」寇遵貴笑著對寇熾說。他是寇熾的親兄長,但寇熾出繼叔父寇孚為嗣(所以字紹叔,不從本輩兄弟的「遵」字),兩人從宗法上而言乃是堂親,房分之間還有些競爭的關係。例如本州別駕之位,本應歸於本支長房,但是長房中長子早夭,二子寇遵貴身有足疾,時而發作,連光州刺史之位也不得不辭去,三子寇侶寇遵樂四年前病逝於家中,五子寇權寇遵略才望嚴重不足,結果就便宜了出繼別房的四子寇熾。
聽到兄長此言,寇熾當然不讓:「我曾為別駕代理州務,這刺史之位卻也當得,落入自家兄弟之手,總比受制於外人強得多……不瞞二兄,昔日我為襄城太守時,與時任豫州都督、行豫州事元崇禮頗有交結,如今正可共同對敵,而後守望相助。」
「好,沒想到紹叔還有這等關係。本支願意贊同。」寇元孫說道。
事實上,寇氏一族之中,寇元孫一支才是嫡脈,出自寇讚長子寇元寶,世襲河南郡公;寇遵貴這支出自寇元寶之弟寇臻,因附從國丈馮熙別封開國縣侯。但是寇臻這一支仕途更為顯達,族中近年的幾位刺史皆為寇臻的子孫;寇元寶一支則沒落了下去,第三代的嗣河南郡公寇靈孫、寇真孫兄弟,僅能擔任邊地太守或戍主(靈孫赭陽太守,真孫新城戍主)。較另一支的地位差了許多。
儘管如此,長支的話語權依然很重。寇元孫發話之後,寇遵貴也不得不斟酌一番:「關鍵還是刺史本人的態度。如果他跟隨爾朱氏,自身的地位就有了保障,咱們動他不得,豫州元崇禮也只能退兵。」
「既然這樣,咱們就試探一下如何?」寇熾咬了咬牙,決心拿剛剛稱病脫離周惠督府的長子作籌碼,以爭取族中對他的支持。「我將派士素前往州中,自請為使者前往襄城。與豫州元都督達成盟約。刺史若同意的話,就證明他有心靠攏爾朱氏,咱們自然不好動他;若是不同意……齊州刺史蕭贊就是他的下場!」
這一番貌似穩健的言辭,說服了大多數與會者,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當天下午,寇熾令長子寇士素前往魯陽郡,試探刺史周惠的態度。
父子倆臨別之前,寇熾把寇士素的隨從遣開,認真的囑咐這長子道:「依為父看來。刺史和咱們並非一路,十之**會拒絕與豫州軍和解。到時你依舊前往襄城郡前線,聯絡咱們在郡兵中的心腹,然後留下來等待時機。為父就假稱你被刺史扣住,以此為借口鼓動族中起兵。等到咱們攻擊州城的時候,刺史必定會召集襄城郡的五百府戶軍回援,你就可以與豫州元都督裡應外合。將那一郡拿到手中,然後率郡兵西向攻擊州城!」
「孩兒遵命,」寇士素點了點頭,「只是。攻下襄城郡之後,若是豫州軍不願撤軍怎麼辦?到時孩兒率郡兵出擊,豈不是把這一大郡丟給豫州嗎?」
「你能想到這一點,可謂是大有長進啦!」寇熾欣慰的望著長子,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好教我兒放心,元都督新近得位,州中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既已出兵向爾朱氏表明態度,就不會在襄城郡浪費時間。而且,國朝自有制度,各州轄區不容輕易更改,襄城郡必然是咱們廣州的。到了那時,憑著奪取襄城郡的功勞,你就是當然的太守人選,族中任何人都沒有話說。」
「孩兒明白了。」寇士素敬服的告別父親,興高采烈的往州城而去。
……,……
廣州魯陽的州城之中,周惠正緊皺眉頭,看著一份最新的求援信,信是由三荊二郢大行台、荊州刺史李琰之所寫,聲言自己被南陽太守趙脩延軟禁州中,請周惠速速派兵解救。
發生這樣的變故,周惠極為無語。堂堂的衛將軍、大都督、五州大行台,號稱「元帥」的方面大員,居然連自己的治所都保不住,還被麾下的一介太守所軟禁?就算是出身文臣,以天子外戚而得到進用,也不至於廢材到這種地步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南陽太守趙脩延又是何人?」周惠揚著信件,向信使盤問道。
信使年約二十餘歲,自稱姓杜名冠龍,乃襄陽杜氏旁支,在李琰之麾下的衛將軍府擔任法曹行參軍。面對差不多同齡的青年大員,他的態度倒是極為鎮定:「回稟使君,趙脩延乃南陽趙氏族中得力子弟,除擔任南陽本郡太守外,還兼任別駕之職,在州中的影響力極大。前天聽到爾朱兆入洛的消息後,趙脩延認為大行台乃天子外戚,如今已失去倚仗,於是污蔑大行台意欲舉州投奔梁朝,率部襲擊州府,然後將大行台軟禁在府中,以本州別駕的身份代理州務。」
「原來如此。」周惠點了點頭。很顯然,這是繼齊州刺史蕭贊被逐之後,又一起弱勢刺史被州中強勢大族壓倒的案例。
南陽宛縣趙氏乃當地大族,與南陽西鄂張氏同為郡姓,在魏朝攻下漢北五郡、設立荊州之後,便為州中有數大族之一。趙脩延既然能夠出任本郡太守、本州別駕,在南陽趙氏一族中必定有著極高的地位。他和李琰之同在南陽穰城治事,手中又掌握著南陽郡兵,想要襲擊大行台府實在是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