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前提下,周惠很快很快有了合適的對策。
「確保安全很簡單,只要瞞住消息就可以了,」他吩咐周懷洮道,「你回去告訴元將軍和夏侯太守,請他們先在陽城擇一秘密的地方,妥善安置皇后和太子,由之前護送的宿衛擔任侍從,並且遣可靠的人服侍。至於南陽王殿下的建議,不妨先擱置一段時間,貿然轉移的話,反而容易暴露太子的蹤跡。」
「是,」周懷洮躬身追問道,「那麼長孫參軍也留在太子身邊?」
「也只好如此了。」周惠點了點頭。
這事說來湊巧,平南府騎曹參軍長孫毅出發的第三天,恰好在途中遇到姐夫元整、周惠長兄周恕一行。得知京師已經生變,長孫毅和周懷章只好放棄了任務,一同護送著爾朱英娥母子返回陽城。
於是周懷洮領命而去。
周惠繼續留在書房之中,思考當下的紛亂局面,以及對太子元靖的安排。
天子被執,京師陷落,帝位肯定要換人了。如果在朝廷威望隆重的時候,這絕對是一場政治地震,不知道要震動多少朝官和外官。然而經過胡太后專權、孝明帝被弒、爾朱榮擅政這一系列事件,天子的威望早已嚴重削弱,人心也變得極為複雜。當此劇變,眾人大多懷著私心,明哲保身的有之,顧念自家前途的有之,甚至還有希圖幸進、甚至賣主求榮之輩,主辱臣死、忠君報國等綱常大義都被丟到了一旁。作為後世的穿越者,周惠雖然感激元子攸的擢用,但是並無多少死忠之心,此刻自然也要為自己的前途考慮。
可以肯定的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中樞朝局都將由爾朱氏一手遮天,以新帝元曄為首的帝黨再無半分力量。在這種情況下,河南諸州必定會遭到爾朱氏的覬覦,元子攸所提拔的諸刺史都將受到強力的打壓。例如東道大行台、青州刺史李延寔,史書上記得非常分明,他很快就會被爾朱氏誅殺。
和李延寔相比,周惠的地位和親信程度雖然大有不如,轄地卻緊鄰京師所在。必定會成為爾朱氏的強力打擊目標之一。如今擅據豫州的元崇禮。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不顧自身的虛弱強行進攻襄城。因為他知道,只要他擺出和周惠為敵的態度,就算無法取得什麼戰果。爾朱氏也很可能會接納他,承認他對豫州的統轄權。
好在周惠早有準備,在陽城郡時就已經有所籌謀。如今他雖然轉任廣州,陽城郡卻在夏侯敬的手中,依然可以充當廣州的橋頭堡。這個橋頭堡有轘轅關作為屏障。有兩支成軍已久的府戶軍,再加上陽城郡的堅決支持,自保能力相當強大。
爾朱氏雖然佔據洛陽,根基卻在河東,不可能把主力留在河南地帶,也不可能在河南募集到太多兵力,因為他們在徹底奪過朝廷權柄的同時,也等於是剝奪了羽林、虎賁兩軍的存在空間;而且,爾朱兆不可能具有爾朱榮那樣崇高的威望。地方上的爾朱仲遠、爾朱天光都不會向他臣服,不會允許他在掌握河東老巢、中樞名分的同時,還得到一支高達十萬的台軍,以免他一家獨大,趁勢凌逼割據地方的族人。
除了兵力方面之外。還有精力方面的限制。爾朱氏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河南,放在區區廣州上面。相比起來,河西的紇豆陵步蕃,冀州的渤海高氏、封氏。還有幽州的爾朱氏舊將劉靈助,那才是爾朱氏更為重要的目標。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敵我兩方面的情形,周惠考慮過很多,並且和崔士謙、盧叔彪、盧柔等屬官商議過。綜合眾人的意見,周惠有很大把握擋住爾朱氏的進攻,正如當初的廣州刺史鄭先護擋住元顥一樣。
當然,這裡有個很總要的前提,那就是仇恨值不能太高……
周惠忽然十分慶幸,慶幸剛才作了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讓元整他們瞞住皇后和太子在陽城的消息。否則的話,一旦太子在陽城的消息傳出去,就算他不打算拿太子做什麼文章,自身的仇恨值也會立刻爆表,然後就等著成為整個爾朱氏的眼中釘肉中刺,受到他們的全力進攻吧!
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行動?是不是該再次把崔士謙、盧叔彪、盧柔等人找來,就如何安排太子問問他們的意見?
周惠在心裡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他開府還不到兩月,誰知道能不能得到幾位河北高門幕僚的傾心?在這件事關性命和前途的重大事情上,他暫時只能相信元整等天子親信,相信自家的族人和僕從。
……,……
洛陽京師和鄰近司州、豫州的變故,作為廣州第一大族的上谷寇氏自然得到了消息。藉著這個由頭,他們很快停止了接納陽翟流民的事務,而周惠此時也顧不上計較。
在周惠謀劃當前的政局時,他們也在商議自家的行動。首先,爾朱兆入洛之後,帝黨鐵定失去所有權勢,寇彌帶來的城陽王元徽這位昔日恩主,已經再無任何接納及奉承的必要,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充當上谷寇氏向心朝廷靠攏、向爾朱氏投誠的敲門磚。
除了朝廷和爾朱氏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與刺史周惠的關係。在這件事情上,上谷寇氏分為了兩派。一派是以前光州刺史寇嶠寇遵樂為首,主張和周惠保持友好,畢竟對方乃使持節重鎮,不能輕易得罪。而且寇氏可以投靠爾朱氏,這位刺史也未嘗不可,若是貿然翻臉的話,一旦這位刺史輸誠留任,那寇氏該如何自處?
寇遵樂的意見,得到了大多數族人的認同。他們上谷寇氏的生存法則,本來就是依附權貴,即所謂的「識時務者為俊傑」是也。以己度人,他們自然會認為周惠也該這樣,否則的話,像周惠這樣出身寒門的人,如何能夠少年得志、青雲直上?
尤其是寇彌,他一向跟隨城陽王元徽在京中,聽慣了其對周惠品格上的種種詆毀和貶斥,也知道周惠附從南軍、投靠元顥的不良前科。是以在哄騙元徽南投自家時,他就預先為「毫無忠義、慣於鑽營」的周惠設定了附從爾朱氏的道路,並且打算利用元徽結好周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