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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一一八章 :失鳳得鴻(一) 文 / 元祀

    按照朝廷制度,使持節、持節、假節出外的將領,在接到朝廷詔書之後,必須於次日入宮拜領符節;自接到符節開始,便須入駐軍營,準備出兵之事,不得再與家人、故友相交。有鑒於此,周惠就不得不改變了行程,因為他明天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拜會楊侃河臨淮王。

    附近鼓樓的鼓聲響起,時間到了未時末刻時分。周惠略一思索,決定立即前去拜訪楊侃、楊遵彥叔侄,看能不能通過他倆勸說楊津推掉任命。

    到了城東景寧裡楊宅,迎出門來的乃是楊昱之子楊孝邕。他告訴周惠,楊侃前一會被宣進宮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家中只有十五叔楊遵和、十六叔楊遵彥兩人在。

    周惠點了點頭。楊遵和名謐,是楊津的第三子,光州太守楊逸楊遵道親弟,也是楊遵彥的親兄,目前擔任鎮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他與楊遵彥雖為楊孝邕的叔輩,但其實比楊孝邕年齡還小,如今楊津奉旨北行,他兄弟倆自然都是要隨同的。

    值得奇怪的倒是楊孝邕,他父親楊昱不是新晉東道行台、奉旨抵禦爾朱仲遠麼,為什麼他還沒有趕赴軍中任職?

    面對周惠的質疑,楊孝邕略一猶豫,還是選擇了直言相告:「家父認為,滎陽以東的形勢不太樂觀,比上次元顥入侵時更加嚴峻。我是家中的獨子,自元晟叔父亡故之後,本房內就只剩下我祖孫三代單傳,因此家父嚴令我不得赴任,以免像叔父那樣遭到陣亡之厄。」

    「令尊可謂用心良苦,」周惠感歎著搖了搖頭,「只可惜,如今京師也不安全啊!」

    楊孝邕正待細問,兩人已經走到中門之前。門前站著楊遵和、楊遵彥兄弟,他們見到周惠,一齊含笑迎了上來。把他邀入正堂之中。

    兩人乃嫡親兄弟,以楊遵和居長,自然是由他出面接待。不過,他和周惠僅有一面之緣,遠不如楊遵彥那麼親近。因此寒暄過後。他就藉故離開了正堂,留下楊遵彥和周惠兩人敘話。

    楊遵彥令僕從取來美酒,滿斟之後,笑著舉樽向周惠表示恭賀:「離別才一月有餘。允宣兄卻已立下如此奇功,十日中兩遷其位,當真令人心折!不過,允宣兄不是和家兄相約,要明日過來拜會的麼?為何今天就提前光臨了呢?」

    「這當然是有一番緣故。」周惠回答,「實不相瞞,我剛剛接到天子詔令,即將持節出鎮廣州,明天恐怕是沒有什麼閒暇。所以才趁著天色尚早,特地前來相訪二位。」

    「這卻是不巧了,家兄前一會剛剛入宮。」楊遵彥帶著歉意說道。

    「此事我已經聽孝邕提及,」周惠認真的看著楊遵彥,出言試探他道。「我還聽孝邕說,令兄楊行台對東線的形勢並不看好,因此才把孝邕留在家中……不知遵彥兄對此怎麼看?」

    楊遵彥頗感詫異:「孝邕把這事都告訴允宣兄了麼?」

    「正是,」周惠笑著解釋道,「當初在滎陽。我曾在令兄楊行台麾下,與已故的元晟兄並肩抗敵,有同袍共命之義;後來又在鞏縣北海王行所,勸令兄以家族安危為重。暫時屈於北海王麾下任職。或許是由於這些淵源,孝邕才不把我當作外人吧!」

    「允宣兄相勸之事。我也曾聽家兄提到過,倒是要謝謝允宣兄的好意了,」楊遵彥沉吟了片刻,選擇了向周惠敞開胸懷,「不瞞允宣兄,我的看法也和大兄差不多。在半年多以前,我甚至還曾經勸過二兄,讓他不要和城陽王等人走得太近,以免給家族帶來禍端,可惜家兄卻沒有聽從。」

    「城陽王蜂目豺聲,寡恩少義,嫉賢妒能,的確不是好相與的,」周惠點頭贊同,趁機問楊遵彥道,「那麼,對於城陽王提議讓令尊前往河北,接替爾朱榮的北道大行台之職,招撫河東諸州,遵彥兄有何意見?」

    「緣木求魚而已!爾朱氏在河東經營已久,如今更是已立新君,與朝廷針鋒相對,豈是能夠輕易招撫的?」楊遵彥搖了搖頭,「家父於兵事並不擅長,守城尚可,進取卻頗有不足,此去恐怕很難建功。」

    「遵彥兄之意,正與我不謀而合,當為之浮一大白,」周惠舉樽邀楊遵彥共飲,飲罷後關切的問道,「既然如此,遵彥兄何不勸說令尊,讓令尊推辭任命呢?」

    「我何嘗沒有勸過?可是,家父說他受恩隆重,即使明知不可,也要勉力為之,替朝廷減輕一些壓力。我為人子人臣,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過,暫時就只能這樣了,」楊遵彥歎息了一聲,「不過,此事我已經和二兄談到過,二兄似乎有所感觸。如今他奉命進宮,若能向天子建言,事情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如果是這樣,遵彥兄可就注定要失望了,」周惠苦笑道,「建言之事,我已經試過,可結果呢?卻是為城陽王所饞,遣往廣州任職。情勢如此,令兄建言也沒有什麼用,令尊司空公,恐怕是注定要去河北的了。」

    楊遵彥沉默了片刻,彷彿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既然這樣,我兄弟沒有二話,惟有不辭勞苦,隨行赴任,患難與共,禍福同依。」

    他出言一出,周惠就已經明白,自己是沒有希望把他招到麾下的了。同輩之間的交情再濃,怎麼比得上孝道之重?更何況,楊遵彥雖然暫時沒有官職,但以他通知散騎常侍的資歷,一旦隨其父楊津出外,行一州之事都完全夠格,何必在自己這個刺史之下擔任幕僚呢?

    周惠甚至放棄了招攬的心思,以免唐突好友,損害兩人之間的交情。

    想到自己和這位俊才無緣,周惠心中充滿了惆悵。他就著酒樽,悶悶的喝了一大口,這才勉強提起興致,向楊遵彥舉樽相邀:「令尊忠於國事,賢昆仲恪守孝道,我是敬佩不已。在此就借花獻佛,祝願賢父子一路順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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