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允宣兄外放刺史,我也跟著離開京師吧!從五品的官價,擔任你的征虜府長史或司馬,再帶一郡正好合適。」夏侯敬忽然說道。
「宗德願意委屈,我自然歡迎之至!」周惠點了點頭,忽然靈機一動,「不過,我想請宗德自請為陽城太守,繼承我留下來的局面。否則的話,換了其他的人,說不定會改弦易張,浪費我這大半年的經營工夫。」
「這沒有問題。由我自請出任,陛下應該不會拒絕,」夏侯敬笑著應承了下來,「反正,我已決定請老母遷往那邊,上任後正好就近照拂,克盡人子之孝道。」
「有宗德這句話,那我就完全放心了!」周惠拍了拍夏侯敬的右肩,心中喜之不盡。
……,……
河上的大火,一直燒了近半個時辰。城北的爾朱世隆接到斥候報急,親自登上北郭城樓探視了一番,接著便慌忙召集眾將商議對策。然而,儘管大多數將領都贊成奪回,卻也無法在夜間渡河進攻。更改變不了河橋被斷的現實。有鑒於此,爾朱世隆只得傳下將令,讓眾人今晚養精蓄銳,明日分兵擊破敵軍,奪回河橋通道。
與此同時,高敖曹也在大夏門城樓上看到了火光,同時還發現了城外營中的動靜。他知道周惠已經得手,爾朱世隆麾下士氣受挫,必定是在商量明日派軍報復的事情。
那就今晚出城襲擊爾朱賊軍。狠狠打他娘的一悶棍好了!一則報答天子的厚恩。二來減輕周惠明日的壓力,同時也把心中的積鬱盡情發洩出來。
高敖曹摸了摸身上的錦袍。這是八月間周惠來京師娶親、前往廷尉寺探監時送給他的。當時楊紓早已身故,楊機也離開了廷尉寺,再沒有任何人關照他,他好幾個月無酒可吃,無衣可換,身上都長出了許多虱子。所以周惠攜酒來探望他時,他在感動之餘,還特地作詩自嘲說:「何事見煩擾?虱子並跳蚤;努力逮幾回,毛都沒逮著」。惹得周惠哈哈直樂,立刻送來了全套的新衣。
他是個恩怨分明的漢子,對周惠一年來的厚待,早已懷著感恩之心。這次又蒙他的舉薦。才得以脫出死牢,承擔如此重要的職責,自然要盡力為對方考慮。
主意已定,高敖曹卻並不著急,仍然在城樓上養精蓄銳。直到四更時分,他才悄悄下到城樓來,叫醒了宿在附近營地的士卒。
望著一張張略帶緊張的面孔,高敖曹徐徐說道:「咱們領了天子的賞格,自然要為朝廷效死力。不瞞諸位說,本將傍晚時就接到了城陽王的命令。讓咱們率部出城偷襲,但本將卻沒有理會……」
他忽然面露不屑之色:「那個城陽王知道什麼?只顧著往自己手上攬功勞!可本將既為統領,就要維護麾下的士卒,抵制那些亂七八糟的命令……一句話!咱們是來立功受賞的,不是白白送命的!」
「將軍英明!」不少人立刻面露感動之色,顯然是被高敖曹所折服。
「那麼,諸位願意跟隨我高昂嗎?」高敖曹大聲喝道。
「願意!」眾人紛紛應道。
「好!眾人聽令!」高敖曹拔出長劍,遙指北門方向,「如今已到四更天,爾朱賊軍睡得正沉。正是我等破敵之時!此戰,我將為全軍尖鋒,直踏敵軍營地,對敵時若後退半步,人人皆可斬我!可是。若有人臨陣動搖,也莫怪我不客氣!」
說完這句話。高敖曹脫下外面的錦袍,又扯去身上的明光甲,只留下最普通的黑色戎服,表示和眾士卒同生共死之意。受他的鼓舞,其餘幾名低價軍將也脫去甲衣,緊緊的跟隨在他身後,堅定的向北門城樓走去。
悄悄上了城頭,眾人縋繩而下,一路穿街過訪,藉著暗夜中的微光摸向爾朱世隆營地。營地範圍內一片寂靜,雖然安排有軍士在外圍警戒,但他們欺著城中兵少力薄,態度並不如何認真。而高敖曹部也趁著這一點,很順利的突破外圍,摸到了營地的邊上。
到了這時,也就不需要再說什麼了。高敖曹令士卒點起火把,然後一聲大喝,當先衝入了爾朱氏的營地。
——竟然不是偷襲,而是正面對戰!
面對這突然襲擊,爾朱部落騎不愧精銳之名,很快就整理好了一支數百人的軍隊。可是,他們都是騎兵,大半的戰力都在騎、射之上,如今剛剛從睡夢中驚醒,來不及作任何準備,就被高敖曹部逼近身前,不得不以短擊長,頓時大落下風,受到了極為慘重的損失。尤其是擔任尖鋒的高敖曹,左手持劍,右手握刀,當先衝入敵陣,大開大闔,大砍大殺,簡直如戰神似的,當者無不披靡。
主將英勇如斯,殺敵如草芥,麾下自然大感振奮。他們中的有些人,之前還懼於爾朱部落騎的赫赫聲威,暗自腹誹主將的草率。但現在見其紛紛倒在本軍的面前,心中頓時生出「不過如此」之類的想法,於是盡皆抖擻精神,大聲吶喊著隨主將一齊衝殺。
酣暢淋漓之中,高敖曹大笑邀戰,聲震整個爾朱軍營:「渤海高昂在此!爾朱世隆,可敢現身與我一戰!」
爾朱世隆剛剛起身,得知本方遭到突襲,部眾死傷不少,正惶急得不知所措。聽到來人自稱渤海高昂,他心中更是大愕:「高昂?那個馬賊!居然這麼快就從死牢裡出來了,還領著這麼一支強軍?莫非……莫非渤海高氏已經突破冀、相兩州封鎖,率部前來赴援京師?」
如果真是這樣,那京師就真心待不得了……爾朱世隆立刻想到了撤退。
至於和名震河北的高昂對陣,他自然是不敢的。別說親自對陣,就這目前的形勢都夠他為難的了。畢竟現在乃是黑夜,又處於鱗次櫛比的洛陽坊間,爾朱部落騎的騎射功夫再強,也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
想到這裡,爾朱世隆不禁有些後悔,後悔沒有聽從司馬子如的勸告,在營地周圍清出大片的空地來。這也是他的一念之仁,因著長居洛陽、打理庶政的關係,他早已習慣了洛陽的繁華日子,不願意作出太大的破壞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