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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八六章:府戶立軍(四) 文 / 元祀

    主陣台上的天子及朝臣們,鑒於往年儺祭的慣例,原本並未將這實戰演練放在心上。當看到突前的南軍主動讓開道路,放北軍主力攻擊大營時,眾人都以為南軍即將依例敗北,而儺祭也行將圓滿結束。然而,南軍卻忽然以短矛投刺截斷北軍騎兵,並且將其先頭的數百騎困於陣內,生擒擔任北軍主將的左中郎將、通直散騎常侍元劾。這樣一番變化,讓眾人一時間盡皆愕然。

    不等元子攸發話,大司馬、城陽王元徽已經遣備身侍衛前往鐘鼓台,召大鴻臚卿琅邪王皓來見。王皓見到天子身邊的備身侍衛,自然明白是要訊問北軍失利的事情。然而,他哪知道南軍為什麼忽然發力,將北軍困於陣中?可是上命難違,他在無奈之下,也只能隨備身侍衛一同前往主陣台,心中一邊痛罵擔任南軍主將的折衝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周惠,一邊想著如何應付天子的問詢。

    與此同時,周惠也押著北軍主將過來了。想起這周惠素日的作為和名聲,王皓心中一動,向備身侍衛說道:「陛下欲詢之事,本官大致能猜到一些。此事除鴻臚寺之外,也和演習的兩軍主將有關,煩請將軍稍侯片刻,待他二人和本官一同前往謁見。」

    備身侍衛卻十分盡職,立刻駁回了王皓的要求:「大司馬只召鴻臚卿往見,並未說讓兩軍主將同行。」

    「本官是大鴻臚卿,自然知道謁見的規矩。可也有從權之理嘛!」王皓笑著說道。身為大鴻臚卿,他的口才自然頗為出眾:「讓他二人在鐘鼓台候著也可以,但回話時涉及到他們,未免又要勞煩將軍多跑一趟,還不如等他們過來,讓他們也一同去主陣台下候著,等待陛下宣召時再上台謁見。」

    「這樣卻還使得。」備身侍衛略一思索。同意了王皓的要求。

    等到周惠押著元劾過來,王皓立刻問道:「周將軍,此事是你的主意。本官自然會在天子面前替你分說。可是,咱們雖然事先有這一番計較,卻畢竟違了往年的規矩。待會陛下問你時,你可要仔細回話!」

    事先有這一番計較?這話從何說起?周惠詫異的望向大鴻臚卿王皓。設圈套算計北軍,這是他的私自行動,因為他非常清楚,鴻臚寺絕對不會允許他這樣做。可如今這王鴻臚卿卻滿臉鄭重,煞有介事的說出這番話來,彷彿他那突然的舉動,原本就是在鴻臚寺制定的儺祭步驟之中一般,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仔細看了看王皓的臉色和眼神,周惠忽然笑了。很顯然。王皓是在瞞天過海,想把這突發的意外轉為事先的計劃。等到天子訊問時,只要他能說得過去,也就掩蓋了失察之責,避免了丟官之危。甚至還能得到用心任事的名聲。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前提就是周惠有充足的理由,能夠將這件事情解釋過去。如今他這麼說,事實上就是在和周惠通氣,讓他先說說自己的理由。以便他在天子面前回話。

    周惠原本是準備獨力面對天子,仗著自己的口才和天子的仁厚化解責任,如今有鴻臚寺一同分擔,有大鴻臚卿代為分辯,事情自然更加容易。而王皓這樣做,不僅是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同時也是在向他施恩,並且對他的才智、品行表現出了極大的信賴。

    如果他有充足的理由,能夠解釋這件事情,兩人自然有功無過;但若他原本沒有什麼計較,純屬胡作非為,那兩人都逃不掉破壞儺祭的罪責。

    想到這裡,周惠不禁對王皓生出一些感激,於是很恭敬的回答道:「儺祭大典,末將豈敢造次?如今四方多難,叛亂紛紜,羽林軍為天子中軍主力,如今也該整軍備武,隨天子平定四方,因此末將才在陣中設伏,警示羽林軍要留意武備,不可像前些年那樣鬆弛無度。再者,當日末將出鎮陽城郡,陛下曾令末將留心武事,努力練兵,以備他日征戰,故末將才這樣認真節度,讓陛下檢閱末將練兵的績效……此番內情,王公盡可上稟陛下,以陛下素日之仁厚,想來不至於苛責我等,說不定還會嘉獎我等的良苦用心。」

    王皓點了點頭,心中總算安定下來。他是天子的近臣,自然也瞭解天子的行事風格,對於朝臣從來都是以恩義結納,便有過錯,只要事出有因,極少降下懲罰。例如半年前車駕北狩之時,群臣紛紛投降元顥,這是多大的罪責?可等到車駕返回京師,卻立刻下令大赦,饒恕了絕大多數從逆的朝臣,如溫子升等人甚至原職留用,這是多麼宏大的氣度?

    於是他放心的前往主陣台,留周惠一行在台下等候,自己隨備身侍衛上前謁見天子。

    事情果然不出兩人所料。聽了王皓轉述的理由,元子攸立刻釋然了,還笑著對大司馬、城陽王元徽說道:「兩月前皇叔舉薦周卿出任陽城太守,果然是知人善任。如今周卿不但安撫了郡中的叛亂府戶,還得到眾人的傾力追隨,也不負皇叔舉薦他一場呢。」

    元徽儘管深恨周惠,此時卻也不便從中作梗。畢竟天子已經認可了此事,而且還稱讚了他的舉薦之功,於他也是頗有榮耀、頗得聖眷的事情。只不過,就這樣放過周惠,他卻是無法甘心,只好婉轉的挑刺道:「雖然如此,但北軍主將被南軍生擒,這兆頭卻不太好,也破壞了儺祭的制度。」

    「儺祭的制度?」元子攸略一思索,向以精通故典著稱的尚書令、臨淮王元彧問道,「城陽皇叔的意見,臨淮以為如何?」

    「回陛下,臣卻是認為,此舉正合於儺祭之制!」元彧瞪了元徽一眼,很乾脆的回答道。

    對於元徽這個佞臣,元彧顯然是看不慣的。別的不說,就昔日向胡太后進讒、葬送討伐葛榮的廣陽王元淵和十萬台軍之事,就足以讓元彧對元徽嫉惡如仇。他是忠心國事的宗室,也和廣陽王元淵一樣領軍出征過,豈能容得下這等讒害出征大將、敗壞國家大局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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