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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七四章 :無心插柳(四) 文 / 元祀

    回到閨房之後,元明月一待便是大半個時辰,直到乙弗氏遣侍女小御前來請她,她才記起要出門進香的事,連忙換小馮和申屠迦娜替她整妝,然後帶著她倆一同出了閨樓。

    來到前院,元寶炬已經準備好了馬車。他看見妹妹神思不屬的樣子,心中既覺得有些好笑,同時又生出無比的憐惜。這個妹妹,從出生就沒見過父母,並且還幽禁在宗正寺中,背著叛王之女的名義,因此養成了極為敏感的性格。在小的時候,她不僅怕黑,還怕見生人,平常總是緊跟著幾個兄長,恨不得一直牽著誰的衣襟;到了晚間,常常要握著哪個兄長的手,她才能安然入睡……

    依她的性格,看見那些詩箋,估計心情很難平靜下來吧!

    想到這裡,元寶炬笑著吩咐小馮,讓她好生服侍元明月坐上馬車,又扶著乙弗氏上了另一倆,然後馭馬守護在兩輛馬車旁邊。其餘隨行家僕和護衛,自有周懷洮等人安排,他為人機靈,又曾擔任過幢主,這些事情自然不在話下,也因而頗得元寶炬看重。不過,他的姓並沒有改,畢竟元氏乃國姓,不像其他家族那樣,能夠隨便賜予家中僕從。

    一行人剛出了宅邸,前一會送酒的周懷章忽然再次過來,請周懷洮代為通報求見。元寶炬隨意的應允了,直接把他叫到馬前問道:「可是你主人有話要傳達?」

    「是,」周懷章恭敬的點了點頭。「我家二郎君說,明天下午有一件要案,他要和楊廷尉一同參議審理,因此無法赴宴,只好辜負公爺的好意了。」

    「哈哈!」元寶炬大笑起來。對於周懷章的話,他根本就不信:「你家主人最近很懶散,常常提前回家。寺裡的公務也是能推就推,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如今卻怎麼突然勤政起來,連赴宴都沒時間了?……你回去和你家主人說。就算真的有事,也必須給我推掉。我這河南尹難得休沐兩天,難得設宴相邀。他怎麼能夠失約?」

    「稟公爺,我家主人是真的脫不開身,不是有心推脫!」周懷章連忙拜倒在馬前,「朝廷有詔旨下來,晉陞我家主人為從五品廷尉司直,參與明日的案件審理!」

    「朝廷的詔旨?」元寶炬疑惑的看著周懷章,難道周惠是真的脫不開身?不過,朝廷下詔,這是很嚴肅的事情,他一個家僕。絕對不敢胡亂捏造。

    也就是說,事情應該是真的了……元寶炬點了點頭,神情複雜的揮手斥退周懷章。

    旁邊馬車上的乙弗氏,也聽到了周懷章的這番言語。她把車旁的小窗打開,探出頭來問元寶炬道:「夫君。那周家二郎君,明天是否無法赴宴了?」

    「是啊,」元寶炬歎道,「邀請的幾人之中,他是我最欣賞的一個。雖然家門低了點,卻是文武皆能。前程遠大,而且為人厚道,擅長經營。妹子要是嫁給他,肯定不會受到委屈。」

    「夫君自然不會看錯,」乙弗氏點了點頭,「半年前在洛陽小市門口,夫君第一次和這位周家二郎君見面時,妾身也在一旁。別的且不說,他對妹妹和侄女的愛護態度,妾身現在還印象頗深……至於家門嘛,咱家是宗室,還用得著攀附什麼名門世族?只要妹婿人才可觀就行了。」

    「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元寶炬微微搖頭,向後面的馬車瞧了一眼,稍稍壓低了聲音,「咱們的邀請已經發出,不可能為他一人而改變約定。就算他人才再可觀,錯過就只能是錯過了……總之,一切隨緣。」

    隨緣,是佛門最常用的說法,元寶炬事佛虔誠,理所當然的會有這麼一說。乙弗氏和丈夫一樣,也是虔誠的佛門信眾,聞言也立刻表示贊同:「夫君說得是。」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然而,周懷章的通報,夫婦倆的這番言辭,元明月卻聽得清清楚楚。原本對於那周惠,她並沒有多大的印象,只記得他在降伏和誅殺費穆之事中出力頗多,算是為河陰之變中遇難的人報了一半的仇,而其中也包括他的丈夫和四兄。為此,她那回隨元寶炬去平等寺進香,半路遇見周惠時,還特地遣僕人向他致謝。可是如今聽了這些話,她卻忽然對那周惠感興趣起來,滿心希望周惠能夠前來赴宴,好見一見到底是何等人物。

    人的心思,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總是對得不到、或者錯過了的東西格外關注,尤其是像元明月這般敏感的小婦人。

    懷著這樣的執念,元明月的這次「相親」自然沒有什麼結果。當那幾位預定人選赴宴入席時,她在帷幕後瞧著眾人,總是不由自主的想,不知那周惠該是什麼模樣呢?等到元寶炬以奏樂助興的名義喚她上前,請眾人各自作一首樂府詩歌,由她選擇其中一首演奏,她看著眾人盡皆驚艷於她的麗色,紛紛在詩歌中極盡誇讚,卻不由自主的想起前日所見的詩箋,想起周惠那首頗為灑脫的《長歌行》,並且順手演奏了出來。

    這個結果,不僅讓眾人盡皆失望,也讓元寶炬極為驚詫。眾人失望倒還罷了,不過是因為所作詩詞沒被美人看中;可元寶炬卻很清楚的知道,妹妹這番選擇所蘊含的內容。

    按照他和元明月的約定,先讓她隱在帷幕後面,品鑒席上眾人的風度和言辭;之後奏樂助興,請眾人各自賦詩,則是鑒賞各人的文采。等到鑒賞完畢,她演奏誰的詩歌,就等於是選中了誰,然後元寶炬就留那人敘話,說明席間演奏者的真實身份,並且告訴對方,今日乃是她的生辰。對方只要不笨的話,自然能夠明白他透露自家妹妹生辰的目的,又見過了元明月的姿色,聽過她的樂曲,想來不會拒絕這樣一位出身宗室、色藝俱佳的美人,然後便可以稟明父母,擇日上門提親。

    可是,在座眾人的詩歌,元明月卻沒有選中任何一首,而是奏起了周惠的舊作,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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