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她就是那張家少女,是周植給周惠定下的聘妻。(百度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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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雖然周惠原本沒有什麼感覺,也沒有抱多大期望,但是看見她這副怯怯的姿態,周惠忽然一陣意動。再想起她這麼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很可能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現在居然能夠前來京師廷尉監牢探望他,他心中忍不住起了一些感動和憐惜。
如果是像她這樣的聘妻,就算完全由長輩做主,也應該可以接受吧!
周惠心中暗忖著,含笑向這位聘妻點了點頭:「沒想到是在這廷尉監牢和你相見,倒是委屈你了。不過,你能走這麼遠來看我,我心裡很是安慰。」
張家少女沒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打量著周惠。片刻之後,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低下了頭,有些慌忙的打開包袱,取出裡面的衣服抖開。那是一件黑色的棉質長袍,袍子鑲著紅色的寬幅褶邊,褶邊上繡著金色的吉紋,看上去非常精緻。
「這是你親手做的嗎?」周惠頗為欣賞的打量著衣服,「我曾聽嫂嫂說,你的女紅做的極好,看來還真不是虛言。」
「是……是妾身上個月做的,」張家少女低頭回答,「郎君的事跡,妾身聽到了許多;之前聽說郎君不肯悔婚,妾身……妾身很是歡喜。」
說著,她鼓起勇氣,隔著牢門把袍子遞給周惠。周惠既然在心裡接納了她,此時也不客套,立刻接過來穿在身上,感覺衣服上還留著皂角的香味,顯然拿過來前剛剛洗過。另外還有一絲幽香,不知是從衣服上透出來的,還是自面前這少女身上而來,讓聞慣了監牢齷齪氣味的周惠精神一振。想到這衣服既然是面前的少女親手縫製,必定是朝夕放在她的懷中,一針一線的繡著褶邊和吉紋,他有些不厚道的扯起衽領。低頭仔細的嗅了嗅,發現衽領上面的確透著淡淡的幽香。
看見周惠這略顯親佻的舉動,張家少女的臉上飛起一道紅暈。但她並未生氣。見衣服穿著非常得體,臉上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然後她微微側過頭去,打量著周惠的側面。周惠知道她的意思,也配合的左右走了兩步。在原地轉了兩圈,讓她查看衣服是否合身。
「沒有什麼問題吧?」他笑著問道。
「嗯……衣領上的吉紋少繡了幾針,」張家少女取出包袱裡的針線,「請郎君轉身跪坐,讓妾身把紋路補齊。」
「好。」周惠依言轉身。靠著牢門跪坐下來。張家少女也同樣跪坐著,把手伸進牢門內,幫周惠一針一針的補著領上的紋路。兩個人靠得很近,少女溫熱的氣息吹在周惠的頸間,飄進周惠的鼻子,聞起來非常舒服,讓他頗有些心猿意馬的意思。
片刻之後,少女把衣領稍稍扯起。放在口邊咬斷了絲線。感覺到頸間的動靜。周惠回過神來,知道她已經把紋路補好,心中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
「已經補好了麼?」他隨口問道。
「恩……」身後的少女回答著,忽然輕輕啜泣起來。
大概是在擔心我的安危吧!周惠心裡感動,溫言撫慰她道:「你不必擔憂,我雖然被關了這一個多月。但不會有什麼大礙,頂多是丟官棄職而已……我知道。不能親自迎親,實在是委屈了你。但是等我出去之後,一定會記著你這番探監的情意,把你所受的委屈全部補回來。」
然而聽了周惠的話,張家少女不僅沒有停止啜泣,反而傷心的哭出了聲音。
「怎麼回事?」周惠感覺到不對頭,起身向周財大聲訊問,「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稟……稟二郎君,前天張家悔婚了!」周財苦著臉回答周惠,「三日前新任洛陽令上任,罷免了我阿兄的縣尉職務,還派人收回朝廷之前劃給郎君的六頃職分田,把小人遣回鄉里。鄉里聽說二郎君一直被關在獄中,現在又見到這情形,紛紛傳言說二郎君恐怕是犯了重罪,連大赦令都救不回來。張家信了傳言,便向咱家提出要解除婚約,免得……免得女兒一過門就成了寡婦,自家還要受咱們的連累!」
「鄉人無知,專作無稽之談!」周惠嗤之以鼻。
按照魏朝制度,諸宰人之官,各隨近給公田,刺史十五頃,太守十頃,治中、別駕各八頃,縣令、郡丞六頃,更代相付。周惠當日擔任洛陽令,是天下諸縣令之首,不僅能參與朝政,領取朝俸,而且還同樣有六頃職分田。但是如今新任洛陽令上任,職分田自然轉手,縣尉也同樣要換人,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你回去讓家主轉告張家,張家娘子既已許我,便是我的聘妻,推遲婚期尚可,廢棄婚約則不能,」周惠看了一眼哭得惹人憐愛的張家少女,言語間忍不住有些急迫,甚至還帶上了隱隱的威脅,「當日我身服緋袍,未曾改變初衷;今日雖暫為囚徒,張家怎麼就不能擔待一二?又焉知我不能脫離牢獄,再入朝堂?」
「可是,張家為了沖淡晦氣,已經將這位娘子另許他人了!」周財無奈的搖了搖頭,「家主對此十分生氣,已經決定和張家絕交,還命令大房娘子不得再與娘家來往……小人是去張家傳話時,受張家娘子的請求,才私自帶她來給二郎君送衣服的;送給獄卒的探監例錢,也是張家娘子自己積攢的私房嫁妝。」
怎麼會這樣?周惠怔怔的退了兩步。難得見到這位聘妻,並且彼此十分心儀,若是能結合的話,可以說是這時代難得的佳偶。如果說他之前不願悔婚,只是為了家族和自己的名聲考慮的話,現在就是實實在在的想娶這溫婉清秀、頗重情意的少女了……可是,兩人居然有緣無分,只能這麼見上一面?
看到周惠臉上隱藏不住的失落,張家少女更是傷心。她啜泣著疊好包袱,含淚向周惠肅拜道別,然後扶著牢門站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出了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