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玨坐著出租車,匆匆趕到公安局。在公安局門前下車,隨即便掏出電話,撥了王若林的電話號碼,告訴王若林,自己現在已經到公安局門口了。
王若林現在,也是剛剛從家裡趕到公安局,今天他也休息。一聽說高書記來了,又立馬趕出去迎接。
二人見面,客氣了兩句,便一同進到公安局。上樓的時候,高玨沒有多言,待進到局長辦公室,王若林給高玨沏了茶水,又陪著坐下之後,高玨才開口尋問,到底是怎麼個情況。打架的具體原因是否審了出來。
毆鬥的農民和城管,現在都已經被警察帶回局裡,進行審問。不過現在,才是剛剛審,還沒有審結。
既然人都在公安局,高玨倒也放心,微微點頭,又詢問起傷者的情況。
傷者現在都送往區醫院進行搶救,情況不明。重傷的城管好像是左肋挨了一刀,是否傷到心臟,還不得而知。重傷的兩個農民,一個是被鐵棍擊中頭部,一個似乎被踹斷了幾根肋骨。相較而言,還是那名城管的傷最重。
瞭解了這些情況,高玨把剛剛在街上碰到了那件城管被刺的事情,和王若林說了一下。
王若林聽了這事之後,馬上說道:「高書記,現在城管和那些小商小販的事情,鬧得似乎有點太凶了,竟然還動刀了。這事兒,只怕不好收場呀。」
「確實不太容易收場。」高玨點了點頭,說道:「你叫人打聽一下,我和你說的這個案子,是否交過來。」
「好,我現在就讓人問問。」王若林答應一句,馬上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之後,王若林就把案子簡單地說了一下,讓人馬上去追查一下,有沒有這樣的案子報過來。下面的人立刻前去尋問,王若林就提著電話,站在原地等著,因為是局長大人親自過問,電話都沒掛,手下的警察們,辦事效率豈能低了。
沒用三分鐘,電話那頭的小警察就把確切的消息送了過來。綜合執法局方面,已經將案子報到公安局,治安科的警察已經趕了過去。這邊剛剛已經聯繫了治安科方面,只要有消息,會在第一時間送過來。
王若林很是滿意,勉勵了兩句,掛上電話,走回來坐下,將事情和高玨說了一下。
既然兩個案子都在公安局手裡,高玨也就放心,只等把人送來,瞭解全部情況。
又過了幾分鐘,辦公室的電話響了,王若林又過去接聽,得知現在,治安科趕到現場去的警察,已經把傷人的中年男人制伏,很快就會把人押回公安局。受到的城管,已經被救護車拉走,在場的城管,也都跟著警察到局裡協助調查。
王若林告訴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將案子審明白,然後將筆錄送到自己這邊。
掛上電話,王若林隨即又摘了起來,給刑警隊打了電話,讓刑警隊在審了農民與城管群毆的案子之後,以第一時間將筆錄也送過來。
通過這個電話,王若林才回到高玨的旁邊坐下。
高玨此刻,需要做的,只是靜靜的等候。他掏出煙來,才放到嘴上,不用自己掏打火機,王若林就搶先用火機將煙點燃。
高玨靜靜地吸煙,品上兩口茶水。
就這樣等著,過了能有將近半個小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噹噹噹」
「進來!」王若林看向房門,喊了一聲。
「卡」地一聲,房門推開,一個年近三十歲的警察出現在房門口。
「局長,您過問的那個城管被賣桃子的人刺傷一案,現在已經審出來了。」警察一進門,就恭敬地說道。
他把話說完,就看到了高玨。高玨是坐在沙發的正位,王若林是在側邊陪同,如此坐法,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個年輕人級別肯定是在王局長之上。
這警察馬上反應過來,這人肯定是高書記,又連忙恭敬地和高玨打起招呼,「高書記,您好。」
「嗯。」高玨只是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王若林見高玨不說話,便開口說道:「把筆錄拿來給我看看。」
「是。」警察幾步走到走到王若林面前,將拿來的筆錄,雙手交到王局長的手上。
王若林接過,並沒有馬上看,而是說道:「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等會我會打電話招呼的。」
「是。」警察又是點頭答應,跟著退出辦公室。
待人出門,王若林將手裡的筆錄,又雙手恭敬地呈給高玨。「高書記,您請過目。」
高玨伸手接過,展開筆錄觀瞧。
筆錄一共有二十份,在這裡面,有現場圍觀群眾的筆錄,有城管隊員的筆錄,還有那個中年男人的筆錄。
幾名被警察請到公安局做筆錄的群眾,說的都很客觀。將當時的情況,詳細的說了一遍,和高玨當時看到的情景,基本上差不多。
只是先前高玨不在場,和蕭玫是後到的。前面的情況,也不複雜,就是中年男人在街上賣桃子,城管的巡邏車路過,看到之後,就立馬下車,要搶男人的桃子。可男人一掏出刀來,城管就不敢上了,才有了對峙的那一幕。當時曾有一名城管,打電話請求增援,所以後來才趕來那麼多城管。
城管們的筆錄,說辭也大概差不多。先前和中年男人對峙的四名城管表示,曾在別的街上遇到了這個中年男人,當時男人很沖,還亮出刀來,說自己監獄才出來,吃不上飯,就賣點桃子餬口,誰敢搶他的桃子,他就和誰玩命。當時沒有幾個圍觀的,城管不說害怕,只說考慮到他的生活艱難,就網開一面,沒有沒收他的桃子,警告他不許再買。可沒想到,男人拿著桃子走後,又跑到別的街上賣,區裡面有嚴令,必須肅清街上的攤販,這個傢伙屢教不改,哪能不沒收。見男人亮刀,所以才請求增援。等到援兵到來,在小隊長的命令之下,才一擁而上,準備將男人制伏,把刀奪下來,沒收桃子。可男人的反應太快,在他身後的城管才向前一撲,他立馬一回身,一刀刺中了一個城管的胸部。
其他的城管,在筆錄上也都這麼說,奉命趕來,奉命上前,但沒有打過這小子,只想把人制伏,將刀奪下,沒收桃子。對方先動刀傷人。
最後的一篇口供,是中年男人的。
男人名叫郭樺,今年五十歲。曾經蹲了三十年監獄。當年和朋友一起打群架鬥毆,結果失手將人打死,當時他判的是緩死。在監獄裡蹲了兩年,改成無期,後來又被減刑,成為有期徒刑三十年。
監獄裡最多只能減刑兩次,郭樺二十歲坐牢,一晃三十年,五十歲才出來。他進監獄的時候,文化就不高,在監獄裡過了三十年,對於外面的一切,都不太清楚,根本跟不上社會的進步。他這樣的人,想找工作何等艱難,只能在家呆著。進監獄前也沒結婚,就是和父母一起過,前幾年父親已經死了,就剩個七十多歲的老媽賣桃子為生。老媽艱辛地活著,不為別人,就為能夠再看一眼兒子。
郭樺出獄還沒有四個月呢,在家全靠老媽賣桃子養著,心裡頗不是個滋味。可先後都沒找到工作,有心幫著母親去賣桃子,母親還不用他,叫他在家休息就好。
最近城管抓得嚴,上次城管大掃蕩的時候,母親的桃子就被沒收一筐,這番大掃蕩,桃子又被沒收一筐,嚇得母親都不敢出去賣桃子了。
今天農村水果、蔬菜大豐收,母親想多掙點錢,養活兒子,當時進了不少桃子。隨著時間的過去,桃子都熟了,眼瞧著就快熟透了,再過些日子,就好爛了。
看到母親每日煩憂,想出去賣桃子,卻不敢出去。郭樺越看母親這般樣子,心中就越是著急,最後乾脆一眼牙,弄了把軍刺,瞞著母子拿了一筐桃子出來,上街販賣。
母親進的桃子很好,加上街上沒有小販競爭,拿到街上,賣的還挺快,不多久就賣了三分之一。他心中很高興,不料竟然遇到城管,第一次亮刀,倒是把人嚇退了,可是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這些桃子,可都是母親的血汗錢進的,郭樺總覺得愧對母親,怎能讓城管把桃子搶走。在領頭城管下令抓他的時候,他耳朵好使,聽到後面的腳步聲,連忙下意識的轉身,手裡的刀跟著伸了出來,結果那城管正好撲到刀上。
看完所有的筆錄,尤其是郭樺述說的經過,高玨不禁歎息一聲,搖了搖頭。他在心中暗自討道:「如果連百姓的生計都無法解決,街道再整潔,又有什麼用。無非是霓虹燈下多血淚罷了。」
「不行,這一次我絕對不能再不管了,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先解決這些攤販的生計!四城聯創,要是讓這些百姓吃不上飯,還創個什麼勁,要這個虛名又有何用!」這一刻,高玨在心中徹底打定主意,一定要先顧及到百姓的生計問題。
兩全其美!談何容易。
先前他倒是想拿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可是現在無法兩全,那就只能先顧一頭了。百姓的吃飯問題,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什麼衛生城、文明城老子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