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街背街,現在成為小商小販們的聚集地,道路兩旁,都是做買做賣的。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別看是大上午,不少上了年紀的人,都在這裡買菜,小販們各個慇勤,挑挑揀揀,討價還價。
在街口處,停著兩輛麵包車。前面的一輛麵包車內,裡面坐著三個人,駕駛位上,是一個中年漢子,在後兩排靠窗的位置上,各坐著一個人。
前排的是一個中年人,有點胖,此人正是區綜合執法局局長吳洛明。在吳洛明後面,坐著的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皮膚略黑,穿著一身職業裝,不是別人,正是區委辦公室副主任許嚴。
許嚴望著街上的情景,輕笑一聲,突然淡然地說道:「吳局長,你不會就是讓我來看這個吧。」
「許主任,確實就是來看這個。市裡下文,區政府也有要求,讓我肅清街上的小販,禁止占道經營,不過是那條街,都不允許擺攤做賣,以保證四城聯創順利通過。可是眼下情景,你也看到了,這要是上級來檢查,肯定是通過不了的。而且,和這裡一樣的地方,也不止這一處,另外還有許多。」吳洛明微笑地說道。
「這是你的職責,整頓市容,肅清占道商販,是你們綜合執法局的事情。如果有什麼困難,你可以向區政府反應,叫我來看,又有什麼用。再者說,你的執法隊員難道是光領工資,不用幹活,既然發現了這種情況。為何不來執法?」許嚴沒給吳洛明好臉色。冷淡地說道。
「許主任。你要是這麼說,可就是冤枉人了。這個差事,我可是頂著丟烏紗帽的風險接的。尚區長說了,給我一周的時間,肅清街上的小商小販,時日一過,他會親自前來檢查,如果發現哪裡還有類似情況。就讓我回家抱孩子。尚區長這般說了,我和我的下屬哪敢不盡力。可是,我的下屬前來執法,可那些小販們就是不走,攆他們吧,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他們不聽,我的隊員們就差跪下來求他們走了。許主任,如果你不信。那現在我可以讓你看看。」這一次,吳洛明倒是顯得十分理直氣壯。他把話說完。立馬從兜裡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他直接對著話筒說了一句,「現在行動!」
聽了吳洛明的一番話,再加上吳洛明的表現,許嚴已經猜出吳洛明今天請自己過來的全部意思了。明顯是吳局長對她要求的文明執法十分不滿,這種做法,無非是在抗議。
不過許嚴並沒有說破,只是靜靜地看著。
她瞧得出,吳洛明是早有準備,沒用上五分鐘,兩輛掛著綜合執法牌子的麵包車就開了過來。執法車在街口停下,緊跟著,就有八名執法隊員從車內下來,其中還有一個舉著攝像機。
八個人下車之後,立刻上前執法,勸說商販們趕緊走人。他們的執法方式,實在是特別的文明,純粹的勸說。可商販們都是為了養家餬口,哪能輕易離開,見到執法隊員只是勸說,不敢動手,倒還真就沒有多少害怕的。即便有那膽小的,當看到前面的攤販們沒有一個走的,他們在後面也就放心。而且,消息已經傳說來,區委要求城管必須文明執法,絕對不敢動手,如果敢打人,完全可以到區委投訴。到時候,那些城管搞不好就得下崗。所以大伙也不在像以前那樣緊張。有的甚至還和城管擺事實講道理,說自己多麼不容易,你要是不讓我們擺攤,我們就沒有經濟來源,到時候全家都得喝西北風。你要是讓我們走,也不是不行,那你給我們指個地方擺。
城管們十分虛心,耐著性子,只管苦口婆心的勸說。正如吳局長所言,都差點給小商小販們跪下了。
許嚴在車裡看著,但是沒有說話。其實她現在什麼都明白了。
她不說話,吳洛明可張嘴說話了,「許主任,我的隊員們在執法過程中,可是十分文明的,而且全程都拿著攝像機錄像,以保證執法的文明度,做到事實俱在。可是,我們執法倒是文明了,可是這些商販卻不走。我頂著尚區長的死命令,一周之內肅清街道,要是一直都這樣,只怕我丟掉這個局長的位置事小,區裡面無法完成市裡面交待的四城聯創指標是大呀。」
這一番話,吳洛明說的又是十分的理直氣壯。不過,他也知道進退,在說完這些之後,又頗為為難地說道:「許主任,區裡面給我們綜合執法局下了這麼嚴格的命令,任務十分艱巨。可是你這邊,又給我們帶緊箍咒,要求務必文明執法。其實你的要求是對的,執法確實應該文明,可我們現在是文明了,但那些攤販們不聽呀。隊員們磨破嘴皮,你也看到了,可小販們就是不走。這讓我們的工作,實在很難有所進展。」
許嚴微微點頭,眼下的情景已經證明吳洛明說的沒錯,太過文明的執法,根本就是徒勞無功的。小商小販們不怕,又怎會離去。可是,動手硬趕,似乎也不是一個辦法。許嚴心中為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畢竟,四城聯創的指標在那裡擺著,衛生城的基礎就是市容環境,不需要占道經營的小商小販,雖然這裡是背街,仍然不行,絕不准有任何占道經營的行為。
一方面是硬指標必須完成,一方面涉及到執法的不文明。這兩項,都需要權衡,兩者相比較,在為政者心中,上級的指標則是更加重要的,因為這涉及到官帽子。自己說的話,是代表區委,也是代表高書記,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個沒有完成上級交待的指標,那搞不好還會牽扯的高玨和她自己。相反,如果自己什麼也不管,那政府方面幹好干壞,和區委是一點關係也沒有,黑鍋全都是政府的,真就是打出問題來,也涉及不到她的頭上,很容易就能將責任推給綜合執法局方面。
許嚴現在難以取捨,但心中已經有了傾向,在她看來,規避風險,規避責任,少給高書記惹麻煩,或許更加重要。
見許嚴半天沒說話,吳洛明心中已然有數,知道許嚴已然不再像上次那般堅決。
他馬上趁機說道:「許主任,大家都是為了區裡做事,大事當前,應該以大局為重。我們綜合執法局的擔子很重,但我們都會一力承當以確保上級交待的任務另外麼,尚區長昨天晚上也來了,對我一頓批評,這次請你過來,其實也是他的意思」
吳洛明話裡話外已經說的明白,你只要放手不管,那不管出了什麼事,都和你無關,全都是我們綜合執法局的。抬出尚布屈來,則是給許嚴施壓,當然他不會將尚布屈的原話都說出來,表達的還算含蓄。但意思卻是很清楚的。
「既然你能夠確保上級交待的任務,那自然是最好的。我還有事,著急返回區委,如果你這邊再沒什麼事,我就走了。」許嚴沒有談別的,只是如此淡淡地說道。
不過話是這麼說,但是意思卻是很明白的。這件事,我不管了,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還是上級交待的任務,更加重要,不能不完成。而且,如果出現什麼問題,那也都是你們政府那邊的事情。
吳洛明等的就是這個,見許嚴默許了,他馬上說道:「我這邊再沒有什麼事情了。許主任,我送你回去。」
說完,他扭過頭看了眼司機,說道:「開車,送許主任回區委。」
司機領命,應了一聲,立刻開車,送許嚴返回區委。
沒用多久,車就進到區委院裡,許嚴和吳洛明客氣了兩句,便獨自下車,進到辦公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從早上前往明通街,到現在回來坐下,用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兩個小時。眼下是上午十點,手頭上其實也沒啥工作,許嚴也就翻看一下材料,喝點茶水什麼的。
過了大約能有一個小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許嚴抬頭看向房門,說了聲,「請進。」
跟著,房門推開,只見是婁朗走了進來。
見婁朗進門,許嚴站了起來,溫和地說道:「怎麼有空過來呀,快坐。我給你倒茶。」
婁朗走到沙發上坐下,等到許嚴將茶水倒上,在斜側邊坐下,婁朗才開口說道:「許嚴,我這邊剛剛又接到的投訴電話,而且比上次還多,也就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接了八個投訴電話,都是投訴城管暴力執法打人的。上次我記得你不是對綜合執法局進行警告了麼,還讓他們賠償醫藥費,並且道歉,這是怎麼回事呀?太不像話了。」
許嚴不知道,在吳洛明送她回來之後,她前腳上樓,吳洛明後腳就給手下的城管下令,全力肅清街頭巷尾的小販。不用去管熱線不熱線,舉報不舉報,遇到那些冥頑不靈,就是不走的小販,絕對不用客氣。該沒收的,一概沒收,如果小販不給,遇到反抗,按照暴力抗法論處。需要動手的時候,完全可以動手,只要不打出人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