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老婆這事,雖說被人鄙視,但任何地方,都有這種事情發生。尤其是在這個年頭,大多中年人的文化水平都低,很多人就是小學文化,腦子裡滿是封建糟粕,認為打自己的老婆是天經地義的。這等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也不足為奇,但發生在婦聯的領導身上,那就不一樣了。被打的曹淑芬是縣婦聯組宣科科長,負責宣傳教育工作,現在被打的鼻青臉腫,怎麼去做工作。人家一旦知道婦聯的領導都被老公打,那婦聯豈不成了笑話。這也難怪楊主任急眼,婦聯的形象可不能就這麼毀了。
見楊主任動了真怒,會議室內人心惶惶,連大氣都不敢喘。誰都知道,楊主任那是有名的母老虎,就連縣長,有時都得讓她兩分。
在座眾人沒一個敢吭聲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牆上的掛鐘顯示,現在已經九點半。呂大偉憋了泡尿,現在有點忍不住了,看了眼母老虎冷著的臉,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主任,我想去方便一下……」
「憋著!沒想出法子之前,誰也不許出這個門!憋不住,就在這解決!」事關婦聯榮辱,楊姝婕都紅眼了,還管你這些。
呂大偉對楊姝婕也是相當畏懼,見母老虎這般說,也不敢再吭聲。可憋著難受,又不敢對楊姝婕發作,琢磨片刻,將矛頭指向了老實的曹淑芬。
「曹科長,你這老公,也忒不是個東西了,一天就知道喝酒打人,你和他怎麼過的這麼多年呀。你總是忍氣吞聲的,也不是個長久的事兒。若是你不在婦聯工作,湊合湊合,也沒人會多說什麼。可偏偏你在婦聯工作,還是組宣科的科長,在您身上發生這種事,會影響到咱們整個縣婦聯的。」
這話說的含蓄,但意思很明白,就是讓曹淑芬和丈夫離婚。其實,在坐的人裡,有一半都想勸曹淑芬離婚,但大伙是同事,這話怎麼說出口呀。老人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只有勸合,哪有勸分的呀。
「我……哇……」曹淑芬哽咽一聲,跟著痛哭起來,「我、我……我知道對不起大家……可是……可是孩子都這麼大了……總不能讓他……要不然……我、我我不連累大家就是……」
曹淑芬的孩子都十歲了,現在離婚,孩子怎麼辦呀。曹淑芬之所以一直忍受丈夫,維持這個家,為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她不希望家庭支離破碎,給孩子的童年帶來陰影。現在聽呂大偉的言辭,又見楊主任發這麼大的火,她脆弱的心再也承受不住。決定不連累大家,辭職就是。
「哭、哭,你一天少哭兩聲能死呀!」楊姝婕直接就是一嗓子,她的咆哮,好似晴天霹靂,曹淑芬嚇得,眼淚都縮回去了,其他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楊姝婕跟著看向呂大偉,對他怒目而視,厲聲喝道:「你會不會說點人話!好模好樣的勸人離婚,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嗎?要是咱們婦聯一遇到家庭糾紛,就勸人家兩口子離婚,那還要我們幹什麼,都回家算了!」
發了通脾氣,楊姝婕的語氣緩和下來,又道:「曹淑芬的日常工作,積極認真,我是認可的,我們婦聯現在還需要你,我也不會批准你離開的。好了,繼續想辦法。」
別看母老虎脾氣大,但有一個特點,就是護犢子,對於這個集體,她一向都是全力維護。
曹淑芬聽了這話,對楊姝婕是感激萬分,又差點哭出來,強行忍住。相反,呂大偉又被領導好頓罵,心裡頗不是個滋味,心中暗道:「我不就隨便說一句,這不也是為大傢伙著想麼,結果還母老虎當眾罵了一頓。它媽的,我今天怎麼這麼倒霉,大清早的,還差點讓新來的那個小子給揍了,公交車上千夫所指,在閆冰面前丟盡臉面,我這招誰惹誰了呀。咦……新來的那小子……有了……」
呂大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他小心地說道:「主任,我倒是想出個法子。」
「什麼法子,說來聽聽。」楊姝婕說道。
「咱們婦聯,今天不是新來了一個麼,是春江大學畢業的,這可是咱們錦華省最有名的大學。我想這大學生,肯定比咱們眼界寬,見多識廣,或許他能把事情解決。」呂大偉說道。
他嘴裡這麼說,心中卻在想,「好你個高玨,看老子怎麼收拾你,敢讓老子在閆冰面前出醜,今天我讓你死的難看。你不是有把子力氣麼,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有力氣的,那個王八蛋可是在單位擰鋼筋的,它媽的,一炮就把我打成了烏眼青,到時讓他狠狠修理你一頓。」
「你是說新來的那個高玨呀,他現在來了嗎?」楊姝婕說道。
「來了,我……」呂大偉本想說我早上在公交車上就碰到他了,要不是他,我能丟那個人。不過這小子反應挺快,知道這等醜事,絕不能說出來,連忙改口,「剛剛在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來報到,尚主任還跟他說了兩句話呢。」
「是的,高玨已經來了,還在辦公室門口等著報到呢。」辦公室主任尚瑾說道。
「他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也沒接觸過咱們婦聯工作,咱們這些在婦聯幹這麼多年的,都拿這事沒辦法,他能行嗎?」楊姝婕不置可否地說道。
「主任,您也說了,咱們這些人,前前後後都上陣了,我還讓人家來了個眼炮,誰都解決不了。既然這樣,乾脆死馬當活馬醫唄,讓他去試試,要是能解決了,自然最好,解決不了,咱們再想法子唄。」見楊姝婕沒有直接否決自己的建議,態度模稜兩可,呂大偉趕緊趁熱打鐵。
楊姝婕被這事鬧得,已經連續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了,將曹淑芬調離婦聯,那是下策,勸楊淑芳離婚,更是下下策,一來不符合楊姝婕的做人宗旨,二來傳將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顯得婦聯太過無能。呂大偉的主意,也不是什麼好辦法,但在眼下已經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楊姝婕也不想讓大傢伙就這麼從早上一直坐到下班。她猶豫片刻,說道:「那就這麼先這樣吧。高玨現在反正也是要分到權益科的,權益科也正好是負責這類工作,先讓他熟悉熟悉,嘗試一下。尚瑾,會議結束,你就先給高玨辦一下手續,然後把他分配到權益科。高艷紅,等他過去,你給他介紹一下權益科的工作,今天中午,就讓他跟曹淑芬回家,盡快把事情解決。」
說完,楊姝婕站了起來,說了聲「散會」,就率先離開會議室。見她離去,會議室內的眾人才算鬆了口氣,對於呂大偉推薦新來的高玨去接這份苦差事,大傢伙其實也覺得不妥,一個尚未接觸過婦聯工作的新人,他能行麼,別到時候再讓人揍一頓。但不管怎麼說,呂大偉也算是給大伙解除了燃眉之急,實在不行,明天早上多吃點飯,少喝點水,提前做好在會議室坐一天的準備。估計楊主任也不能真的殘忍到下班還不讓大伙回家的地步吧。
尚瑾其實也憋了一泡尿,她可沒敢和母老虎說,對於呂大偉幫大伙解圍,她還是比較滿意的,沖呂大偉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嘉許之色。也是,辦公室的工作,不就是和稀泥麼。不過,別人不知道呂大偉的心思,小丫頭閆冰卻是知道的,瞪了呂大偉一眼,但什麼也沒說。
楊姝婕走出會議室,一轉身,就看到高玨站在辦公室門口的走廊上,正朝這邊觀望。楊姝婕緩緩朝高玨走去,先前氣沖沖地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注意,現在倒是看清了高玨的相貌。
高玨身材高大,衣著樸素,一臉的正氣,甚是精神。這個世界是很奇妙的,男領導對女下屬往往要比對男下屬要好一些,女領導對男下屬也會比對待女下屬要寬厚一下。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麼一句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還是異性相吸啊。
以前婦聯只有一個男人,沒有啥可比性,她也沒覺得如何,現在看到高玨,再和油頭粉面、衣著不著調的呂大偉一比,她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高玨順眼。
高玨當然也看到了楊姝婕,從閆冰嘴裡得知,她是婦聯的一把手主任。待楊姝婕走到近前的時候,高玨禮貌地說道:「主任好。」
「你認識我?」楊姝婕停下腳步,面帶微笑地說道。楊主任今年四十三歲,別看徐娘半老,但年輕時,著實是個大美人,因為是婦聯主任,平時也保養一下,化些淡妝,所以風韻猶存。
「早上來的時候,聽別人這麼稱呼您,我就記了下來了。我是高玨,今天第一天報到,多謝主任,將我從廢卷中拔出來,讓我進入婦聯。我一定會努力工作,決不辜負主任的一片厚愛。」高玨說道。
楊姝婕沒想到高玨這麼會說話,滿意地點點頭,甚至認為自己當初選擇高玨,是極為英明的決定。「高玨,你這句話,我可是記在心裡了,你要是不努力,辜負了我的一片厚愛,我就不高興了。」
「請領導放心。」高玨鄭重地說道。
「好。」楊姝婕又是一笑,跟著又用溫和地語氣說道:「咱們婦聯,在外人眼裡,或許不重要,其實咱們的工作,卻是任重而道遠。我喜歡年輕人,年輕人做事有衝勁,敢於拚搏,腦子夠靈光,現在改革開放,咱們婦聯的工作也更加多元化,需要的就是能夠做事的人。高玨,你記住,以後做事,只要站在婦聯的角度上,以婦聯的利益出發,完全可以勇往直前,不要怕做錯事,就怕你不做事。」
「我明白。」高玨態度認真地點頭說道。
「等一下,跟辦公室尚主任報到,她會給你辦理手續,安排工作。記住,還是那句話,不要怕做錯,只要你工作時,是以婦聯的利益出發,我楊姝婕永遠是你的後盾。」楊姝婕最後的一句話,十分肯定,跟著,她鼓勵般地拍了拍高玨的肩膀,這才從他身邊走過,返回自己的辦公室。
在楊姝婕和高玨說話的時候,會議室裡的人已經陸續出來了,正好看到這一幕。見楊姝婕心平氣和地與高玨說話,而且還帶著笑容,實在令大伙陪感詫異,剛剛還大發雷霆的母老虎,怎麼突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尤其是最後,楊姝婕拍了拍高玨的肩膀,更是令人吃驚。閆冰張口結舌,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時這位令自己望而生畏的領導,怎麼這般友善、和藹。和她相比,呂大偉則是充滿了嫉妒,自己來婦聯都快三年了,楊主任從來沒有這麼鼓勵過我,更沒有單獨和我說過這麼多話,它媽的,怎麼就對一個新來的小子另眼相看呢。
呂大偉越想越氣,再次在心中詛咒起來,「高玨,別看楊主任現在對你印象好,等你把事情辦砸了,到時肯定得把你罵死!讓你小子得罪我,今天下午,有你的苦頭吃,給你打的鼻青臉腫,看你明天怎麼好意思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