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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313交火 文 / 御井烹香

    此時眾人都已經知道了消息,除了正在沉睡的封錦以外,船上諸水兵都在忙碌地做戰前的準備: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分析局勢的,對於這些底下人來說,與其束手就擒,還不如放手一搏,至少還有衝出生天的機會。投降了落入英軍手裡,結果一般都會比死了還慘。

    倒是那些大商號的管事們,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只是聚在甲板角落裡低聲說話,眼睛是望住了甲板上的小艇。很顯然,他們是想一等事情不好,就力爭上船逃走的。做商人的,腦子畢竟是比當兵的要靈活一些。蕙娘和盧天怡也懶得搭理他們,他們亦不曾坐困愁城,剛才已經仔細研究過地圖了:其實英軍追上他們,也算是十分幸運,因為再往前走大概兩天的路程,便有可能進入被稱為黑海潮的洋流範圍,這股洋流不論風向如何,經年是向北的暖流,順著這股勁兒,他們可以把速度稍微往上提一點兒,這樣也有希望和英軍把距離拉開,而不至於陷入這樣的困境之中恐慌沸騰。順著洋流再航行三天左右,便進入到可以放飛信鴿的區域了,信鴿先飛到海南轉一道再往廣州去,這樣廣州水師順風而下,不過七八天時間就能到達他們臨近海域,不知要比蕙娘等人逆流而上快了多少倍。到那時候,即使有英軍艦隊也不怕什麼,倒是可以擒下一艘來做研究。

    蕙娘這幾天本來也在研究海圖、風圖,但凡有一絲可能,她也不想棄船而走,為了救封錦,都走到這一步了,她沒理由突然棄船而逃,那基本是放棄了封錦的性命。此時聽說英軍開始分散包圍,倒是精神一振,和盧天怡及眾人商議道,「就怕他們不肯分散,我們雖然不能把他們全部擊潰,但只要他們還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戰艦,不敢和我們硬碰硬,那也許是還有一線機會逃得生天的。」

    盧天怡道,「您是說,破罐子破摔,咱們就這樣橫衝直撞地走出去?」

    「他們船多,總是可以把我們的炮彈消耗了再來生擒的。」蕙娘道,「試想我們天威炮的威力,要死都能拖些墊背的。就那樣從兩船中間的方向開過去,所有船炮口全開,看看他們什麼反應吧——不行就打,反正,這總比坐著等死要強。」

    在這樣沒辦法的時候,最怕的就是真不想任何辦法了,蕙娘如此果斷,眾人倒是都鬆了口氣,都道,「那就這樣辦。」

    便各自出去傳令協調,蕙娘倒是閒下來了,她走出艙房,見喬三爺站在欄杆邊上,便迎上前歉然道,「三叔,這一次倒是連累你了。」

    「我們行走慣了的人,命都是攥在天手上,天什麼時候要收,那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喬三爺笑了笑,倒是很淡然。「這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世侄女客氣了。」

    他忽然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得呂宋島上的秦人可憐……本來海上的事傳不回去也就罷了。現在都傳回去了,我們又都臨陣逃脫,英軍不知會否遷怒於百姓們。」

    蕙娘道,「他們若不想和朝廷開戰——」

    「朝廷才不管外頭的事呢。」喬三爺有幾分惆悵地摸了摸欄杆,輕聲道,「不像是那些夷人,人少,看顧得過來不說,也巴不得有個借口挑起戰爭。你別看呂宋當年打得腥風血雨的,其實島上的法國人、荷蘭人都是若無其事的,根本不怕被波及……唉,出了國門才知道,這朝廷不上心,咱們秦人就硬是低人一等啊。」

    蕙娘和喬三爺也是極為熟悉的,這個文質彬彬的儒商,對付起生意上的敵人,那份狠勁都不必多說了。面上客客氣氣的,私下什麼手段都使。在她心裡,喬三爺一直算是無商不奸的代表人物,她從未想過,這麼一個世故人也有真情流露的時候:現在大家朝不保夕的,也沒必要再做表面文章了,喬三爺大可不必虛情假意地為海外秦人流眼淚,這件事,應該是他心裡的一根刺。現在自忖必死,才說出來和蕙娘感慨。

    「若是此番能夠回去,以後朝廷也許會在婆羅洲甚至是呂宋,也經營起一塊殖民地。」蕙娘想到呂宋島上那些無辜的秦人,亦是輕輕歎了口氣,她現在是越來越明白權仲白的心情了,作為一個看透了政治風雲的醫生,他越是瞭解政治,估計也就越是感到無力。不論上層的政治勢力怎麼變換,老百姓的日子也還是一樣風雨飄搖,再清明的政治,也只能使他們少受一些蹂躪,大部分人的生活,還是和海上舢板一樣,聽天由命,漂到哪裡算是哪裡罷了。不論是鸞台會還是大秦正朔,對此都是無能為力,要改變這樣的現狀,又是談何容易?光憑一個人的努力,根本只是癡人說夢而已。「這些百姓若能在接下來的風波中活下來,也許會有一點好日子過了……希望英國人的手別那麼辣吧。」

    喬三爺微微搖頭,顯然並不看好。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向前甲板,大秦艦隊正在加速轉向,力爭在英軍沒完成包圍圈之前突圍出去,不過,遠處已經可以看見英軍的蒸汽船在緩緩航行——他們的速度雖然也不快,但畢竟是趕到了大秦艦隊的前方。

    兩人走到時,卻見權仲白也在甲板上,連封錦都被抱了出來,在陰影裡四處張望——看來,他不但已經醒來,而且對自己的狀況,也有了充分的認識。不過,封錦面上並沒有多少沉肅之色,他面上只有好奇之色,盯著遠處軍艦不肯挪開眼神紈褲無雙全文閱讀。蕙娘衝他們點頭一笑,要往權仲白走去時,船邊那群商人中卻走出一個來,期期艾艾地道,「公子,眼看一場大戰是不能避免的了……英國人有規矩,兵士他們不留活口,可這……商賈之輩卻未必如此……」

    蕙娘揚眉道,「是嗎?」

    見她口氣不大嚴肅,眾位管事都來了精神,紛紛道,「不瞞您說,咱們在呂宋也是有些薄面的,沒準,這——」

    蕙娘此時已經走到封錦身邊,在棚子底下抱臂站著,也不耐煩聽眾人嘈雜,便道,「我明白啦,都有多少人願去的,站出來吧。若是有兵士不願打仗的,也可以跟著過去,讓幾位爺幫著遮掩一下,沒準還真能矇混過關呢。」

    她先目注喬三爺,喬三爺瞅了幾個管事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唇,呸了一聲,道,「死也死在大秦的船上,就你們這德行,就活著回去了,東主對你們也沒好話!」

    他這一表態,宜春號諸人也都站到了他身邊,一時間人流好似被刀分成了兩撥,這些管事們,有的是全家都站在喬三爺這邊,有的是分散風險,妻小留下來,自己過去英軍那裡。不過一時,眾人都分出了陣營。居然還真有兩個兵士慢吞吞地走過來,站在要過去的那些人身邊。氣得十夫長臉色通紅,只是礙於蕙娘在前,都不敢說話。

    蕙娘見眾人都站定了,便望著封錦,似笑非笑地道,「統領看怎麼辦?」

    封錦似乎壓根沒注意到船上的事兒,他還出神地眺望著遠方的天際線,那兒有幾隻海鷗在海面上盤旋翱翔,被蕙娘這麼一說,才回過神來,掃了眾人一眼,語氣隨意中竟帶了一絲天真,「佩蘭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蕙娘又去看權仲白,權仲白輕輕地歎了口氣,先感慨地搖了搖頭,又輕輕地點了點頭。

    蕙娘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唇角微微上揚,她轉身柔聲道,「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想要求活嘛,都是能理解的……早知道我們會落得今天這樣窘境,當時你們也就不上船了是吧?」

    那些人俱都點頭哈腰,乾笑著不敢接腔,也不敢回看蕙娘。蕙娘揮了揮手,道,「想去就都去吧,我也不留客了。不過難得來一次,好歹也帶些東西走,才不算是白做客了。」

    她神色一正,沖左右厲喝道,「在他們身上留點禮物,讓他們游過英軍那邊去!」

    說著,便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匕首,先在最近一人身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傷口,方才大喝道,「把他丟下船去!」

    封錦一抬手指,他身邊兩個親衛頓時上來,把那人一夾,大步走到船邊就丟了下去。——這大海裡什麼時候少過魚?蕙娘的刀又快,這人還在半空中,墜入水中的鮮血,已經惹來了幾條大魚盤旋圍繞。人才一落水,便聽得慘叫連聲,這人連掙扎著游一會兒都不能,一眨眼便不知被什麼東西拖入了水底。

    蕙娘轉動著眼珠子,陰森森地瞅了餘下那群人一眼,又露出一個微笑,若無其事地道,「你們還在等什麼?」

    眾水兵方才恍然大悟,紛紛拔刀而上,在這些人身上劃了深深的傷痕,將他們從上層甲板丟下海去,這十幾人,頓時把旗艦周圍變成了慘叫的世界。蕙娘只是充耳不聞,又吩咐傳令兵,「告訴余船知道,還有誰想要臨陣脫逃的,都照此法辦理。想走,哪有這麼容易?這種人,讓他們死得光鮮些都對不起咱們,咱們就是要死,也死得轟烈些,好歹帶些人陪葬!」

    海船上,船長就是皇帝,什麼樣的私刑沒有?比這更殘忍的還有得是呢,這些水兵非但不覺得膽寒,反而都興奮了起來,轟然道,「就要死,也死得痛快!」

    在一船人高呼聲中,艦隊緩緩向英軍駛去,剛才那特異的景象,似乎也令他們頗為迷惑。現在艦隊一路帶著血浪向他們駛去,兩側炮口全開,大炮洞出時,那兩艘最接近於他們的蒸汽船,倒是慢下了速度……

    這明顯就是不想和他們同歸於盡了梟寵,尤物小妻。蕙娘瞇眼瞧著各船之間的旗語,又令人翻譯出來給她聽,果然,英軍主將亦不想一次賠上數條蒸汽船,只令一條船繼續往前試圖攔住他們的去路。其餘船隻收緊包圍,欲要繼續結成陣形,避免大秦艦隊各個擊破。

    如此反覆變陣,英國人就算有蒸汽船,不免也有些手忙腳亂。唯獨阻擋大秦艦隊的那支蒸汽船,因為目標單純,倒是十分堅定,一心一意地就撞了過來,仗著自己側面對準船頭位置,天威炮不好炮擊,他們也在準備沖旗艦開炮了。

    蕙娘先不發令,等這艘船接近天威炮最遠轟擊範圍時,便道,「各船準備,能射得到的都轟一發,看有沒有這個運氣吧。」

    上回天威炮有所留力的事,敵人自然是毫不知情,這回發炮時,他們還是沒做好準備。幾枚炮彈炸過去時,眾人都能聽見英軍的慘叫,與橫飛的斷肢——水手們根本沒找掩護呢。大秦艦隊連忙抓緊機會,盡力炮擊了幾輪,但依舊保持原定方向,如此一來,兩船勢將擦肩而過。不過,因為人手的損失,英軍船隻是不可能調轉航向繼續來攔截旗艦,硬要和其相撞了。

    然而,這回畢竟不比上回,兩船越來越接近,很快,英軍的炮彈也落到了大秦艦隊之中,第一枚炮彈,正正就擊中了旗艦左舷。

    眾人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船身劇烈晃動,蕙娘幾乎沒有站住,別人就更不必說了,嘩啦啦登時跌倒了一大片。好在這發炮彈居然沒炸,只是鑲嵌在船舷上,並未能給他們帶來多少損失,至於餘下幾枚,不是衝著後頭船隻去了,就是在水裡開了花,一時此地海水起伏不定,船隻也是隨之搖晃不休。別說發炮,就是開槍都難瞄準。各位炮手各顯神通、零零散散地發了幾炮,也是逼得英軍那邊暫停了移動,藉著海水的機會,眾人鼓了側帆,繼續往前開去,如此一邊交火,一邊往前,也顧不得後頭各船能否跟上了,只是瞅準了煙囪打,又往能打到的所有敵艦上都發了炮,反正只要在射擊許可的角度內,也顧不得珍惜炮彈了,能打到多少就打多少。

    這麼鬧哄哄沒章法地打了一陣,英軍那邊也要過來營救他們自己人,倒真讓蕙娘等人逃脫出來——除了左舷上那個炮彈以外,底艙有一處進了水,別的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傷了。倒是跟隨他們的一艘商船被擊沉了,上頭的水手等,都順著拋出的長繩往上爬。多數倒是都被救了起來,但上頭居住的老弱婦孺就沒這麼幸運,存活希望已很渺茫。

    眾人亦不敢停留整頓,盡力往前開去,到了第二日中午,英軍又遙遙地墜住了他們的尾巴,不過,這一次他們速度也受到影響,亦不敢再蠻橫靠近、強行包圍——天威炮畢竟還是佔便宜的,這一次,七艘船變成了六艘。

    如此一來,大秦艦隊倒是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每回英軍接近天威炮射程,蕙娘都下令射擊,這回英軍是真的怕了,估計也打算消耗他們的炮彈,因此只是遊走騷擾,並沒有認真來打。艦隊借此機會,終於憑借老水手的指點,駛入黑潮中,速度頓時加快少許,就這樣和英軍追追打打地往前逃走。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十多天。

    這十多天內,當然船上減員也比較嚴重,物資消耗也十分厲害,不說吃的、打仗用的,就是藥草都消耗得飛快,雖然海戰隔得遠,但畢竟還是有傷員出現。只是權仲白卻不能醫治——眾人亦都明確拒絕了他的醫治:現在他是晝夜不停地看顧著封錦給他降溫:雖然幾次大戰,封錦都被權仲白盡力護住,減少顛簸對他的衝擊。但他到底還是發了高燒,已經暈迷了有五天之多了。不用任何人解釋,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命,陷入了極度的危險之中。

    這天船行已近海南時,蕙娘正在和盧天怡看星圖,試圖再一次確定自己所在的方位,以及行駛到海南島需要的時間。因天色已晚,今夜烏雲極厚,似乎將有暴風雨到來,英國人也沒意思打夜戰,洋面上是一片漆黑、萬籟俱靜。盧天怡頗有幾分擔心底艙,兩人正在商議要不要把封錦轉移到別船去時,蕙娘忽然覺得窗外晃過了一絲亮光,她還沒留心,只是瞥了一眼,並未細看,不想再過了一會,便有人咚咚地跑來敲門,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公子!副統領——咱們,咱們的人到啦!剛才打了燈號,是——是許將軍和小桂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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