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來廣州一次,雖然大人們有事,但不可不放孩子們出去玩玩。蕙娘和楊七娘說過了公事,楊七娘便和她商量道,「我們都忙,出門的事還要押後了,兩位小公子難得來廣州,總不好陪著我們拘在屋子裡。不如這樣,改日讓管家帶著出門四處走走,也可以帶他們到升鸞的兵船上去開開眼。廣州這一帶,好玩的物事還是不少的。」
這兩人都不是把公事上的情緒帶到私人來往上的人,再說,漫天開價落地還錢,這種討價還價的事情,生意人司空見慣,臉一抹也就當沒這回事了。蕙娘笑著說,「好哇,要不是盧統領陪我們過來了,我也真想過去逛逛。其實這種事,還不是叫底下人去做,真正需要我們出面的時間能有多少。」
因便和楊七娘打聽廣州的風土人情,楊七娘笑道,「這一路過來,世兄難道沒和你談起嗎?」
「今天這一路進城。」蕙娘坦誠道,「我也是仔細看了看廣州,覺得這個省城,和去過的所有別的地方都不一樣。畢竟是第一個開埠的地方,繁華不說,人來人往的,變化也大,仲白上次過來是幾年前的事了,也許這幾年間,城裡又發生了許多變化也難說的。」
「這倒是真的。」楊七娘也笑了,「我算是在廣州剛準備開埠時就過來了,只比善桐姐慢了那麼一點兒,這些年來,我們也算是一點點看著廣州開始變的。頭一兩年真是不覺得,到了後來,幾個月不回來都覺得變化大。不止是說街景,連民風、人情,都變得快。當然,街景變化也大,現在廣州管事的,實際上也不是廣州知府,而是宗人府過來的林中冕——」
蕙娘點頭道,「永寧侯家的三少爺。」
「現在南邊都叫他廣州王啦。」楊七娘笑著說,「他腦筋活,肯下心思琢磨差事,最重要是能接受新東西。你看現在廣州路面都用的是青石板,便覺得豪華了吧?現在南邊新路,鋪的是年前剛剛從泰西過來的水泥。一邊鋪一邊試著改進配方,鋪好了以後根本就不怕下雨,馬車跑著也穩當。就是還嫌顛簸了點,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他妻子三少夫人和我們也很談得來,可惜這一陣子身上不大好,不然,倒是能一道出去走走。」
她頓了頓,又有些羞澀地道,「雖說背後不好說人是非,不過他們夫妻兩個感情不睦也是有名的,三少夫人現在把三少爺趕到官衙裡住,自己過得逍遙得很,成日裡愛出門出門,愛逛街逛街,愛跑馬跑馬,倒是過得自在。三少爺想回家和姨娘們過個夜,還要求她放行。也就只有在廣州這個地方,她這樣作為,才不會被人說三道四了,因此三少夫人很喜愛廣州,這輩子都不想走了。」
蕙娘一揚眉,不免奇道,「這個,我在京裡可是從未聽說……三少爺懼內的名聲,好像也不太響亮。」
「都是有緣故的。」楊七娘歎了口氣,「善桐姐白擔了個名聲,也是因為牛家人故意要和她做對罷了。三少夫人雖然沒見過皇帝,但作風很得皇帝欣賞,現在人在廣州,年年還有賞賜指明給她。宮中從前皇后在的時候不說了,皇后現在不在了,賢妃、寧妃也都有表示。這麼一個人,誰會傳她的閒話,誰敢傳她的閒話?再說,廣州天高皇帝遠,京城人不知道的事,多了去呢。」
她壓低了聲音,「好比說石家那個同夫君和離的女兒,明面上是在家廟裡修行,不見外客這坑爹的仙俠全文閱讀。其實,去年底就到廣州來了,現在已經又尋了一個夫婿,日子過得頗為快活,聽說還很感謝前夫執意和離,不然,過不得現在的日子。」
女人,沒有不愛說人是非的,只要不是無事找事拿來說嘴,蕙娘也喜歡聽聽別人家的閒事。她揚眉道,「此話當真?她難道還盯著石家女兒再嫁的名頭出來交際?」
「可不呢,嫁的就是我們這裡一個喪偶的千戶。」楊七娘看來也頗為高興,「是她到廣州以後,在廟會上認得的,兩人頗為談得來呢。一來二去地,又尋機會見了幾次,這就成親了——也是石家人疼女兒。」
她的聲音黯淡了下來,「起碼,是比吳閣老一家人要仁厚得多了。」
吳興嘉那一去以後,再沒有聲音,也不知是否成功地來到了嶺南。其實她那樣身份,和和離再嫁比,對女眷名聲的損傷還更小一點,蕙娘亦不免歎息了幾聲,楊七娘道,「罷了,這世上還不是什麼樣的人都有?有些人有多冷酷,就有些人能有多溫暖。」
這句話她隨口說來,倒是令蕙娘微微一怔,讚道,「的確,此話頗有道理。」
「也不是我說的。」楊七娘忙道,她有些微微地臉紅,「是我從別人那兒聽來的……」
她言歸正傳,「不管怎麼說,這幾年來,廣州的風氣是更自由了。婦女外出,已成家常便飯,連我們這樣身份的人家,待字閨中也好,出嫁了也無妨,愛出門就出門,眾人都司空見慣了,也沒人說三道四。光是這一點,我就特別喜歡廣州,回京城那幾年,成天悶在家裡,看著同一片天,幾乎悶出毛病來了。升鸞也是,無聊個半死,頭一年功夫,打壞了幾個木人……」
蕙娘不由會心一笑,她也沒有在楊七娘跟前裝樣:說實在的,成年累月在人前掛著那張和藹可親、得體大方的面具,她也是有點倦了。「單單是這點,我也想在廣州住了,在京城,只有躲到沖粹園才有一點清靜,可以騎馬出門走走,也都要小心謹慎、掩人耳目。真是拘束透了,這一兩年外出得多,我還真有點野了心。」
楊七娘又笑著介紹了廣州的許多不同之處:這裡因為人口漸漸增多,所以林中冕組織,開始在舊城南邊重築城牆,開闢新城,還特地從京城把樣式雷給請來畫了圖,準備將眾衙門搬遷一多半過去,因此那邊的地都特別好賣,光是賣田地都已經把建城的錢給賺回來了。還有許多水手在這裡安家落戶,想要歸化,朝廷卻遲遲沒有個態度,又及此地幾乎已經沒有宵禁可言,許多約定俗成的夜市幾乎是從不歇業,就連城門晚上也是開的,一樣有人駐守等等。蕙娘聽了,亦對廣州發生濃厚興趣:這裡的一切,似乎都要比京城快得多,高效得多,也富有得多了。
「宜春號在廣州的分號,每年規模也在逐漸擴大。」她便對楊七娘提起,「尤其現在南洋和我們貿易也多了,廣州號幾乎要比蘇州號更加繁忙,十幾年前,誰能想得到今天?世事如棋局局新,真乃信語。真不知五十年、一百年後,廣州又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的確是誰都不知道了。」楊七娘也點了點頭。蕙娘不禁失笑,「難不成原來有人知道不成?」
楊七娘笑道,「我可沒這麼說。」
她又說,「昨日有一艘船到港,運來了一批泰西人用的橡膠輪胎,聽說能比木輪胎好用一些,在水泥地上走更穩當。是以知道我們新城都造的是水泥地,就有些機靈的商人販來賣,也獻給我好些。不過這要令人改造馬車才能用,他們已經去造了。說不准幾日內就能用上,到時候,咱們再忙也出去逛逛,看看珠江的夜景,現在江邊到了晚上很熱鬧,那裡涼快嘛……有許多人便在那裡擺攤賣夜點,挺有意思的。」
蕙娘亦覺十分好奇,忙打聽了橡膠究竟是什麼東西,又問了這輪胎的變化,得知是拿橡膠做的實心輪胎,賣得很貴,便道,「這東西進回來,怕也只有我們這樣人家用得起了。」
「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進來重生美好時代。咱們的茶葉和瓷器到了外國,也都是有錢人家用的。」楊七娘笑著說,「不過,茶葉和瓷器的奧秘,他們學不去,可這輪胎麼,只要找到橡膠產地,再經過幾番試驗,我們卻很容易造出仿品。——我給這種行為起了個名字,叫做山寨。可惜升鸞嫌不好聽,不許我用。」
「沒這麼容易吧。」蕙娘有些不以為然,「人家從海外千里迢迢地帶了這東西來,且不說配方、製造了,就是這個原料像是也聽說大秦有出產——」
楊七娘開了個盒子,拿起一個小球拋給蕙娘,蕙娘接在手裡,捏了捏,見這物事泛黑又有些彈性,因便奇道,「這就是你說的橡膠麼?」
楊七娘點頭道,「是,這東西在南洋有不少,都是泰西人引進種植的,現在的南洋,幾乎是他們的種植園了。」
蕙娘不禁駭笑道,「還有此事?那萬一得了配方,西洋人豈不是再無利可圖了?」
「誰說不是呢。」楊七娘攤了攤手,「他們都自以為我們毫不知情呢。好多生意都是靠這樣賺錢呢,尤其是跨海的貿易,就靠這個——嗯,這個信息的不對稱。」
蕙娘亦是眼睛一亮,點頭道,「不錯,你這道理說得是簡明扼要。看來,你要去做生意,也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兩人相視一笑,均覺投緣,楊七娘又問蕙娘出海的見聞,蕙娘便給她說了些自己在江戶城的見識。連去吉原的事都說出來,楊七娘聽得樂不可支,非但並不吃驚,還拊掌大笑道,「有意思,如我在船上,必定和你一道過去。」
說話間已到了晚飯時分,院中腳步輕響,許鳳佳回了屋,手裡還抱了個許三柔。楊七娘起身迎上,竟掂起腳在許鳳佳下顎上落下一吻,又親了三柔一下,笑道,「你回來啦。」
饒是蕙娘也非一般女子,看她大膽的表現,仍有些不自在。許鳳佳看了蕙娘一眼,麥芽色的臉膛都要紅透了,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嗯,回來了。」便和蕙娘問好。
蕙娘亦是會心一笑,便起身告辭,才出了屋門,就聽見許鳳佳的聲音飄了出來。「楊棋,你也太過火了吧——」
楊七娘的聲音裡帶了笑意,不疾不徐、軟軟甜甜的,「你是不喜歡我親你嘍?」
許鳳佳的聲音裡浸透了窘迫,「這不是當著人家的面嗎……」
許三柔的笑聲傳了出來,「娘你又戲弄爹。」她貼心地道,「爹別窘啦,伯母可不會介意這個,跌不了您的面子。」
「說的又不是面子的事——」許鳳佳好像被這對母女折騰得不淺,蕙娘亦不禁搖頭一笑,方才加快腳步,回了自己居住的客院。歪哥、乖哥也已回了屋子,正纏著權仲白,埋怨他剛才出去遊蕩沒有帶著自己。
權仲白道,「誰去遊蕩啦,我去同和堂抓藥好麼。」說著,正好丫頭們送了四碗湯藥進來,他便囑咐她道,「你們也都有份的,一會記得去領了來喝。」
他雖沒解釋,蕙娘卻知道他出去同和堂,除了抓藥、逛街以外,多少也是讓同和堂的人知道自己等人已經到了廣州,告訴權世仁可以過來探望的意思。因笑道,「知道你來,他們都開心呢吧,你這次次過來,同和堂的生意都得好上一大截。」
權仲白全國義診都是帶發藥的,唯獨在廣州,因為廣州遊民很少,大部分人都算是衣食無憂,因此他雖然還做義診,卻只是開藥方了。同和堂的生意自然因此會迎來一波好行情,這件事眾人在船上也聽他提過,歪哥一邊皺眉喝藥,一邊道,「爹多開黃連,苦死他們!」
眾人都發一笑,此時天色已晚,主人來人相請,在後院設宴,招待權仲白夫妻同盧天怡統領。
盧統領對楊七娘亦客氣非凡,他因一到就去燕雲衛衙門,現在才回來吃晚飯,因此見了禮便道,「統領給您捎帶了一些東西,並問您、將軍並小公子的好家有招財貓最新章節。」
楊七娘點頭笑道,「我們都很好,表哥可好?」
盧統領點頭道,「好得很,他還帶了話給您,一會我再和您說吧……」
只是幾句話,便可看出封錦和楊七娘關係的密切——他會帶給楊七娘什麼話,蕙娘都有點好奇,這位燕雲衛統領手裡,可少不得秘密消息……
不過,當著外人的面,盧統領也不會過多地談論此事,眾人吃了幾杯酒,便開始談天說地,幾個孩子早消失在花園裡玩耍,許鳳佳、楊七娘和權仲白都十分相熟,眾人說些熟人的近況,也覺得十分有滋味。因權仲白不能喝酒,許鳳佳便放開了和盧天怡喝,倒是把盧天怡早早地給喝趴下了,楊七娘責備他,「你也是仗著有遠客來,難得開戒不是?別再喝了,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許鳳佳並不否認楊七娘的指控,因道,「我現在也沒人喝了麼。」
雖說天氣炎熱,但眾人坐在花架下頭,又有天棚隔著,不但透風,而且沒有蚊蟲滋擾,跟前就是一泓活潑潑的活水池塘,遠處有江風徐來,還能隱約看見珠江上往來的花船漁舟。如此良辰美景,又逢知己親朋,如何不是人間快意時分?許鳳佳還同蕙娘說些去日本的事——對日本的近況,他打聽得很仔細,楊七娘便笑著說,「都把含沁派到那邊去了,你還問什麼。還想著日後回京去打日本麼?」
許鳳佳也笑了,「我是見獵心喜啊,不過,這也是難說的事,沒準哪天我們就要奉詔北上呢?天津水師,現在畢竟還是百廢待興,比不得我們廣州水師力量雄厚。」
他是武將,提起定國公在江戶灣的表演,真是整個人都在發光,「哪一日我們也能拿炮去轟了安南那就好了。」
又請蕙娘詳說炮打江戶灣之事,嘖嘖道,「男兒當如是!姐夫亦算是豪傑人物了,連楊棋都頗為佩服他的膽略,說他只憑此舉,說不定就能留名青史呢。」
蕙娘也注意到,許鳳佳從前說自己懼內,看來並非是和妻子唱雙簧。在她接觸過的夫妻裡,許鳳佳算是最尊重妻子意見的人了,和桂含沁那樣的寵愛又不一樣,他有點言必稱『楊棋說』的意思。也許,在許家六房內部,楊棋的觀點還真是舉足輕重。
「我是受不了他。」楊七娘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建功立業的心實在是太熱切了,還好他是打海戰,若是打陸戰,心都要提起來。」
權仲白道,「海戰確實,這炮火優先呀,炮火強,船好,一般輸面是極小的。陸戰那真是將軍難免陣上死,現在四邊太平還好些,北疆大戰的時候……嘿,勳戚家子弟真不知折損了多少進去。」
許鳳佳點頭道,「就是這幾年,四哥也是斷了一臂,從馬上摔下去——要不是有醫生就在一邊,接得還好,現在也不能繼續戎馬生涯了。也因此楊棋特別希望我留在廣州,這些年南洋漸漸太平,水師是要去找海盜打!」
楊七娘蹙眉道,「就是這樣,也難免擔心的。」
她將手穿進許鳳佳臂彎,把頭靠在他肩上,許將軍騰地一下又臉紅了,楊七娘仿若未覺,望著蕙娘笑道,「還是你好!權神醫處處都挑不出毛病來,而且又不用上陣打仗。」
「他還處處都挑不出毛病來?」蕙娘也小酌了幾杯,比平時放鬆一些,她白了權仲白一眼,權仲白只微笑不語。「他那是一身的臭毛病,我都不惜得說他。」
話雖如此,可稍微藉著酒勁,她還是也把手穿進了權仲白的臂彎裡。
權仲白的表現,則要比許鳳佳大方得多,他略帶憐惜地用手理了理蕙娘的鬢髮,道,「你有點喝多了。」
雖如此說,卻亦在蕙娘額角輕輕印了一吻莽荒紀全文閱讀。楊七娘哈哈大笑,為自己傾了一杯酒,道,「我為養生,從不喝酒的,今日倒是要敬嫂子一杯。神醫能娶得嫂子,真乃天幸。嫂子能嫁神醫,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然,今日哪能把臂出遊?若各自婚配,兩個人都要悶死了。」
許將軍在這種事上似乎有些面嫩,他紅了臉訥訥不成語,竟無法附和楊七娘,倒是蕙娘落落大方,一手和楊七娘碰了一杯,均都一飲而盡,楊七娘又支頤笑道,「不知三妞現在做什麼,若他們夫妻也在,可就熱鬧了。」
四人談天說地,又說了半晌,夜深了方才盡興散去,蕙娘挽著權仲白的胳膊,和他漫步在回房路上,忽地也是有感而發,道,「我好像從未和你這麼把臂而行過。在這點上,倒還不如楊七娘大膽。」
一般來說,把臂走那都是在室外,在室外就有別人能看到,一般的大戶人家,光天化日之下夫妻間做出這樣舉動,簡直輕浮透頂,那是要遭訓斥的。因此蕙娘也沒想到還能這樣和權仲白親近,還是被楊七娘啟發,意識到自己身在廣州了,才敢大膽地『調戲』權仲白。沒想到權仲白的反應倒是頗為良好,若他和許世子那般彆扭,蕙娘可沒有楊七娘的臉皮,能如此淡然處之,一邊說著,她一邊就輕笑著把楊七娘事前親吻夫君的事學給權仲白聽。
權仲白笑道,「你怎麼還是這麼不服輸呀?」
「我哪不服輸了。」蕙娘道,「若真不服輸,我剛才就在人前親你啦。只是覺得這樣開心而已,你要不喜歡,那我不抱了。」
她作勢要鬆開時,權仲白又不讓她鬆開,他摁著她的手,略帶笑意地道,「好麼,是我期待你不服輸,行了吧?」
他也不走了,只在廊下站定,似笑非笑地看著蕙娘,蕙娘反應了一會,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免有些臉紅,扭捏了一會,見左右無人,連提燈丫頭都背對著他們走在前頭,便下定決心般,閉著眼踮起腳尖,在權仲白唇邊輕啄了一口,這才紅著臉道,「可以了吧?可別說我不如她大膽!」
隔著不斷遠去的、朦朧的光,隱約能見到權仲白眼底閃爍著的笑意——在她眼裡,這笑意也許比星光還亮,權仲白慢慢地說,「嗯,你是挺大膽的,不過……和我比,你還差得遠呢。」
蕙娘尚未明白他的意思,便被權仲白猛地推到牆邊,他的手抽了出來,墊在了蕙娘腦後,免得她撞疼了後腦勺。下一刻,權神醫略微彎□子,又快又準地叼住了她的唇瓣,輾轉吮吸了起來……
過得一會,連提燈丫鬟似乎都發覺有異,燈火在遠處停駐了下來,給廊上增添了長長的陰影,四周萬籟俱靜,只有隱隱花香、微微蟲鳴,過得一會,權仲白並未深吻,只是淺淺地咬著她的下唇——蕙娘強行壓抑著分開雙唇讓他溜進來的衝動,她有些腿軟,只好慢慢地靠到權仲白身上,過得一會,兩人方分了開來,權仲白啞聲笑道,「喏,你也可以試著和我比一比,發揚你好勝的特質……」
雖說此時夜深人靜,但園裡總是有活人的,巡夜婆子不說,提燈的那小丫頭還在不遠處呢。蕙娘雙頰似火,難得地認了聳,「我……我膽小,可不比你,沒皮沒臉、膽大包天的……」
權仲白不免低笑起來,他摟著蕙娘的腰,低聲道,「可惜,在沖粹園可不能這麼做,冬天冷,夏天蚊蟲多,不然……」
「不然什麼。」蕙娘凶巴巴地道,「沒有不然,有我也不答應你!」
因船上梳洗畢竟不便,兩人也有潔癖,實在亦是有幾日沒有『不然』了。此時都有些著急回去,蕙娘卻又有些面嫩,顧忌著丫頭是許家下人,不願表現得太急切,免得被她們在私下拿來說嘴,因此還故意放慢了腳步。才一回屋,權仲白隨手一拂袖子,便熄滅了燈火,兩人一路糾纏,在黑暗中磕磕絆絆地到了床邊,蕙娘還不忘為自己聲張權益,「什麼時候練就了這麼準的拋物功夫,扔的究竟是什麼!上回打歪了我的毽子,這回——唔——嗯……又、又把燈都給擊滅了……袖子裡也不知都藏了什麼!」
權神醫從前禁慾的時候,有一番禁慾的風情,現在學懂急切了,也有一番急切的魅力星壺。他本來大膽,如今在床笫間,有些話聽來平平,可一仔細思量,頓時令人臉紅。他含著笑意道,「君子坦蕩蕩,藏了什麼,我說不如你摸,看你摸得到什麼……」
「我摸?」蕙娘氣得直接握住了重點,掙扎著翻了個身,「我還不如直接擰斷……哎喲!」
「擰斷,你捨得?」權仲白的聲音裡也摻和進了低低的波動,他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道,「不過,你倒是可以輕輕地試一試……」
蕙娘都有點受不了了,她收回手掩耳道,「你煩死人啦!我不要你,走開,走開……」
待權仲白真的走開了,她又有些失落和不捨,低聲道,「幹嘛呀,你去哪?」
權仲白笑道,「你不是要擰斷我麼,我怕得很……這不就趕快走了?」
一邊說,一邊將蕙娘身上最後的一件衣服給解下了……
第二日早上,雖說有正事等著,但神醫少夫人,因多日奔波,有些微不適,還是起晚了一些。
都到了廣州,各式各樣的消息,自然潮水一樣地湧到了眾人跟前。不過,和楊七娘所提供的那翔實而確定的消息來源相比,燕雲衛給的資料就沒那麼齊全了。畢竟身為官方情報機構,他們也不可能公然傳人審訊米價。而要調查國內的物價,這固然是手到擒來,可若要去統籌南洋那十幾個大大小小國家的米價,在短時間內的確是有些強人所難了。他們甚至連南洋那一帶種植的都是什麼作物也不大曉得。不過,對於南洋的政局和軍事力量分佈,倒是都瞭如指掌。
蕙娘亦沒指望從燕雲衛這裡得到多少幫助,要是燕雲衛能管用,皇帝也不用低聲下氣地來求她了。她直接令人請宜春號管事過來說話,沒有多久,喬家年輕一代比較出類拔萃的喬二十六,便恭恭敬敬地抱拳給她行禮,順帶把兩封信擺在了蕙娘跟前。
「這是南洋分號給您捎來的回信。」他道,「銀兩我們已經全都籌措齊了,現在儲備在銀庫之中,澆築成了銀山,您什麼時候要,提前三日一說,就能給分成銀塊。」
蕙娘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巨額的銀兩調動,很容易引動別人的貪心,尤其是廣州,這個城市人口多,必定是魚龍混雜。這筆備用銀子,可能要在廣州庫存放一段時間,若是單純存著,保衛工作怎麼也都是麻煩事兒,不如直接燒成山,要用的時候再行熔鑄。——雖然只是小事,但卻能看出喬二十七的能力的確不錯。
許鳳佳自然收到命令,要協助蕙娘的行動,他本人要練兵走不開,便令楊七娘過來幫手。因此此刻楊七娘是坐在蕙娘身邊的,她亦是看出喬二十七的顧慮,便讚賞地沖蕙娘遞過一個眼神,笑道,「有子如此,難怪宜春號生意越做越大了。」
蕙娘微微一笑,隨口客氣了幾句,便打開信封細看了起來:她早在京城就寫信給宜春號佈置了任務,廣州分號接信以後,藉著船來船往的機會,直接給南洋總分號送了消息,喬二爺人現在就在南洋呢,票號管事,那從來都是人面最廣的,向幾個華裔大商人稍微一打探,還有什麼不清楚的?甚至隨信還附了地圖,上面圈起了許多產糧區,還給附註標出了性質,把幾個大地主的姓名和來歷都給介紹了一番。
不過,這封信上的消息,和楊七娘所言,也沒有多少出入。按信上的說法,就是把這些大地主的庫房給買空了,對江南糧庫,也只能暫解燃眉之急。京城諸人在談論此事的時候,實在都犯了推己及人的錯誤,沒想到從當地的風土氣候、版圖幅員來看,這些南洋國家並沒有大量儲糧的必要,就連官庫,都沒有多少存糧。
「泰西那邊——」蕙娘隨手把信遞給了盧天怡,乘盧天怡讀信時問楊七娘,楊七娘搖頭道,「泰西自己糧食都不夠,他們應該是從新大陸進口糧食,那裡是他們的殖民地,也更近,搾取糧食比較方便。南洋這一塊要繞過非洲,運糧食是不合算的混世小術士最新章節。」
當然,朝鮮和日本就不必說了,在那種吃白米飯都奢侈的地方,指望有許多白米,還不如指望天上下錢雨。蕙娘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看來,我少不得要麻煩弟妹穿針引線了?」
她們兩人閒談時倒是常常『你』來『我』去的,並不算太客氣,只有在唇槍舌劍、討價還價的時候,反而才會親暱地用上弟妹和嫂子的稱呼。楊七娘衝她甜甜一笑,道,「這是個人情呀,嫂子。」
蕙娘道,「少來了,那個人情哪有如此容易抵消?」
見盧天怡看信入神,她便壓低了聲音道,「克山現在是你的人了,可這糧食買回來又不是我的。哪有為了別人的事欠人情的?這句話再別說了!」
的確,現在克山不但是大秦極為有名的能工巧匠,而且的確也能稱得上是個大富翁了。他為楊七娘賺到的錢,按蕙娘估算,幾乎可以買下半個廣州。這麼天大的財富,用這件事就想抵過去是有點過分,楊七娘瞇著眼睛笑了,用手指比了一條窄窄的寬度,道,「少一點是一點麼,就是只少一點也好的。」
蕙娘白了她一眼,道,「想得美——」
見盧天怡雙眉緊鎖,慢慢地放下了信紙,蕙娘便道,「盧統領,看來靠買,是買不到的了。」
「這個我們倒也都想過了。」權仲白看了信,亦不禁皺眉道,「現在的問題就是偷也偷不到搶也搶不到,就是發兵去打都拿不到,若是在京裡就知道這樣,我們都可以不必出來了。看來,只好設法在大地主手上買一點啦。但就是這樣,東奔西跑去聯絡地主、威逼利誘外加講價,也要費極大的功夫。」
蕙娘見眾人都有贊同之色,先不說話,只是又拿起燕雲衛給的資料,細細地翻看了一遍,方才慢慢道,「我倒是有個主意。」
盧天怡看來幾乎恨不得親蕙娘一口,他迫不及待地道,「少夫人果然足智多謀,卑職願聞其詳!」
蕙娘略有些得意地看了楊七娘一眼,又衝權仲白一笑,口中道,「我想呢,現在我們是人多地少,他們是地少人多。這裡天氣好,水稻長得飛快……若是能租了他們的荒地,僱傭流民過來種地做佃農,免除一切雜役不說,管飯管住,交夠了租子以後,朝廷還買他們的米……這麼種上兩年,官庫糧荒,是否可以自解?五年以後,只怕朝廷官庫都不會再有糧荒不說,連大秦的米價都會有個回落了。」
這個想法,實在非常大膽,看似異想天開,盧天怡張大了嘴,呆呆地望著蕙娘,好像還沒回過神來。權仲白卻是眉頭大皺,已經拿過資料,重又仔細地翻看了起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果然還是楊七娘——雖然蕙娘拒絕了她的幫助,使她賣人情的想法落了空,但她卻壓根沒有一點不快,雙眼閃閃發亮,顯得又是吃驚又是喜悅……不過,在蕙娘來看,與其是被這個主意給驚住了,倒不如說是楊七娘訝異於她居然想得出這個主意。
「嫂子果然是女中豪傑。」蕙娘能聽得出來,楊七娘的讚美,的確是發自肺腑,她輕輕地鼓了鼓掌,欣然道,「這個租界的主意,豈非妙至巔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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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膠輪胎和水泥的確在那時候已經出現了。
話說,關於小七和蕙娘的爭端我看到有人說蕙娘幫過小七,小七不念情的……蕙娘對小七所有的情分基本已經在她用撕書逼迫她的那一刻起就作廢了,那就是在利用她對小七的瞭解來要挾她。之後她們存在的就是純粹的交易關係。
懶得回復評論了只是一說|
另外,有沒有人記得林三少夫人娘家姓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