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往往也一無所求,因為他不曾體會過擁有的快樂。這世上有很多事,沒有體會過之前,亦不懂得去渴望,但明白了以後,便很難不去貪戀個中**的滋味。蕙娘並不諱言,她是挺喜歡和權仲白顛鸞倒鳳的。只是,男.歡/女.愛若是特別和諧,夫妻兩人的關係,往往也就不容易緊張,這一顛撲不破的真理,在這對性格強烈的夫妻身上卻並不適用,這兩人又都是意志堅強之輩,就算兩個人都有那麼一點兒想,但權仲白回來都一年多了,兩人成天在一間屋簷下住宿,也沒再發生過什麼。唯獨一次有點越線,還是前一陣子她自己情緒不穩定的時候,主動勾引了權仲白那麼一次,就是那一次,也還被『你還在熱孝裡』,給打發了回來。
要不是她也是善看眉眼的人,權仲白神色中偶然流露的小線索,並騙不了她,蕙娘還真要以為,權仲白對她已經完全失去興趣。這個從來都清心寡慾、克己自持的在家居士,竟能真的把自己的衝動和相望,都用童子功給煉化了……可就是心裡也有那麼幾分把握,曉得權仲白並不是完全不吃她拋下的餌食,這會兒,蕙娘心裡也難得地有了一絲忐忑,更有了那麼一絲酸味兒:和她不一樣,權仲白可是見慣世面的人,就是從不拈花惹草,他也有大把機會,給別人針灸,誰知道這裡頭有沒有什麼女病人,特別不在乎避嫌的?說不準,眼前這副景象,在他看來,也不過只有那麼一點點刺激,一點點誘.惑呢……
聽權仲白一片寂然,她也就按下了逼問他的衝動:以這個人的作風來看,就算他給哪個女病者針灸過了,為了別人的名節著想,也一定秘而不宣,不會告訴她的。就是要問,現在也不是時機。蕙娘趴了一會兒,見權仲白還沒動靜,便聳起肩膀,埋怨道,「你幹嘛啊,怎麼不動了,摁啊,我真舒服呢……」
權仲白又沉默了一會,方才把手重新搭在她頸後,他清了清嗓子,聲音似乎比從前低了一點兒,卻又好像是她的錯覺,「你最近是否有時睡前隱隱覺得頭有點脹痛?」
這倒是真的,蕙娘點頭道,「這也是陰虛火旺嗎?」
「思慮過多,腦力消耗大,有點上火。」權仲白的指頭反而更往上走,穿入發間,他道,「髮辮挑散,我給你捏捏頭。」
要不是知道他精通藥理,任何藥物一入口都能辨別出來,蕙娘真想給他下個春.藥了事了——她不是不知道,他們兩人間還存在問題,未能協調清楚,還要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好好談談,還有兩人都不願意讓步的一些矛盾……但這些精神上的東西,就一定比肉.體的歡愉重要嗎?他們倆到底誰是男誰是女,怎麼整得權仲白和個貞潔烈女似的,她反而像是個變著法兒情挑烈女的惡霸一般,滿心裡想的都是這些淫邪的事。
她多少有些氣餒,卻不願被權仲白看出來:這份要強的性子,真是到哪兒都改不了。索性就把今兒這個機會放過,當作權仲白只是好心給她捏捏頭、敲敲肩膀,便不動聲色,反手到背後把髮辮給拆了,略晃晃頭,令長髮披散下來,便不動也不說話了。權仲白亦保持沉默,他的長指穿過了黑髮,在她頭頂輕輕一摁,蕙娘頓覺一股混雜了輕微痛感的刺激,從頭皮傳來,令她有些脹痛的頭部,放鬆了不少。
她不禁舒適地哼了一聲,誇獎權仲白,「你平時常替人捏頭嗎?真是怪舒服的。」
「推拿也是醫術一種,自然要學了。」權仲白的聲音還是那樣淡淡的、涼涼的,他的雙手,靈巧而有韻律地在她頭頂摁了一會,蕙娘已覺四肢百骸都放鬆了下來。她說疲憊,也不是虛言相欺,連著忙活了這麼兩三個月,這會兒她是挺倦的,被捏了一會兒,蕙娘便覺得眼皮有點沉重,還想著就順勢這麼睡一會兒,醒來了正好吃晚飯。
可也不知怎麼回事,也許是有人懸在她背後的緣故,雖然舒服放鬆了,但她卻始終不能完全睡著,只覺腦際一片安詳,那靈敏的思維這會兒都有點遲鈍了——但,另一處更不受理智管束的地兒,卻分外的活躍。
也許是因為,她已有幾年沒有和男人這樣親近了,也許是因為剛才她的思維跑偏了一點兒,這會兒,蕙娘也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妥當——該怎麼說呢,權仲白分明只是給她摁著頭皮而已,連肩膀都沒動呢,她卻還要比剛才更『想』,『想』得蕙娘都有點懊惱了:她怎麼就這麼不爭氣,這要被人知道了,她該怎麼見人?
權仲白對她心中的騷動,自然一無所知,他還在慢條斯理地給她梳理著頭頂的幾處穴位,他清淺的呼吸聲,在她頭頂飄動著,落入蕙娘耳中,令她不禁扭了扭身子,卻又不巧碰著了權仲白的腿,倒讓她更覺得自己笨手笨腳了,她想側頭再看看權仲白的臉色,可卻又有些心虛,只好強捺著心裡的羞惱,若無其事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又乖乖地趴好了。
權仲白的手,也跟著落到了她的肩頭,輕輕地捏了捏肩窩,蕙娘禁不住舒服得歎了口氣,她想讓自己多少睡一會兒,但現在,睡意卻早已不翼而飛了。那一層薄薄的衣料,能阻隔什麼感覺?經過這段時間的運動,權仲白的手已經比平時熱了幾分,這會貼在她肩胛骨下方不輕不重地旋動著,指尖甚而掃到了胸廓,他旋一下,蕙娘便覺得下腹被輕輕地擰了一把,她慢慢地清醒了過來,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點兒——不,應該說是災情已經有點兒氾濫了。
要了親命了!今兒個怎麼這麼把持不住,人家也沒怎麼地,她倒先動.情了。蕙娘想到權仲白那天那句『你還在孝裡』,便羞惱得要命。這樣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嘗上第二次了,她剛才那番做作,可不是為了自己的羞窘給準備的,在她心裡,這會又氣又惱又忍不住的,應該是權仲白才對,而她呢,則可以半是得意,半是曖昧地對他說一句,『你手藝挺不錯的麼,就是心臟了點,盡想些不該想的事兒』——可就這會的情況來看,一會佔盡上風高高在上的人,又要變成權仲白了。
難道該叫停?可人家才開始摁呢,忽然間叫了停,這不等於是不打自招嗎?再說,自己該怎麼和權仲白解釋?他可是一直規規矩矩就摁著肩頸呢……
蕙娘難得地糾結上了,儘管權仲白還是盡心盡力地給她按著脊柱,,可她卻再無法放鬆下來,偏偏這一緊張,她更能敏銳感覺到他,他的動作,他溫熱的手掌,他若有若無的重量和壓力,他的呼吸、他的影子,甚至是他的眼神。她覺得他在看她,盯著她的腦勺,單純而專注,純粹是出於醫生對病人的關心,壓根一點都沒多想……可她越是這樣覺得,便越有感覺:還好,帳內已經比較昏暗了,不然,她真怕權仲白視線偶然向下一動,便發覺了端倪。
才正這樣想,權仲白的手便向下挪到後腰,摁著腰眼輕輕用了用勁,似乎是歎了口氣,才道,「這一陣子端坐時間久,這兒有點疼吧?」
他沒給蕙娘反應的時間,便開始有條不紊地為蕙娘摁起了後腰,從腰眼到全無贅肉的腰側,都盡心照顧,還道,「畢竟是習武的人,你的腰和一般女子不同,更勁道一些,肉也硬點。」
要是平時,蕙娘早就問他了,「你怎麼知道一般女子的腰是什麼樣的?」可現在她哪還有這份心思?只能死死地咬著下唇,止住自己的聲音,她怕她一開腔,權仲白便要發覺不對了……
但,怕什麼來什麼,權仲白猶豫了一下,還是和她交代,「你這一陣子心思用得太多了,氣血比較虛弱,我給你摁摁腰俞穴吧,緩解腰痛效果也比較明顯。一會最好再針灸一下,這樣恢復得快些。」
蕙娘胡亂嗯了一聲,只盼著他早點摁完了完事兒,過了一瞬才想起來腰俞穴在哪,她忙扭著身子,回頭道,「哎喲,不——」
這話說得有點晚了,權仲白已經把她的臀.瓣給分了開來——腰俞穴,本來就在臀.溝裡,她披的袍子,料子本來就滑,又被洇濕了,還帶著水汽,蕙娘這一動,權仲白剛摁下去的手指,便被夾在了兩片桃子中間不說,還一路下滑,直接就把蕙娘一心想要遮蓋的秘密,給『戳』穿了……
蕙娘一輩子難得一見,腦子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驚濤駭浪一般的羞恥和惱怒,從心底慢慢地往上湧,她恨不能快些打個地洞鑽進去,可腿卻一點也不聽話,什麼力氣都使不出來,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緊緊地把權仲白的長指絞在了裡頭,權仲白試著抽了幾次,都不得其法,反而牽動摩擦,讓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了細細碎碎的聲音。
「嗯……」一段短暫的沉默後,權某人長長地嗯了一聲,蕙娘渾身燒成了一片,只覺得汗珠子把衣料都給沁透了,她禁不住輕輕地嗚咽起來,怒道,「手抽出來!」
權仲白唔了一聲,還反過來安慰她,「其實這也沒有什麼,推拿畢竟是體氣相接,有反應也是很自然的事……」
蕙娘腦際,像是有一條線啪地一聲就斷了開來,她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力氣也有了,勇氣也有了,轉過身摟著權仲白的脖子,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使個巧勁兒,便翻身把他給壓到了身下,氣道,「不許說!」
權仲白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臉頰上,他有點吃驚,「你哭啦?」
蕙娘拿手背擦了擦臉頰,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是落下了淚來,她伏在權仲白身上,一手卡著他的脖子,不知怎麼,越想越是氣苦,眼淚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直往下落,有點自暴自棄地輕喊起來,「你犯不著給我找下台階,我、我就是不知羞恥,就是、就是如狼似虎,就是沾不得你的邊,你一碰我,我、我就想著那事兒,行了吧,權仲白,我恨死你了!」
在為淚水模糊的視線裡,她隱約能看到權仲白淡淡的笑意,和她的氣急敗壞相比,他要從容了許多,安撫她的動作也出乎意料的輕柔,「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別激動麼……」
蕙娘本來跪在權仲白腰際兩側,此時支撐不住坐了下去,兩人都抽了一口氣——蕙娘才要起來,又被權仲白摁住,只好身不由己地再坐了回去。
這一起一落之間,呻.吟出聲的已經非止蕙娘一人,權仲白亦發出了斷斷續續的低沉□。這聲音對她來說,是不陌生的,他生性自持,只有興到極處,才會出聲,就連聲音,也極盡典雅風範,與其說是吼叫,倒不如說是低吟,蕙娘腦際,忽地靈光一閃,她又扭了扭腰,碾過身下已然硬得令權仲白不適合成為座墊的某處,在層層情.欲的迷霧之後費勁地思考了半晌,不禁大喊道,「你、你戲耍我!」
更可恨者,是戲耍了她,還要把好人做到底,反過來惺惺作態地安慰她……蕙娘的眼淚還在往下滑落,但已是因為截然不同的原因,她這完全就是氣得,「權仲白,我恨死你了!」
權仲白朗笑出聲,他還保持著被她壓制的姿勢,乖順地並未反抗,但面上笑意卻燦爛得能把屋子照亮,他合情合理地指出,「難道就只許你玩你的小把戲?」
蕙娘還真沒法堵他,她一時不禁氣結,憋了半天,才道,「我、我不管!你騙我!」
「我早告訴過你,許多穴位都能激起人的……哎喲!」權仲白有點不高興了,「焦清蕙,你屬狗的呀!」
蕙娘真恨不能把他的脖子咬穿算了,她要說話,可隨著權仲白的挪動,兩人腰胯彼此互碾,忽然間所有話語又都飛到了九霄雲外,那股一直未曾褪去的燥熱,又佔據了她的思想,蕙娘不耐煩地去解自己的衣領,然後是權仲白的,權仲白想要幫她,被她凶。「不許動!」
「還是那麼凶。」權仲白現在倒比從前要聽話一些,她讓他不動,他就真個不動了,只是聲音裡的笑影子,比什麼都惱人。蕙娘氣得又咬了咬他的肩膀,方才低□去,把他層層疊疊的衣服胡亂扯開,一把揪出權仲白的要緊處,狠狠地捏了一把,聽到權仲白痛哼出聲,方才氣平少許,眼珠子一轉,又安撫地圈著套了幾下,這才爬上權仲白的身子,咬著他的耳垂道,「權仲白,我恨死你了……」
這個老男人,比她大了幾乎一輪,可他精通醫術勤練童子功,三十六七的年紀了,臉上還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只是多添了幾分穩重與優雅,此時衣衫凌亂地躺在她身下,雙頰略紅頭髮凌亂,典雅風流的氣質中摻入絲絲情.色,誘人到了十分。聽見蕙娘說話,星眸微微一瞇,一開口略微有些氣喘,「你就會說這一句話啊?」
蕙娘真恨不能把他這張嘴給縫上,她咬著、嚼著權仲白的唇瓣,把他惱人的聲音給封在了裡頭,手伸進敞開的衣襟裡,熱情——甚至是太過熱情地擰著他的肌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地把權仲白給她帶來的刺激,毫無章法地報復回去。
從權仲白的細微反應來看,這個報復方案收效甚佳,蕙娘對他的身體自然頗為熟悉,她能分辨得出權仲白表情中的變化,他的耐心快到了極限,因為她一直迴避著接觸最重要的那處地方,卻老在別的地兒打轉。
她重又跨坐回權仲白身上,這一回,他配合地往上頂了頂腰,雙眼一片幽深,蕙娘又咬了他的下唇一下,把最後一點賭氣給宣洩了出去,方才柔聲道,「郎中,揉揉我。」
權仲白的手指今日頗為忙碌,它很快又回到了剛才短暫停留過的地方,精巧微妙地折騰著蕙娘——和她一樣,他也很熟悉她,知道她哪兒更受不得人碰,哪兒只需要一拂,便能令她渾身顫抖。蕙娘亦已被撩起許久,又是久曠之身,未有多久,她便先交代了一回,身子軟得像是沒骨的水蛇,全塌在了權仲白身上。由得權仲白略略撐起她的腰肢……
「不許。」蕙娘盡力半撐起身子,探手下去一把握住了那物根處,她瞧著權仲白面上的驚異之色,忍不住撲哧一聲,得意地笑開了,「我累啦,我要睡了。」
她是真累還是為了別的,權仲白自然一望即知,他的眸色更加暗沉,輕而低沉地重複她的話,「累了?」
他的聲音幾乎直接烙在了蕙娘心底,她雙頰頓時又緋紅了起來,但焦清蕙畢竟是焦清蕙,有機會佔上風時,她是絕不會軟化的。
「我不早說了,我累極啦。」她有意地又打了個呵欠,「你也知道,你素來威風凜凜,我哪吃得消你,都不如改日再說——」
她力氣不小,可現在自然是渾身綿軟,權仲白都沒用上手,腰一挺,便緩慢而不容違逆地滑入花房深,處,直到蕙娘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身體,方才挺了下來,這久違的接觸,使兩人的呼吸都有了些紊亂。權仲白的手指,在蕙娘虎口處輕輕一彈,她的手指頓時就無力地鬆了開來,原本要出口的抗議,也伴著一次淺淺的抽.送化為了喘息,蕙娘眼睜睜地看著天地反轉,自己被權仲白又壓在了身下——他也學著她,咬著她的耳垂輕輕地說,「累了,就多躺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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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六歲孩子來說,歪哥的學業算是繁忙的了,他母親雖然時常將他攜帶出門,但往往也會將先生一道帶來,即使是在梅花莊內,盡職盡責的先生,亦都對他頗為鞭策——單只說近日新來的伴讀稍微愚笨一點兒,反映略慢了幾分,便被先生罰了抄書百遍,就可見他的嚴厲了。歪哥亦不敢在他跟前放肆,總是盡力敷衍功課,因此眼看年關將近,自己可以放假,小孩子心裡自然高興盼望,這天上完課,竟願意帶弟弟一路走回來。
在路上聽說王尚書和他們家少奶奶已經回去了,他還略有些失望,牽著乖哥的手道,「可惜,今日你是沒糖吃了。」
權家這兩個孩子都愛吃糕點,偏偏父母管得非常嚴格,渾水摸魚的機會幾乎沒有,也就是這一陣子,許多京中大官被母親請來做客,在他們家跟前,還能混上一兩個糖吃。今日這兩個客人走得早,機會已經失去,乖哥有點失望,嘴角一垂,便奶聲奶氣地道,「哥哥,我想堆雪人。」
都是四歲的大孩子了,還和個襁褓嬰兒一樣,成天就想著吃吃喝喝,歪哥有點不屑:我一兩歲的時候,都要比他懂事得多了!起碼,大人們說的話,我都能聽懂八.九成,哪裡和乖哥一樣,這也不懂那也不懂,什麼事都只能想到自己,連個大名也沒有,和個小動物一般的,一點都不懂事。
「堆雪人,堆出個感冒傷寒來怎麼辦?」他沒好氣,「說起來你都是乖的,使壞的又是我。不帶!」
乖哥急得蹦蹦跳,又去央求一邊自己的丫頭連珠,連珠還沒說話呢,歪哥一個眼神橫過去,她便握著嘴笑道,「大哥兒說得對,天氣冷啦,在外頭呆久了,凍得膝蓋疼。二哥兒想看雪人,讓人堆了給你看,好不好?」
乖哥喜歡的是堆雪人的過程,對雪人本身沒什麼興趣,但他生性柔和,只要不是和他哥哥一樣說話,也都不願拂了人意。因便揚臉笑道,「好——謝謝連珠姐姐。」
又拽著哥哥的胳膊,和他商量,「哥哥,你回去和娘打雙陸吧,我在一邊看著好不好呀?」
「就你性子左,只喜歡看人打雙陸,自己又不打。」歪哥對弟弟總是要衝兩句才開心的。乖哥也不生氣,笑道,「我打得不好嘛!」
兩個小孩夾纏了一陣,歪哥也想在娘身邊賴一會,便道,「行啊,那你喊我一聲寶印大王,我就答應。」
「寶印大王。」乖哥無所謂地叫了一聲,歪哥又不滿意了,「喊得一點都不認真。」
兩人打打鬧鬧地,很快就走到了父母居住的院落前頭,歪哥才剛跨進院門,就見幾個丫頭過來笑道,「少爺、少奶奶正忙著呢,幾個哥兒去別處玩吧。」
這往往是他爹娘在談事兒了,歪哥見乖哥有點失望,便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咱們打雙陸去,我教你打。」
他今兒心情好,陪著弟弟玩了一個來時辰,兩人興致都高。乖哥其實有些事上也頗為聰明,今日學打雙陸進展不錯,便想找母親試練,因看時間快到晚飯——他們一向是和父母共進晚餐的,歪哥便和乖哥道,「咱們過去找爹娘吧。」
可這回,兩人才出了門,便被歪哥養娘給堵住了,老人家喜氣洋洋、滿面春風的攔住了兩個小少爺,「今兒呀,兩個哥兒在自個兒房裡用晚飯可好不好呀?」
歪哥狐疑地和弟弟交換了一個眼色,點頭道,「可以是可以,可爹娘怎麼這麼忙呀?」
他有點擔心,瞅了弟弟一眼,壓低了聲音問疼愛自個兒的老媽媽,「嬤嬤,他倆又吵架啦?」
廖養娘一下就笑開了,「沒有,沒有!」她一把把兩個孩子都攬進自己懷裡,「你們爹娘呀,在商量大好事呢!」
兩個孩子都好奇起來,七嘴八舌地問,「商量什麼事呀?」
乖哥妙想天開,「是不是我們要在這裡過年?」
歪哥頂了他一下,又瞪了弟弟幾眼,見乖哥有幾分委屈,方道,「對別人不許這樣說話!尤其在曾祖母、祖父、祖母跟前更不能這麼說。」
歪哥一如既往,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不過只要大人不在身邊,他還是挺聽哥哥的話,便乖乖地點頭道,「好——」
他又央求哥哥,「今晚咱們一起睡吧,哥——」
兩個孩子平時並不睡在一起,因為歪哥起身要早一些,乖哥前幾年又還要夜裡起來把尿。不過明天兩個孩子都不用早起,因此歪哥便點了點頭,方抬頭央求廖養娘,「嬤嬤,我們晚上能吃碗甜湯嗎?」
廖養娘本來正笑著看住自己的奶兒子,眼神裡滿是欣慰喜悅,聽歪哥這麼一說,頓時有點頭痛,「這可不成,你爹才說了,你這幾個月都別吃甜食,免得又蛀牙又換牙的,可是不好。」
兩個孩子自然和廖養娘軟磨硬泡,鬧騰著吃過晚飯,又玩了一會,便一道洗漱就寢。
他們睡得早,到得三更時已經睡過一個更次了,歪哥晚上吃過甜湯,夜裡就自己醒來,見床外無人看守,料得今晚上夜的姐姐出去有事,他便自己下床,也不掏夜壺,而是往淨房走。
走了幾步,便聽見今晚上夜的明珠姐姐隱約說話的聲音,歪哥好奇心起,悄悄走到門口一看,養娘同明珠姐姐正坐在一處吃點心閒話。明珠姐姐不知為什麼紅了臉,養娘正在說話,「鬧到現在了還未停……也是有點不像話了。」
一個鬧字,立刻讓歪哥的睡意全部消褪,他立刻擔心了起來:這一次鬧得厲害嗎?爹娘不會又不說話了吧,為什麼事情吵鬧呢?不是都答應過他了……
他有點生氣,卻也有些疑惑:若吵成這個樣子,養娘應該也頗為憂慮,怎麼聲音裡笑意還這麼濃?
明珠姐姐道,「聽說那院裡本沒安排丫鬟上夜的,可為怕主子們餓了要用點心,這會人都沒敢散,連小廚房的師傅都沒讓回去……」
歪哥越發有些糊塗了,他想問來著,可卻又覺得養娘不會告訴他的,只好心事重重地回去用了淨房,爬上床翻了兩翻,都沒得睡意,翻過身來,見乖哥睡得香甜,益發有些不忿,便戳了戳他粉嫩嫩的臉頰,低聲怒道,「和狗兒似的,腦子就是個擺設。哼!都多大了,還一點心都不會操。」
乖哥吧嗒著嘴巴,翻了個身,把一條腿放到哥哥身上,歪哥把他推下去了,他又翻上來,兩人纏鬥了一會,歪哥也就漸漸睡著了。
到底心裡有事,第二日起來,歪哥洗漱過了就直往父母院子裡跑,廖養娘拉都拉不住。他鑽進爹娘屋裡時,還有人在身後喊,「少爺少奶奶還沒起來呢——」歪哥也都不管不顧的,一掀簾子就推門而入,只見屋內果然一片昏暗,他父母都沒起床。
這可是稀罕事,爹娘平時都起得很早,起碼是比他要早,歪哥衝到床邊時,卻只見他母親的頭髮露在被子外頭,還在找爹呢,淨房裡水聲響起,他爹打著呵欠走了出來。
「爹。」歪哥一下又跑到父親身邊,伸手要抱,「你們昨兒忙什麼忙了一天。」
他不斷打量父親神色,見父親意態慵懶、唇角含笑,便悄悄地放下心來:看起來,不像是吵架的樣子……
「商量事兒呢。」爹隨口道,「怎麼,想爹了?」
歪哥使勁點了點頭,「嗯!」
他又要從爹身上掙扎下來,掀被子上床陪母親再睡一會兒,可手才夠到被子的邊,就被爹一把從後頭抱起來了,「你吃過沒有?沒吃就陪爹一起吧。」
歪哥只好和父親出去到西裡間用早飯,他在陽光下又再四確認父親臉色,見他唇邊笑意熙和,一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只是越發好奇父母昨日在忙些什麼,卻知道問了也沒用,便索性不問了。
他父親吃完飯以後,就把石英姑姑喊來,拿了文房四寶,開了一張方子給她,說,「抓了藥現煎服吧……今天有什麼事,你們自行處置,她不醒來你們就別喊她了。」
說來奇怪,石英姑姑有點臉紅,接了方子就匆匆地走了。歪哥狐疑地望了父親幾眼,道,「爹,我們來打雙陸吧。」
年關無事,父親一天都陪著他和弟弟玩耍,到了下午,養娘過來把父親喊到一邊,歪哥頓時豎起耳朵,他斷斷續續地聽到了幾句話,「到現在沒醒……是否叫醒……沒有大礙吧……」
父親的聲量壓不到養娘那麼小,「是頭前太累了,又沒收住……沒有大礙,讓她睡吧……以後會節制……哎,我知道您的意思……」
乖哥看哥哥心不在焉的,不大高興,又喊他和他說話,歪哥不禁瞪了弟弟一眼,兩人這麼著險些就要吵起來,還是父親過來把兩兄弟分開了,又教他們背湯頭歌訣,道,「以後出門在外,小病小災的自己能開藥吃,萬事不求人會好些。」
說到出門,歪哥想起來了,「最近是不是又有船隊要出海呀?」
他小心地瞅了父親一眼,「孫伯母說,我能坐她們的船出去玩一圈,爹,我想去……」
這種事,求爹一直都比求娘要有用的,他父親猶豫了一下,還是笑了,「想去,你的功課怎麼辦?」
沒等歪哥答話,他又自言自語地道,「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多出去見識見識,也是好的……」
歪哥眼睛頓時一亮,他爹看了,不免笑著點點他的鼻子,正要說話時,乖哥□來道,「爹,我會背啦!」
歪哥這時候是真正討厭他弟弟了!他恨不得給乖哥兩拳,因怒道,「會背就會背唄,就你愛顯擺!」
兩個孩子又鬧了起來,過了一會,有人來和他爹道,「府裡有人來了,想見少奶奶。」
他爹便出去了,歪哥不想和乖哥待在一處,便乘他弟弟專心溫習《湯頭歌訣》時,自己又跑去看母親。本以為母親還睡著,可掀簾子進去一看,卻發覺母親雖然還未起身,但眼睛卻睜開了,正在賴床呢。
見到母親唇邊,也含著絲絲笑意,這笑容又不像是那種慣例的、客套的笑,歪哥是真的放心了,他發一聲喊,高高興興地跑到床邊,又想上床和母親一道躺著,不想這一次,是母親阻止了他,「穿著外頭的衣服呢,髒死啦,你趴在被子上和娘說話吧。」
她翻了個身,含笑梳理著歪哥的鬢髮——歪哥忽然發現,這麼冷的天,母親竟光著膀子!「怎麼,氣鼓鼓地進來,又和你弟弟拌嘴啦?」
歪哥真想和母親告乖哥一狀!但想到來由,又有點畏縮,他笑道,「沒有,沒有拌嘴……我是在想,總算放假啦!」
他偎在母親身邊,又絮絮叨叨地說著學堂裡的事,「新來的伴讀,笨得很,性子又嬌,老挨先生的數落……」
母親含笑聽了一會,眼神又幽深了起來,等歪哥說完了新來的伴讀,她點了點頭,對歪哥用上了鄭重的口氣——歪哥是很熟悉這種語氣的,這種語氣,意味著母親現在說的話,必須被當真了。
「你不是說自己已經長大了嗎。」母親說,「現在,母親就交給你一個任務……這小伴讀,是雲管事的兒子,雲管事又是你祖父的心腹。他雖然只是個伴讀,但你卻不能把他當個下人——」
歪哥正想說:我本來也沒把伴讀們當成下人。可母親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話,握著他的臉頰,鄭重地道,「卻也不能把他當成朋友。」
他有點不明白了,不是下人,不是朋友,那是誰呢?可歪哥看著母親的臉色,他感覺到,母親這會,是需要他的幫忙的。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好,那我不搭理他。」
「不搭理也不成。」母親說,「兒子,為人做事,不可能永遠都只有一張臉,你不是一向很懂得把心事往肚子裡藏的嗎?對這個伴讀,你面上要親熱,不能讓他覺得你待他冷淡,平時和他多在一處玩,也沒有什麼,可你要記住,在心底,你永遠都不能把他當成朋友……明白了嗎?」
不知為什麼,歪哥忽然有打冷顫的衝動,他有點好奇,為什麼自己不能把他當個朋友——但在母親的眼神下,他知道這個問題,也不會得到回答。因此便乖乖地道,「我知道啦,我會表裡不一地待他的。」
看母親神色,他又補了一句,「您的話,我也不會和別人說。」
母親一下就被逗樂了,她親了親歪哥的額頭,歪哥道,「我不是孩子啦,您別老親我。」
一邊說,一邊也不禁親了母親臉頰一下,忍不住又問,「娘,您怎麼現在還不起來啊?」
他母親一直都很知道如何逗歪哥開心的,她壓低了聲音問他,「傻孩子,你不是要爹娘和好嗎?嗯?你不是還說,自己等著瞧?」
歪哥頓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母親,打從心底湧起的巨大喜悅,幾乎要把他的身軀給脹破,他道,「娘——你是說——你是說——」
他仔細地打量著母親的臉色,發覺母親面上,的確含著甜甜的笑容,這才半信半疑地接受了這個巨大的好消息,不過下一刻,娘又說,「還沒完全和好呢。」
她刮了刮歪哥的小鼻樑,又笑了,「不過呀,應該也快了吧。」
歪哥還能要求什麼呢?他一把扎進了母親的肩膀——卻又很快抽了抽鼻子,退了回來。「娘,被子裡怎麼有股怪怪的味兒?」
娘的性子,有時候也挺喜怒無常,才只是一句話說得不對,權寶印小朋友就立刻被她送出了臥室……
作者有話要說:真是兒童不宜啊,你看小歪哥因為發現端倪就……啊哈哈哈,被惱羞成怒地踢出來了
話說第一天還是不錯的,10點就更新上了,而且還爆到1w嘿嘿嘿~
肉吃得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