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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38推讓 文 / 御井烹香

    這兩巴掌,權叔墨是用了些力氣的——也是蓮娘嬌弱,居然就被打得起不來床了,第二天她就稱了病,把總對牌交還到歇芳院去,自己是萬事不管,有來回事的婆子都被擋了駕,全打發到權夫人那裡去了。

    這大家大族的,哪個子弟會輕易對妻子動粗?蓮娘這般做作,未嘗沒有引婆婆、太婆婆發問的意思,雖說具體緣由也不好怎麼說明了,可權叔墨少不得落一頓訓斥,她自己管不了相公,長輩們倒管得著吧?小姑娘捂著臉頰,憤憤地靠在床頭,只等權夫人打發人來看她,至少也給請個太醫……可這如意算盤,到底也還是落了空,歇芳院的反應相當平淡,權夫人收了總對牌,輕描淡寫地問了來人幾句,便道,「既然病了,那就好生在安廬休養吧,家裡的事,有我和她二嫂呢。」

    何蓮娘真是氣得牙疼,少不得又是淚飛頓作傾盆雨,口口聲聲,嚷著要回娘家告狀,要和權叔墨和離。好在她養娘是個曉事的,作好作歹,還是給勸了下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姑爺就是打了您兩巴掌麼,您上哪都沒處說理去。就是寫信給老爺、太太,那也是只能讓長輩們添堵。大少爺、二少爺雖在京裡,可您怎麼和哥哥們說,您是為了什麼事和姑爺鬧生分?這事兒不能明說!好姑娘,做人家的媳婦,委屈的時候有的是呢!咱們只把眼淚往肚裡咽……」

    她說著也動了情,「苦著苦著,可不就苦慣了?」

    言之成理,何蓮娘再悲苦,也只得罷了。讓丫頭們給上了藥,她自己坐在床頭,沉思了半晌,又命養娘,「媽媽去打聽打聽,娘手裡的對牌,可送到立雪院沒有。」

    「這還用你說嗎?」何養娘欣慰地笑了,「早就讓人出去盯著了,可二房那位嬌小姐,一早就出府回娘家了。夫人就是要把對牌給她,怎麼也得等她回來吧,那可是要緊東西,哪能隨意就撂在人家屋裡了?」

    何蓮娘這才省起:二嫂這次回來,任務是很繁重的,除了回焦家探親以外,還要去王家坐坐,探她親妹妹焦令文。轉過天來就是中秋佳節了,當天晚上,夫人要帶她進宮赴宴,過了中秋,還有鄭家壽筵,更要給宗人府遞牌子,進宮去看婷娘……

    她的眼淚又下來了,「養娘,二嫂、二嫂她坑我!」

    就中委屈,何養娘哪裡分辨不出來、倒是要比她奶女兒更早就起了懷疑,她和聲勸慰蓮娘,「您也別多想了,您是新娘子,哪能就隨意出去拋頭露面了?再說,姑爺還沒有個功名呢,您又沒有誥命,跟著入宮赴宴,也不合適吧……」

    這一次,蓮娘倒是真個多心遷怒了,她受丈夫那兩巴掌,蕙娘根本不曾得知,連知道都不知道,她哪能算出叔墨會是這般反應?何蓮娘在安廬犯著天大的委屈呢,她這邊廂也是一無所知,只顧安安閒閒地陪著老太爺,在焦家後花園裡散步。

    老人家自從退休致仕,這大半年來少見賓客,除了王尚書時常上門請安問好,並還有幾個京中多年的門生亦不曾斷了往來,往常那些削減了腦袋往焦家鑽的人口,如今都不知何處去了。泰半幕僚謀士,也都自尋了前程,有重投科考,巴望進仕途一博的,有收銀返鄉,預備買田置地,下輩子做田舍翁的。只有幾個多年的老交情,或是年紀到了,已經白髮蒼蒼、行將就木,或是別有懷抱,無意功名亦不想回鄉的,還在焦家落腳,焦家待之也一樣慇勤,老太爺得閒有這些老朋友做伴,也都不覺得寂寞,靜坐修道習拳養生,八十多歲的人了,反而頭髮轉黑、紅光滿面,看著哪有一點大病過的樣子。

    「沒想到這十幾年間,票號的發展腳步,居然這麼迅速。這最後幾年,隱然已經有些剎不住腳了。」老爺子不要任何人攙扶,雙手倒背,悠然在花陰底下一條精心盤繞成的鵝卵石路上赤足繞圈,「也是心思沒往那上頭放,否則,前些年還能發句話,讓喬家人悠著點,別鋒芒太露,招來皇上的顧忌。」

    人走茶涼,現在的老太爺已不是首輔,份子也跟著孫女兒陪出去了,最重要一點,從前相交莫逆的喬老太爺已然仙去,他再說話,喬家人也未必肯聽。蕙娘道,「天家對票號的覬覦,也是隨著發展的腳步與日俱增,令他們參股監管——」

    「不必多說了。」老人家卻道,「更不要解釋什麼,你是掌權者,掌權者從來無須解釋。只有我們來聽從你的安排。」

    他腳步矯健,未幾已在花下繞了一圈,又繞回了蕙娘身邊,蕙娘柔聲道,「那我現在就安排您,給我出出主意,指點指點我,為孫女兒審視審視,這段時日,我行事有什麼不到的地方。」

    「你行事已經很成熟了。」老太爺站住腳,才一坐下,蕙娘便跪□子,低著頭為爺爺穿襪穿鞋,老人家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這種思路,我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增股桂家,這想法的確很老到,除了你和喬家明說的那些,還有一重好處,是他們所不曾想到的,這你不必明說,爺爺我也能猜得出來。」

    蕙娘抬起臉來,祖孫兩人心照不宣,相視一笑。老爺子又道,「你男人已經和我說了,皇后這事,壞就壞在孫侯未能及時回京,當年安排時,也沒想到就中竟有如此變化。這件事,是我有些疏漏了,不過你也安心,孫家人我很瞭解,你們儘管放膽去做,不論是孫侯還是孫夫人,心裡都是很明白的。萬萬不會意氣用事,再結你們家這個大敵。當務之急,還是把朝廷入股監管的章程給遞上去,一旦這件事開始廷議,皇上於情於理,幾年內都不會對票號出手,這兩件事就算是掰扯開了。」

    當時困擾蕙娘的三個問題,現在兩個都已得到解決,可第三個也是最棘手的那個問題:神秘幫派對宜春號的覬覦,老太爺卻不正面提起,而是徐徐地又道,「你想要一支自己的人馬在手,辦事也能方便一點,這是很自然的事。只是這就不必問桂家索要了吧?我們自己家人雖然還不多,可也有些武林人投靠過來,都是走慣江湖、黑白通吃的老辣之輩。人都是會老的,與其放在咱們家閒養,將來等喬哥長大,他們已經老邁不堪驅使,倒不如打發到沖粹園去,給你做點雜活。你想查什麼,指揮他們去辦,多少年的老交情了,總是比別人家手裡拿來的新兵要方便一些。」

    「也不是沒這麼想過,不過——」蕙娘話才說了一半,就又嚥了下去:老人家擺明車馬,是不想管也不敢管這幫派的事,免得橫生枝節,耽誤了養老,現在更是主動閹割,把私底下的家兵都給交割到他手上了。一些具體而微的分析,已經不能請老爺子指點了。

    「我就是覺得,現在是如墜五里雲霧,四周鬼影幢幢。可以依靠的人,又不能完全信任,可以信任的人,卻又不適合依靠。」她輕輕地歎了口氣,「難道真要把票號交待出去,同仲白去向廣州,才能真正高枕無憂嗎?」

    這多少是有點賭氣了,老爺子但笑不語,半晌才問,「何家那個小姑娘,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

    「還是以前的脾氣,」蕙娘又攙起了老爺子的手臂,「簡單活潑,挺討喜的。滿心以為大房去了東北,我們二房又回衝粹園去了,這家裡就是她的天下。迫不及待,已經要把家務給接過來了。」

    老爺子唔了一聲,倒是若有所思,「這動作,有點過分急迫吧,才三個月,就這麼著急要拔除你的人了?這種事,肯定是上峰來做更為名正言順,她和你溝通,其實已是犯了忌諱。」

    何蓮娘十一二歲的時候,就曉得為哥哥說好話,替父親討好老爺子了。沒有特別的事,她會這麼著急上火地想要把府內大權歸屬給坐實了?蕙娘有幾分愕然,再一細想,也不禁拜服,「是孫女兒想得淺了,恐怕蓮娘的自信背後,也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吧。」

    「家裡就這麼幾個人,能害你的主子,除了老三就是老四,餘下老五和他娘,沒有這個動機的。你搞清楚何家那個小丫頭顧慮的是什麼,怕的又是什麼,只怕這個謎,十分裡也就破了有七分了。」老爺子伸了個懶腰,「家裡澄清了,就沒什麼不能互信的。到那時候,再把你的事沖長輩們挑明,用權家的力量來查外部,那就省力得多了。」

    不愧是老爺子,再複雜的局面,他幾句話,輕輕鬆鬆就給點撥出了一條可行性很高的路子。蕙娘思來想去,也尋不出什麼破綻,她不禁就笑道,「那這也得在家裡才能查啊,看來,這又得往後拖了。這次去沖粹園,不把老.二生出來,我是不會回來的。」

    「拖拖就拖拖。」老爺子不以為意,「有些事得快刀斬亂麻,有些事,你拖一拖反而好。只要是人,行事沒有不露破綻的,這一點,對任何人來說都適用,只差在破綻大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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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說要和蓮娘多套套近乎,聽聽她這幾個月在府裡當家時的見聞呢,才回國公府,蕙娘就傻了眼了:頭天抵步,第二天三房就痛快利索地交了權稱了病,要不是蓮娘昨晚和她一頓嘀咕,盡展野心,她還當蓮娘不過是權夫人手中的傀儡,見她想要退出紛爭,老人家一發急,就立刻把大權要重交到她手上呢。

    不過,事已至此,不論蓮娘出於什麼動機,態度驟改已是既成事實,權夫人順水推舟,便讓她留下來過年,「知道你這幾天也忙,忙過了再來接對牌吧。何氏這孩子,年輕稚嫩,還擔不起大任,勉強支撐到你回來,這不就急著卸擔子了?」

    婆婆要媳婦管家,媳婦難道還能說一聲『我懶怠管』?蕙娘當時含糊過去了,晚上就和權仲白商量對策,「這可怎麼好,接下這個擔子,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回去呢。」

    權仲白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今兒三弟找我,倒是把事情都說清楚了。」

    權叔墨也是老實,何蓮娘任何一句話都原原本本給轉述出來了,現在再經由權仲白的口轉給蕙娘聽,蕙娘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真是純然的蓮娘口氣。她道,「其實蓮娘有這個想法,也不為過。季青都還沒有成親呢,我們又一臉與世無爭的樣子,這位置在她看來,自然是非叔墨莫屬了。再說,爹也很配合麼,立刻就給叔墨在軍隊裡謀了出身,軍事,本來就是我們這樣人家出身的正道。她的想法,自然也就更多了。」

    「話雖如此,可叔墨性子過分直接,不說話也就算了,這一開口……」權仲白衝她攤了攤手,「他說他很有自知之明,有話就必須要說,決無法保守秘密,因此對國公位毫無想法,沒奈何媳婦不聽話……他已經打算去江南住幾年再說了,還請我向爹說項。我和他互相推辭了半天,害我一下午什麼事也做不成。」

    蕙娘簡直快笑暈過去了:國公爵位,那可是世襲罔替,超品出身,焦老爺子辛勞了一輩子,也算是位極人臣了吧,可焦子喬就頂多只能恩蔭一個貢生,真要入仕,還得十年寒窗,考出來從七品、八品開始打熬。這麼一個力保自己一系血脈永享富貴的位子,權仲白不屑一顧也就算了,權叔墨居然也是毫無想法,兩人還擱那推讓呢!這『孔融讓梨』的一幕,發生在現實中,怎麼就如此滑稽?

    「其實,能有如此自知之明,也算是聰明人了。」她笑得肚子上肌肉陣陣發緊,只得一邊揉著,一邊帶些乏意地道,「他說自己沒有城府,那是真的沒什麼城府……」

    何蓮娘背後編排二哥,雖說是人之常情吧,可這麼當面說出來,對她的形象肯定是有影響的。權叔墨一定要有話直說到這個地步,可見為人處事是差了一籌。他的作風,平時當然有所流露,也就難怪國公府很多事情,都根本不叫上他,看來,在這場世子之爭中,所有人也都清楚,他不過是個過客。

    蕙娘一邊思忖,一邊就慢慢收整了笑意。「不過,你不是一貫主張追求自我,蔑視權位的嗎?叔墨和你志向類似,你應該盡力成全才對,怎麼,你就只想要自己的逍遙,反倒不管弟弟的意願了?」

    這句話有點鋒銳,權仲白卻只能吃個正著,他本來靠在梳妝台邊上的,這會也煩得站不住了,走到蕙娘身邊坐下,不知不覺,就拿起她的手把玩。「叔墨要去江南,我自然沒有居中作梗的道理。可他讓我去和長輩們分說,卻大不好。他沒有別的意思,長輩們卻未必沒有別的想法。」

    個中道理,卻也簡單:家裡這個位置,肯定要有人接的,現在權仲白居長,底下兩個弟弟可能有些想法,也算是潛在的敵手了。現在權仲白出面把一個敵手安排到江南去了,好麼,看來你小子對這個位置還是有意思的嘛。將來讓你接位的時候,你再說你不想幹,那誰信啊?你不想幹,那你把一個個對手都送走了呢?還那麼積極,親自出面說項……

    蕙娘也是深知其中道理,她忍不住笑了,「你以為叔墨就沒有別的意思?要不是你出面分說,恐怕他還不那麼容易能走得了呢。」

    權仲白一驚,「你是說——」

    「你們也算是爾虞我詐了,你也不想想,你要是不願意接位,那長輩們可不就要使勁磨礪他嗎?他不讓你表態,哪能那麼輕鬆就去江南。」蕙娘說,「依我看,你還是挺著別開口吧。叔墨真正要想過去,肯定會去磨娘的,那是他親媽,兩人什麼話說不得?我們幫他,娘心裡還不知怎麼想呢。」

    這個理由找得好,權仲白的眉頭舒展開來了,他只仍有些在意蕙娘得留下來管家的事,「現在三弟妹不肯管,你卻無從推脫了——」

    「辦法也還是有,但就得看運氣了。」蕙娘也歎了口氣,她扳著手指給權仲白算,「我上回小日子,是在若干天之前,這次回來,總得各處忙上半個月的,下回小日子就在其後不久……傻子,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權仲白哪能不明白?他做扶額狀,「以後小二要知道他是因為你不想管家才懷的,還不知會怎麼想呢!」

    「哪那麼多廢話,」蕙娘不耐煩了,「愛生不生,我不管你,我反正要去睡了!」

    她鼓起腮幫子,噗地一聲吹熄了案上油燈,又在黑暗中指著權仲白哼了一聲,抽出手來,翻身就上了床。

    ——至於權仲白有沒有跟上去麼,這個只能說,所有人都要睡眠,即使是權神醫,那也是人不是?他也要睡,那自然也只能乖乖地跟著上.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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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想去探望蓮娘,但一來,蕙娘也是隱隱綽綽地得到了一些風聲,二來,她的確是忙得不可開交,真抽不出空來。第二天起來,立刻就到王家去探文娘,得知文娘過得稱心如意,事舅姑恭謹,舅姑也疼愛她,和弟妹處得和和睦睦,兩人倒和親姐妹一般——又再親眼看過王家諸親戚,她方才放了心。又去阜陽侯府上拜訪阜陽侯夫人,還有權仲白的幾個舅舅,都得親自拜見。緊接著就到了中秋,她又要和權夫人按品大妝入宮朝賀,當晚皇傢俬宴,皇后點名邀了她,她怎能不進宮應酬?還巴望著能抽空和婷娘說幾句知心話呢。

    不過,這一次入宮,卻是人還在半路上,就被截了下來,直接打道回府了。反而是權仲白,本來能在家裡過節的,又要匆匆穿戴,進宮去服務了。蕙娘才聽說此事,便知道是宮中有人突發急病,不過究竟是誰,症狀又是如何,她還是第二天等權仲白回來了,才知道詳細:很可惜的,發病的乃是皇后,她暈厥過去了。也是因此,皇上才臨時取消了宮中一切慶祝活動。

    不過,這暈厥的原因嗎,卻又是喜事——就是中秋那天下午,燕雲衛自廣州快馬加鞭送回了消息:孫侯船隊,已航自菲律賓,現在呂宋港口,補給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爵位又不是屎,至於都這麼嫌棄嗎……你不要,我也不要,玩躲避球啊……

    孫家的背字看來是要走到頭啦,不過,孫侯回來了其實還不是皇上最關心的問題,皇上最關心的,是那個他回來了沒有,哈哈哈。大家猜猜看,回來了嗎。

    今晚代更君更新!明晚後晚應該是雙更的,收藏和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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