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宮裡就來了聖旨,要穆婉秋三日後入宮,黎君親自把她送到宮門外調香。
「黎大哥回去吧……」在宮門口下了馬車,見接她的小太監走上前,穆婉秋朝黎君擺擺手。
黎君朝她微微地笑,「阿秋快去吧。」
看到這溫潤的笑容,穆婉秋的心格外地踏實,她一轉身跟著小太監邁入宮門。
隨著小太監七拐八拐走了近三刻鐘,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前停下,小太監開口道,「……乾坤宮到了,白大師請稍等。」快步上前叫門。
靜靜地看著眼前兩扇鑲了九九八十一個銅釘威嚴肅穆的朱紅大門,穆婉秋心不由得一陣緊張。
「您就是白大師?」正四處打量著,一個俏麗的女官走出來,她上下打量了穆婉秋幾眼,「隨我來吧,皇后娘娘正和妃子們說話呢。」
「姐姐安好……」穆婉秋掏出早準備好的銀票塞過去,「我初來內宮,不懂之處,還望姐姐多多提點。」
將銀票塞入袖籠,女官聲音隨和了許多,「皇后娘娘這兩日心情不好,白大師千萬仔細,娘娘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千萬不要多說。」
「多謝姐姐提點……」穆婉秋福了福身。
「我是皇后娘娘的貼身女官,白大師叫我芙蓉便好。」又看了眼隨在穆婉秋身後的墨雪,「這位姐姐暫且在這兒等著吧。」
墨雪臉色一白,正要說話,對上穆婉秋遞過的眼神,就應了一聲,閃身退到一邊。
隨芙蓉邁步進了宮門,轉過一條雕樑畫柱的遊廊,在一個偏殿旁站住,芙蓉開口道,「白大師稍等。我去回皇后娘娘一聲。」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芙蓉才走出來,「皇后娘娘請白大師進去。」
在門外聽到裡面靜悄悄的,穆婉秋還以為沒有其他人。不想,一轉過屏風,殿上竟花枝招展地站了二三十人,簇擁著正當中紫檀邊座鑲寶石龍鳳椅上一位三十左右,面色看似慈祥卻威儀自生的華美婦人。
不用問,她就是皇后。
對上她祥和中隱約帶著股凌厲的眼神,穆婉秋心騰地懸了起來。忙斂了目光,在芙蓉的提示下,緩緩跪下去,「民女白秋叩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本就雍容,又被太子派來的嬤嬤惡補了三日,穆婉秋這一翻禮儀做的落落大方。配上她黃鶯似的聲音,竟是別有一翻尊貴,隱約帶著股渾然天成的威儀。
這哪是一個匠人該有的?
沉寂的殿上瞬時發出一陣唏噓。皇后眼前也是一亮,暗道,「……她除了黑些,這番儀表姿態,配我皇兒倒也夠了,可惜……」想到小兒子英王竟被他父兄逼的淪落天涯,皇后心一陣刀剜似的疼痛,目光候地冷了下來。
感覺一股冷意直面而來,穆婉秋緊攥著的手心握滿了汗,只腰背挺直地跪在那裡。不言不語。
「……你就是白秋?怎麼路上耽擱了那麼久?」好半天,皇后開口問道,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可一雙美麗的眸子卻帶了七分寒意。
若穆婉秋能早幾天到達安康,她至少能圓了小兒子的心願,哪怕一生淪落天涯。有一個心愛的女人陪著,相信英王也不會寂寞。
不知道英王想娶穆婉秋只是為了折磨她,皇后以為他喜歡穆婉秋。沒由來的,便把對皇帝的滿腔怨懟都轉移到了穆婉秋身上,眸中的冷意又多了一分。
「回皇后娘娘……」穆婉秋磕頭道,「接到聖旨後,生怕誤了皇后娘娘美意,民女原是日夜兼程的,只是第一次出遠門,民女不習慣顛簸,竟病在了路上……」餘光瞧見皇后目光冷下來,又說道,「多虧曹公公帶了薛太醫隨行,否則民女怕是要客死他鄉,無福見到皇后娘娘了。」
到了安康,穆婉秋才知道,薛太醫竟讓是太醫院副院使,是大周名醫。
皇后也聽說他們一行人都病在了途中,現在聽穆婉秋提到薛太醫,也相信這是真的了,復又想起曹公公說的,她這一路是和黎君同乘一車,就幽幽歎息一聲,暗道,「這都是注定了啊,合該她和皇兒沒有緣分。」
即便英王被抓回,削了王位貶為庶民,他也是皇家的血脈,也不能娶一個不潔的女人,沒的辱沒了皇家的血統!
這念頭閃過,皇后心平和了不少,靜靜地看了穆婉秋半天,開口到,「你調治的輪迴哀家很喜歡,賞金炳玉如意一枚。」
穆婉秋連忙磕頭,「謝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擺擺手,「……你去吧。」
這就沒事了?
穆婉秋有些發懵,從大業到安康,一路迢迢,他們勞民傷財地走了近兩個月,剛剛又在殿外候了一個多時辰,結果皇后召見她說了不過兩句話,她連殿上站了些什麼人都沒看清,就給打發走了調香。
要說只為打賞,自己這一路的花費,買幾個金炳玉如意也夠了。
這是不是有些太折騰人了?
可是,她又有何權利質問皇后,如何敢對皇后發怒,這就是無上的權威!
難怪這麼多人去爭去奪,為了權利富貴不惜捨棄身家性命,不惜父子相殘。
一瞬間,穆婉秋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白大師快謝恩……」見她發怔,芙蓉低聲提醒道。
回過神,穆婉秋忙又磕頭謝恩。
出了乾坤宮,還是由原來的小太監帶著她和墨雪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剛轉過一個幽深的夾道,迎面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大太監走上前,「……這位就是大業來的白秋白大師?」
不等穆婉秋回話,帶路的小公公施禮道,「……李公公安,她就是白大師,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要送她出宮呢。」回頭沖穆婉秋說道,「這位是李公公,是萬歲身邊的大公公,白大師快過來見禮。」
萬歲身邊的大公公?
他打聽自己幹什麼?聽了帶路小太監的介紹,穆婉秋心裡咯登一下,沒由來一陣亂跳,臉上神色紋絲沒變,穆婉秋緩緩地朝李公公一福,「……李公公安。」
墨雪也隨著穆婉秋施禮,「李公公安。」
「嗯……」李公公上下打量了穆婉秋幾眼,「白大師見過皇后娘娘了?」
「是的……」穆婉秋應了一聲,「皇后娘娘賞了民女一枚金炳玉如意。」
「很好……」李公公朝墨雪手裡的托盤看了一眼,點點頭,話題一轉,「聽說白大師來了,萬歲想見見您,正在永寧殿等著。」他看著穆婉秋,「白大師,請跟雜家走吧。」
「這……」穆婉秋一陣遲疑。
這可是意料之外,相信黎君也不會知道她出了乾坤宮,竟又被帶去永寧殿,這可如何是好?
一旦南帝要害她怎麼辦?
她怎麼才能給黎君捎個信?
「萬歲召見您,白大師快去吧……」正琢磨著,帶路小太監催促道。
回過神來,穆婉秋忙應了一聲,朝帶路小太監輕輕一福身,「……就麻煩公公先帶雪兒出去了。」
只要墨雪能出去,就有辦法通知黎君,一旦她有個不測,至少黎君還可以求了太子保一保。
「……小姐!」聽穆婉秋竟要自己先走,墨雪驚叫一聲。
這裡高牆森森,隨便弄死個人就像碾死只螞蟻,她怎麼敢把穆婉秋一個人留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不用了……」不等帶路太監說話,李公公開口道,「這位雪姑娘也隨雜家一起去吧。」又囑咐帶路太監,「若皇后娘娘問起,公公只說送白大師出了宮就是。」語氣淡淡的,卻透著股懾人的寒氣。
帶路太監一哆嗦,哪敢囉嗦,連連點頭,「奴才知道。」這深宮裡,亂說話是要掉腦袋的,說著話帶路太監沒敢往乾坤宮走,逕直朝著宮門的方向繼續走。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李公公拍拍手,立時從前面影壁後抬出一頂轎子。
「白大師請……」李公公朝穆婉秋微微一鞠躬。
他真的是帶自己去見南帝嗎?
瞧見李公公竟這麼神秘,穆婉秋心撲撲地跳,這是在宮中,南帝就是這後宮的主人,他想做什麼誰敢管他?
要見自己還要做的這麼隱秘,甚至連皇后都瞞著?
他不會是英王放在宮裡的暗線,想把自己帶到隱秘的地方殺了吧?
心思百轉,穆婉秋只神色不變地朝前面的轎子走。
「小姐……」在遲鈍,墨雪也發現了氣氛有些詭異,她臉色微微發白,悄悄拽了穆婉秋一下,暗示她不要過去。
這是深宮,不是她們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南帝要召見,她怎麼敢不尊?見墨雪朝她直眨眼,穆婉秋暗暗歎息一聲,輕輕拍了拍她,不疾不徐地繼續往前走,只抱握的雙手緊緊地扣著手腕上裝了**香的金手鐲。
才不管那麼多,若真想暗算她,管他是皇上還是英王,能逃就逃,大不了大家都同歸於盡!
隨在她們後面,看著穆婉秋腰背挺直,全然一副淡定若水的神色,李公公眼底不由閃過一絲讚歎。
難怪英王殿下會看中她,單看她這一副臨變不懼的鎮靜,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別說她一個女兒家,就是朝上那些大臣,試問,有哪個突然面對萬歲的召見,會如此冷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