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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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穆婉秋淡然一笑,道,「左大人盛情民女實在難卻,本該在府上逗留幾日的,只是……」她話題一轉,「聽說民女來為少東家求情,黎府門前的百姓們都爭著來瞧熱鬧,若民女久久不出,讓他們誤會左大人將民女也軟禁了就不好了……」
早防備了左鋒這招,來之前她特意帶墨雪去黎記門前轉了一圈,讓墨雪大肆宣傳她要來給黎君說情,招來了一群百姓圍在衙門外給她助威調香。
衙門外還有老百姓等她?
左鋒吃了一驚,就朝守著廳門口的衙役看去,小衙役無聲地朝他點點頭。
手掌猛地握成了拳,好半天,左鋒從牙縫裡擠出一絲笑意,「既然如此,本官就不留白姑娘了。」
「民女告辭……」穆婉秋起身輕輕一福。
蓮步輕移,她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
直看著她娉婷的背影消失,左鋒才猛一拳砸在案頭,「來人,請師爺……」
等了半個多時辰,師爺江彪才滿頭大汗地走進後堂,「……大人,大事不好!」
「……什麼事兒?」左鋒強壓下心頭的煩躁。
「……有人在黑道封了懸賞,一百萬兩銀子買清婉公主的人頭。」
英王果然要犧牲他!
左鋒騰地站起來,「……什麼?」
「……有這個封賞,逃亡在外的清婉公主必死無疑。」師爺聲音都變了調,「清婉公主一死,大人難辭其咎!」
為防生變,清婉公主一失蹤左鋒就去都尉府要人,想親自看管她,誰知阮鈺卻說他的人根本就沒劫到清婉公主,他正派人秘密尋找呢。
當時左鋒也沒多想,現在想來這一定是阮鈺的詭計。一為拒不交人,二為這個懸賞做鋪墊,清婉公主沒在他手裡,即便死了也和他阮鈺無關。想通了這裡所有的一切,左鋒冷哼一聲,「……阮鈺身邊的侍衛個個高手,怎麼就抓不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這鬼話你也相信?」
江彪疑惑地眨眨眼,「……大人?」
「……怕是不出三天,就有人送上清婉公主的屍體了!本官剛接到來自陳國的威脅。若清婉公主死了,本官必死!」他咬牙把穆婉秋的話說了一遍,猛一拍桌子,「……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我們被阮大人算計了!」師爺後知後覺地喃喃道,臉色由紫紅漸漸地變的灰白。
「……不是黑公子叫人來提醒,你死都不知怎麼死的!」左鋒狠狠地罵了他一句,起身朝門口走,嘴裡喊道。「備車!」
師爺一哆嗦,「……大人要幹什麼?」
「……本官要親自去都尉府要人!」
眨了眨細長的鼠目,江彪連連搖頭。「大人萬萬不可,阮大人一口咬定人沒在他手裡,您就是把都尉府翻過來也沒用!」
「……難道你讓本官就這麼等死!」
冷汗刷地落了下來,師爺江彪上下牙齒直打顫,「……大人容屬下再想想,這件事我們要從長計議。」
「從長,從長……」左鋒猛一腳將身邊的椅子踢翻在地,「等你從長計議好了,本官的腦袋都搬家了!」
他就蹲在都尉府不走,就不信阮鈺敢不把人交出來!
目光無意識地隨著左鋒暴躁的身影來回移動。師爺江彪眼前突然一亮,「大人,有了……」
……
晦暗的牢房裡四處瀰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黎君盤膝坐在牆角的一堆稻草上,神色祥和寧靜,恍然老僧入定。
吱呀一聲。鐵門被從外面打開,阮鈺邁步走進來,他吸了吸鼻子,掃了眼四處的蛛網灰塵,目光落在黎君身上,卻沒看到想像中的惶恐焦躁,他心裡沒由來的一陣挫敗,哈哈一笑,「……這味道黎公子還喜歡?」
緩緩睜開眼,黎君微微笑道,「聽說明天就是阮大人的好日子,大人怎麼竟跑這來了?沒的沾一身晦氣,不吉利的。」
明日是十月十八,是阮鈺和柳鳳大婚的好日子。
提到大婚,阮鈺竟無一絲興奮,隱隱地,他心頭泛起一股淡淡的失落,蒼蒼涼涼酸酸澀澀的,心不由的一跳一跳地疼起來,背負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好半天,他才透出一口氣,朝黎君冷冷一笑,「……黎公子如此安然,是以為自己還能出去?」
淡然地看著他,黎君沒言語。
阮鈺緩緩地在牢房裡轉了一圈,感慨道,「……過貫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黎公子身陷穹窿還能安之若素,果然名不虛傳啊調香。」
「想說什麼,阮大人就直說吧……」
阮鈺突然在黎君對面站住,「我猜黎公子之所以如此坦然,是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是嗎?」黎君聲音淡淡的。
淡的讓阮鈺感到一絲氣餒,他狠狠地說道,「……黎公子不知道吧,黎家所有產業都遭到圍攻,債主已開始聯名告官,不出三天,官府必會逼迫黎家變賣產業還債。」話題一轉,他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黎君的眼,「兩天了,清婉公主音信杳無,黑道懸賞一百萬兩要她的人頭……如此形勢,黎公子以為……你還能出去嗎?」
黑道懸賞!
黎君心砰地一跳,千算萬算,他還是低估了阮鈺的狠辣,他竟會使出這種棄子割肉的手段,面對整個江湖黑道的瘋狂追殺,怕是他父親傾盡黎家所有也無力回天了,這一次,他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憑借絕世武功,他是可以逃得一命的,只是,他若逃了,黎氏一族就將為此獲罪,想起年邁的父母,他心狠狠地抽了抽,心裡波濤翻滾,黎君眼皮都沒動一下,他坦然地迎著阮鈺的目光。「……那又怎麼樣?」
「……黎家傾覆了,黎公子死了不要緊,白姑娘跟著黎家陪葬就不值得了。」阮鈺搖搖頭,「相信黎公子也不希望白姑娘這顆絕世奇才就這麼斷送了未來。」
靜靜地看著阮鈺的眼。黎君沒言語。
見他不語,阮鈺也覺得很無趣,就痛快說道,「……只要黎公子肯將白姑娘的契約轉給我,對外聲明和她斷絕一切關係,我可以在王爺面前保你不死,至於黎公子會被叛成終身圈禁嘛……」他眼睛掃了一下死牢牆上唯一的鐵窗。「黎公子武功高強,大約也沒有什麼牢籠能囚得住你,幾年以後家屬安頓了,黎公子大可以逃出去隱姓埋名了卻殘生……」
想起穆婉秋,黎君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惆悵,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難得阮大人為草民考慮的這麼周到。」
阮鈺眼前一亮,「……黎公子這是答應了?」
不是認為黎君這麼容易妥協。是他相信沒有人不怕死!
犧牲一個女人能保他一命,換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以黎君詭詐算計的個性。他一定會答應,哪怕獲得自由後重新去追索,他也不會放棄這難得的機會。
若是他阮鈺,就不會放棄。
「……人生如棋局,不到最後一刻,阮大人又怎知誰輸誰贏?」正想在美處,卻見黎君歎息一聲,「即便黎家敗了,傾覆了,阮大人又怎知白姑娘就會追隨了你和英王?追隨了阮大人她就會平安一生嗎?」又道。「……阮大人怎麼就相信英王不會有敗的那一天?」
阮鈺臉色一陣青黑,「你……」
「退一步說,若英王殿下真信任阮大人,又怎麼派左大人來大業坐陣?」黎君搖搖頭,又蠱惑道,「一方軍事和政務原是不相干的。可是,我卻聽說因左大人官階比阮大人高一品,竟有統御阮大人的權利……」
語氣淡淡的,卻隱隱有股咄咄的意味,直讓阮鈺的心狠狠地疼了下,緊握拳頭的手背青筋一根一根蹦起半寸高:
英王之所以對自己諸多猜忌,離心離德,全是眼前這個人所賜,不是他一次一次的離間,自己早已經是歸德將軍了!
有一瞬間,阮鈺很想一刀一刀把眼前這個黎君給跺碎了。
強忍著胸口的一股暴躁燜漲之氣,阮鈺一字一字地問道,「……這麼說,你是不答應了?」
「……我和白姑娘的契約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兒,不是我單方面決定的,我做不了主啊!」黎君微微笑道,「若黎家敗了,我自會和她解除契約,但絕不會把她轉給任何人!」
淡淡的語氣透著一股不容置疑。
他的阿秋不是可以隨便轉讓的物品,只要他黎君還有一口氣,就不會委屈了她。
直到此刻,阮鈺才發現黎君一直在耍他,他根本就不會放棄穆婉秋,一言不發地看著黎君,突然,他一拳朝黎君胸口捶去。
悶哼一聲,黎君一動沒動。
一發不可收,阮鈺又狠狠地,一拳一拳打下去。
「……阮大人息怒!」見打起來了,守在外面的獄卒匆匆跑進來,「黎公子是左大人的要犯,若有個好歹,小人擔當不起。」見阮鈺臉色青黑,忙擋在他面前撲通跪了下去,「阮大人好歹照顧照顧小人,別讓小人丟了飯碗……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孩子都指著這點薪俸養活呢……」
冷靜了下來,阮鈺重重地出了一口氣,他狠狠地看了黎君一眼,轉身就走。
「謝謝阮大人……」獄卒連連磕頭。
快到門口,突然被黎君叫住,「有件事可能阮大人不知道……」見阮鈺回過頭,黎君緩緩擦去嘴角流下的一縷血跡,「柏葉坊的黑公子就是陳國的廉郡王,白姑娘和他是從小訂了親的。」
知道了這件事,相信即便黎家敗了,他死了,阮鈺也不敢擅動穆婉秋!
即便死,他也要把她的退路安排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