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調香!」扮作黑木的穆婉秋點點頭,「孫師傅用自己的刀具,還是要我備的……」
「我自己有……」孫快手一招手,趙寶軍忙把刀遞上來。
緩緩地戴上手套,穆婉秋一回手也接過一把刀。
見兩人準備好了,李富貴高聲喊道,「我喊開始,兩位就一起落刀,切快者勝!」興奮得臉色通紅。
孫快手的唯一特長就一個「快」字。
今天,柏葉香秘方非他莫屬!
想起柏葉坊的紅火,李富貴感覺他的心就在嗓子眼,不是咽喉太小,下一刻,就蹦了出來。
見黑木也沒反對,他猛喊一聲,「……開始!」
跌破眾人的眼睛。
隨著始字的尾音一落,只見嗖嗖嗖,眼前雪花翻飛,只一息之間,穆婉秋手下的一根二尺長的檀香木就變成了一堆薄片,有幾片還在空中翻滾飛舞著,穆婉秋已經放下了刀。
詫異地睜大了眼,孫快手竟忘了落刀!
「黑公子贏了……」
「黑公子贏了……」
久久久久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臉色由紅轉白,又變的灰白,李富貴軟軟地倒在地上。
「東家昏了,東家昏了……快去拿水……」趙寶軍快步上前,嘴裡大喊道。
看都沒看李富貴,在眾人錯愕驚歎的眼神中,穆婉秋緩緩地摘了手套,往身後一扔,朝僵偶般回不過神來的孫快手莊重地施了一個大禮,「……我明日在柏葉坊等候孫師傅。」朝身後擺擺手。「走……」
「閃開,閃開了……」四個威風凜凜的鏢師朝傻子般的眾人一揮手。
人群鬼使般茫然地讓出了一條路,一個個木呆呆地看著穆婉秋一行人從容離去。羅正義一步上前,拿過呆若木雞的李大春手裡的孫快手的契約,昂首挺胸地追了上去。
他從沒有這一刻那麼自豪過,為自己身為柏葉坊的香工。
「黑公子留步……」
直走出幾步,穆婉秋才聽道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她嘴角翹了翹,腳步卻並沒有停下來。
孫快手有話,她們可以去柏葉坊慢慢談。
「黑公子……」彎腰正要上馬車。迎面黃埔玉快步走過來,恭敬地一抱拳,「久聞黑公子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目睹黑木的神技,黃埔玉驚為天人。
今天。他無論如何也要攀上這個身懷絕技的神秘人。
懷疑黎家也是太子一黨,英王已有將黎家連根拔了的意圖,如果此時他能搶先結交一些調香奇才。順利地打入調香界,待黎家一倒,他總能從中分得一杯羹。
哪怕只搶得黎家十分之一的市場,那也是紅利滾滾。
「久聞黃埔公子大名。幸會……」穆婉秋抱拳回禮,「在下有事。告辭……」說完,她已手扶鎖子上了馬車。
黃埔玉可不是一般人,多說一句都可能被他發現睨端。
他怎麼會認識自己?
驟聽扮作黑木的穆婉秋叫出自己的名字,黃埔玉心下一驚,「……他竟認識我,可我對他卻一無所知。」心裡疑惑,黃埔玉再開口想叫時,馬車已絕塵而去。
呆呆地望著馬車的背影,黃埔玉陷入沉思,「……同是調香奇才。白師傅和他什麼關係。」
……
躑躅在路口,遠遠地看見柏葉坊門前人流穿梭,孫快手又一次停下來。願賭服輸,他今日本該乖乖地來柏葉坊報道。可是,李富貴卻以七百兩的債務相逼,讓他前來反悔;昨日之賭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立了字據的,就讓他這樣來反悔,不說黑木答不答應,就是他,也抬不起頭來。
要強了一輩子,老了老了卻要晚節不保,可是,不反悔怎麼辦,七百多兩銀子啊,讓他上那去籌?
抬起沉重的腳步,遠遠望見羅正義和林嫂正說著什麼,孫快手又心生怯意。
「……白師傅不在,您請回吧。」羅正義子滿臉不耐地朝兀自喋喋不休的林嫂直擺手調香。
「我是她以前的東家,您好歹給傳個話……」林嫂掏出一塊銀子硬塞給羅正義。
來了十幾趟,穆婉秋就是閉門不見,自柏葉坊一開張,她的黃香就賣不動,如果再見不到穆婉秋,高價買回她手裡的黃香秘方,怕是林記不出兩個月就關門了。
想起當初毫不猶豫地辭了穆婉秋,林嫂腸子都悔青了,暗道,「如果當時我暗地裡安慰安慰她,偷偷把辭退銀子給她,現在她好歹能見我一面吧?」
羅正義一把將銀子扔出老遠,「……都說白師傅回廣靈縣了,您怎麼聽不懂!」臉上毫不遮掩的厭惡,「我今兒收了您的銀子,明天東家就讓我捲鋪蓋了……我說大嫂,您別竟在這兒為難我,快走吧!」回頭指指門口兩個煞氣騰騰的鏢師,「……看著沒,您再不走,我可讓人拖您走了。」
兩個鏢師一立眼睛,一股煞氣撲面而來,林嫂一哆嗦,忙撿了銀子匆匆地走了。
「別說白師傅不在,就是在也不讓你見……想當初,你是怎麼把人家攆走的,現在來求了……呸……」望著林嫂的背影,羅正義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抬頭,瞧見孫快手正轉身要走,忙開口叫住,「……這不孫師傅嗎?您來了怎麼又走?」
孫快手硬著頭皮轉過身,「聽說白師傅去廣靈縣了,我……」
不等說完,羅正義熱情地拉了他往裡讓,「黑東家正等著您呢,一早就吩咐了,見您來了不用傳,直接請進去就是。」
……
「……你真是阿秋?」孫快手狐疑地望著摘了面具的穆婉秋,搖搖頭,「可黑公子比你高了一個頭。」
「是真的……」穆婉秋抬了腳給他看,「我是穿了七寸多高的木底鞋。」又含糊地解釋道,「我是得罪了姚家,才不得不扮男裝。」
「難怪昨天的料竟跟你以前切的一模一樣……」孫快手終於信了她,「真想不道,阿秋的刀工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我早就比不過你嘍……」嘴裡說著,想起今天來的目的,他神色一黯,「……阿秋別笑話你叔,我今兒是來悔賭約的。」臉色漲的通紅,孫快手不敢看穆婉秋的眼。
悔賭約?
穆婉秋一怔,隨即說道,「……大叔別生氣,把您賭回來,我也是萬般無奈。」把兌韓記以來的事情說了,「……和黎家簽了契約,我是必須去大業的,可是,外面一萬雙眼睛盯著柏葉坊呢,沒個您這樣的人給撐門面,怕是我一離開朔陽,柏葉坊就換姓了……」聲音低了下去,「您和李記簽了八年的契約,那賠付,我也拿不起……」
否則,她也不會這麼高調地冒險去賭。
要知道,眾目睽睽之下,只一個閃失,她的身份就會被人揭穿,陷入窘境。
「哈,哈,哈……」聽了這話,孫快手哈哈大笑,直笑出了眼淚,他才停下,「好,好,阿秋好樣的,發了才不忘你大叔……」話題一轉,「只是……」
「大叔……」穆婉秋叫住他,「三妮兒只會炮製,李大叔又太憨厚,你不過來幫我,這柏葉坊真就開不下去了……」又道,「我沒銀子,暫時就按李記的價錢,給大叔每月十兩……等以後掙了錢,我就把利錢分成一百,給大叔十分……如何?」
十分利?
孫快手心騰地跳了下。
能得東家給利銀,那是要達到谷琴那種身份境地的,這些,對以刀工見長的他來說,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心撲撲亂跳,孫快手直直地看這穆婉秋,他不相信,這小姑娘會這樣重情重義,胸懷會這樣大氣。
竟勝過了七尺男兒。
「怎麼?」見他熠熠生輝的眼瞬間黯了下去,穆婉秋一陣心跳。
「阿秋……」孫快手歎息一聲,「別說給紅利,就是不給,衝你這份大氣,這份胸懷,大叔也不該拒絕你……只是……」他搖搖頭,「大叔有大叔的難處啊……」長歎一聲,「說出來丟人啊。」
「大叔……」穆婉秋起身親自給他倒了杯水,「有什麼事兒您直說……大叔如不嫌棄,就拿我當女兒好了……」語氣甚是親暱,她早猜到他一定有苦衷的。
孫快手鼻子一陣發酸,迅速低下了頭。
「阿秋真誠相待,我也不瞞你……」良久,孫快手抬起頭,把兒子入獄他被迫借錢的事兒說了,「……硬著頭皮來悔賭約,大叔也覺著丟臉!」
「原來是這樣……」穆婉秋喃喃道,「難怪李記竟給您降了一兩銀子……」
孫快手臉騰地漲紅,「……不是被債務逼著,我寧肯餓著也不會他賣命。」搖搖頭,「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語氣中滿滿的一股英雄遲暮的悲哀。
想起一百文就把自己賣了都事兒,穆婉秋深有同感,她無聲地點點頭,陷入沉思。
「阿秋,叔知道你難……」孫快手見她緊鎖眉頭,開口道,「……還欠著韓記三百兩,為壯氣勢,你又是雇宏遠鏢局,又是四處挖人的,這到處都是銀子……」搖搖頭「……什麼東西紅火都有人惦記,別看柏葉坊現在紅火,以後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花銀子的大事兒呢……大叔這你就別操心了……」歎息一聲,「我就先回李記,你也正好藉機多敲詐他一些悔約銀子……」頓了頓,「你放心,就是身在李記,大叔也會常過來幫著照應柏葉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