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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賭人 文 / 雨久花

    「……我就要菩提手串調香!」孫淼任性地把書袋扔到院子裡,「人家都有就我沒有,我不去學塾了!」

    「……你這孩子!」孫快手媳婦氣的臉色青紫,「……學什麼不好,偏學攀比!」指著外面,「你學學人家阿秋,和你一樣年紀,一年前就自己賺錢養活病母了,現在都成了日進斗金的柏葉坊大師傅,連大業的黎家都搶著要!」

    「……學她?」孫淼尖利地嚷道,「娘知道外人都說她啥?」正磨刀的孫快手抬起頭來,就聽孫淼說道,「都說她以色誘人,勾引黑公子,敲詐了他的秘方去參賽……」任性地看著爹娘,「……爹和娘讓我學她,我就出去鉤十個八個公子哥回來給你們瞧!」

    「……閉嘴!」孫快手脫下鞋子就撇了過去。

    呆愣了半晌,孫淼嗷的大叫一聲,「爹打我,我……我不活了……」嗚嗚哭著往屋裡跑。

    「淼兒……」孫快手媳婦快步追上去。

    「……不許追!」孫快手怒喝一聲,「她想死就讓她去死!」

    「他爹……」被一聲喝住,孫快手媳婦不敢去追,回頭哀求道,「淼兒還小,你別嚇著她……」聽著屋裡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聲,心揪成了一團。

    「……還小?」孫快手一瞪眼,「阿秋也這麼大,什麼都能頂起來了!」聽屋裡哭叫聲大起來,聲音也跟著高起來,「她不想去學堂,就不去。明兒就讓她去做雜工,也省的今兒跟這個大小姐,明兒跟那個大小姐學得一身臭毛病,沒個正形!」

    屋裡又傳來一陣高亢的嗚嗚聲。

    「他爹……」

    「你就慣他……」孫快手一把將刀跺在樹墩上。

    「他爹……」孫快手媳婦上前把刀拔起來,「我知道東家降了你的工錢,你心裡不舒服,可再怎麼著,也不能沖孩子撒氣啊!」把刀遞給他,「你看看,把孩子嚇的……」

    對上妻子一臉的愁苦。低低的勸慰,孫快手再發不出脾氣,「她娘,這孩子就是讓咱給慣壞了……」長歎一聲,「以前是有。咱不在乎,現在日子緊了,你以後也得多說說她了。不能學著跟人一樣,什麼都攀比……咱沒錢啊……」

    大兒子孫勇半月前在平城惹了人命官司,拖門子找了個師爺,一開口就是一千兩;他一個靠工錢吃飯的手藝人。年初母親又大病一場,這時上哪去湊?

    不得已去求東家李富貴。李富貴一開口就強要他簽八年的契約,還口口聲聲說他已經老了,再有三兩年就幹不動了,硬生生地給降了一兩銀子,心寒到了骨子裡,可為了兒子的命,孫快手不得不忍辱答應了。

    算一算,一個月原本十兩銀子,現在變成了九兩,又被東家扣去七兩還債。也就剩二兩銀子,大牢裡的兒子還生死未卜,這日子哪還有盼頭?

    想起這些。孫快手媳婦眼淚就刷地落了下來,忙拿袖子擦了擦。「要不,我就把那對碧玉環當了吧……」

    那對碧玉環是她唯一不捨得當的嫁妝了,聽了這話,孫快手神色一黯,低了頭使勁磨刀。

    「他爹……」孫快手媳婦又叫了一聲。

    孫快手抬起頭,「就別讓淼兒唸書了,天天跟那些人也學不了什麼好處……」

    「淼兒喜歡唸書……」孫快手媳婦心一揪。

    「咱沒錢供啊……」孫快手滄桑的臉上滿是苦澀,「青兒說他哥吃了板子,在大牢裡屁股都爛了,這又要打點獄卒,又是藥費的,就是……」聲音戛然而止。

    就是再有幾對碧玉環也不夠當啊!

    和官府打交道,那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無底洞。

    屋裡的哭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一股沉重低迷的氣息盤旋迴盪在不大的庭院中,沉悶窒息的讓孫快手想一刀給砸爛了。

    「……師父在家嗎?」正沉默間,一陣敲門聲傳來。

    孫快手媳婦一驚,忙把孫快手的鞋子撿回來,回了頭問,「……誰啊?」

    「師娘,是我……」

    「是寶軍,你去開門……」孫快手伸手接過鞋子。

    「……師父才起來?」一進門,瞧見孫快手正坐在院兒裡穿鞋,趙寶軍開口問道。

    「……大清早的,你不好好在料行裡幹活,跑這來幹什麼?」孫快手黑著臉問。

    平日就怕師父,此時見他臉色難看,趙寶軍更是大氣不敢喘,「是,是東家讓我來……」

    猛一腳把眼前一盆磨刀水踢翻,孫快手騰地站起來。

    「他爹……」孫快手媳婦一把拽住他,「……你好歹就低一回頭吧調香。」

    「師……師父……東家不是嫌您上工晚……」從沒見孫快手這麼暴怒過,趙寶軍嚇的口吃,「是……是……」

    「……是什麼?」孫快手一立眼。

    「他爹,你好好說話……」境遇不同,眼見在東家面前紅起來的趙寶軍也不是她們能得罪的。

    「……回屋去,男人說話,女人插什麼嘴!」孫快手一把甩開媳婦。

    看看正氣頭上的孫快手,又看看趙寶軍,孫快手媳婦貓腰進了屋。

    「師父別生氣,是有人登門挑戰,來找您賽刀工,東家才讓我來請您……」趙寶軍彎腰把反扣在地上的水盆撿起來放好。

    「……賽刀工?」胸口翻騰著的一股怒意瞬間平復下去,孫快手臉色緩和了些,「誰?」

    除了穆婉秋,還沒人的刀工能超過他,就是穆婉秋,速度也未必如他,是誰竟這麼不怕死,來找他賽刀工。

    「是……」趙寶軍小心翼翼地覷著師父的神色,「……柏葉坊的黑公子。」

    「柏……」孫快手一怔,「沒說賭什麼?」

    「……柏葉香秘方!」

    「東家這邊呢?」

    「您……」趙寶軍臉色漲紅。

    「我……」孫快手錯愕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一個糟老頭子誰要?」

    「賭約是和東家立的,黑公子說,李記誰應戰都行,如果他輸了,就把柏葉香秘方拱手相讓,如果李記輸了,東家就得無條件把您讓給柏葉坊……」

    是阿秋!

    孫快手心一顫,暗道,「她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可惜,她不知道,他現在一身是債,是哪也走不了嘍。」抬腳就往外走,「……東家答應了?」

    「東家高興著呢,滿口答應如果輸了就將您八年的契約分文不取地轉給柏葉坊……」趙寶軍顛顛地跟在後面,「那柏葉香的秘方可是顆不折不扣搖錢樹啊!」

    孫快手騰地站在,他回過頭,「……我就值一個秘方錢?」一股怒火湧上心頭,孫快手臉色變了幾變,隨即想起獄中的大兒子,一聲歎息,滿腔怒火化為深深的絕望。

    沒留神孫快手突然站住,趙寶軍險些撞上他,身子猛地一頓,「師……師父……」見他轉身又走,忙又追了上去,「東家說您一定不會輸!」

    「山外有山樓外有樓,誰敢保證一輩子不會輸?」孫快手冷哼一聲。

    嚇得趙寶軍一哆嗦,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師父這是怎麼了,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他還不忿……」

    李記門前,人山人海。

    遠遠地瞧見孫快手煞氣騰騰地走上來,人們紛紛喊了起來,「來了,來了,孫師傅來了……」

    孫快手可是連續七八年在斗香會上拿了切工第一,竟有人敢在他剛剛得了第一後,登門挑戰,這可是空前絕後的!

    如打了雞血般,看熱鬧的人群甚至比鬥香會上還興奮。

    吶喊狂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都想看看這個憑空而出神秘的黑公子和多年毅立不倒的孫快手的這一場巔峰對決,到底誰輸誰贏。

    那個價值連城的柏葉香秘方會花落誰家?

    「孫師傅來了……」見孫快手站住,李富貴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以從沒有的熱情招呼道,「孫師傅要給我贏回了柏葉香秘方,我每月就給你漲二兩銀子……」

    他就值二兩銀子!

    聽了這話,孫快手臉色一寒,強忍著沒有發作,他朝李富貴一拱手,「東家安……」回身看著由四個宏遠鏢師護衛,帶了青桐面具的翩翩公子,「……您就是柏葉坊的東家,黑公子?」眨眨眼,這雙眼好像在哪見過,好熟悉。

    扮作黑木的穆婉秋含笑點點頭,「孫師傅久仰了……」語氣甚為恭敬。

    孫快手毛躁的心瞬間安靜下來。

    「孫師傅來了,黑公子就開始吧……」生怕穆婉秋反悔,李富貴催促道。

    扮成黑木的穆婉秋朝身後一招手,立即有鏢形大漢搬上兩個案板,放在早已準備好的桌上,又從錦盒中取出兩根二尺多長,粗細均勻的檀香木。

    人群一陣嘩然。

    從來比試切工,都是一堆料,一柱香內看誰切的多,這麼短的兩根,一起刀就沒了,怎麼比試?

    無視身後的嘩然,穆婉秋笑盈盈地看著孫快手,「……這兩根香料案板都一模一樣,請孫師傅先選。」

    這也是規矩,自己備的料,就得任對方選,以免被人懷疑作弊,孫快手也不客氣,上前把兩根案板和檀香木都從頭檢查了一遍,指著一支說,「……就這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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