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敏道:「石雪姑娘何須過謙?宗敏走南闖北,也算是頗有些見識,卻從來沒有見過象姑娘這般擁有絕世劍法,且又有閉月羞花之貌的女子,能與石雪姑娘相見相識一場,宗敏實是三生有幸!」
他說出此話時,兩隻眼睛緊盯著楊絳衣,目光中果然顯露出了一片欽慕之意。
劉宗敏身材偉岸,體格彪壯,加上面容英俊,一表人才,可稱得上是一個美男子。他舉碗痛飲,舉止十分瀟灑豪邁,而對楊絳衣的這一番誇讚之言,語氣也說得甚是真誠,這些都足以打動許多女子的芳心。
只可惜楊絳衣並不是其他的女子,先前在慶陽鎮時,她見到劉宗敏出手毒辣,就對此人沒有一點兒好感,現下再多的花言巧語也是無用,反倒讓她心生厭惡。若不是看在李自成的面上,楊絳衣早就對他不客氣了。
現下她只低著頭,不想搭言理會,可是在劉宗敏看來,卻以為面前的美女垂首不語,是因為在人前嬌羞所致,於是說道:「宗敏生來好武成癖,為了習武至今還未娶妻室。今日得遇石雪姑娘這等身具上乘武學的佳人,宗敏心中有許多問題想向姑娘討教,不知石姑娘可否不吝指點一二。」
他抬眼看著楊絳衣,見她依然沒有任何表示,又道:「酒席宴上人多喧鬧,實難說得了話,如果姑娘不介意,咱們二人到後花園裡去談談心如何?」
或許是藉著酒勁之故,這位劉總哨欺上一步,已到了楊絳衣的身前,伸手來抓她的手腕!
此舉甚是輕薄無禮,楊絳衣心中大怒,手腕一翻便已脫出了劉宗敏的抓握,同時右掌揚起,朝對方當胸拍去!
只聽見「彭」地一聲悶響,楊絳衣的一掌結結實實擊在了劉宗敏的前胸,但他卻只是身體略晃了一下,楊絳衣反倒後退了一步。
原來劉宗敏的硬功極好,在外面罩著的錦袍內又穿了護甲,楊絳衣擅長劍法,掌力並不是她的強項,這一掌是隨手打出,沒有運足內力,擊在了對方胸前卻好像是打在一塊石頭上一般,只感到手臂酸麻,玉掌被硌得生疼,不由得退後一步才卸去了反震之力。
這一下華不石和李自成的臉色全都變了。
華不石連忙伸手扶住楊絳衣,驚道:「姐姐,你還好吧?」
楊絳衣調勻了一口真氣,說道:「我沒事。」
李自成對劉宗敏斥道:「宗敏!你怎可以對石姑娘無禮!」
劉宗敏卻露出了一臉無辜的神情,說道:「宗敏不過是想向石雪姑娘討教一些武學問題,哪裡對她無禮了?鴻基大哥既如此說,宗敏就再敬石姑娘一碗,算是向姑娘賠罪好了。」
他說著又倒了兩碗酒,端起一碗來一口喝盡。
楊絳衣本就是個性耿直的人,此時對著劉宗敏怒目而視,哪裡還肯喝酒。
到了現下這種地步,這酒席宴華不石自是無法再待得下去了。他朝高迎祥和李自成分別拱了拱手,說道:「石瀟不勝酒力,已經喝得有些多了,與家姐先行告退,請高大帥和鴻基兄勿怪!」
也不等他們答話,華不石已拉著楊絳衣向外走去。一旁的楚依依也站起身,抱拳說了聲「對不住」,隨著這位大少爺一起退了出來。
此次進懷慶城來,華不石本是想借「慶功宴」的機會為城裡的百姓討回被劫掠的財物,同時使各路義軍得到收編,嚴明紀律,也可提升戰力與官軍相抗,誰知這些事情沒有一件做成,最後反倒是鬧了個不歡而散。
三人徑直走出總兵府,找到了坐騎便要上馬離開,卻忽聽得身後有**喊:「華兄弟別走,等一等我!」
華不石回頭望去,見喊他的人正是李自成,便停下了腳步。
這位「八路闖將」從總兵府裡匆匆追了出來,跑到華不石身前,滿臉皆是歉疚之色,拉住了這位大少爺的手道:「宗敏不知狀況,黃湯又灌得太多,對雪姑娘多有失禮,這都是當哥哥的沒事先知會他的緣故,華兄弟若是要怪,那就怪我好了!」
華不石道:「李大哥言重了!今日之事本就怪不得劉總哨,和李大哥更無關係,華不石只是覺得這場慶功酒宴實是喝得沒勁,想提早些離開罷了!」
李自成望著華不石的臉,道:「你當真不生當哥哥的氣麼?」
華不石微微一笑,道:「小弟怎會生李大哥的氣?便是要生氣,也是氣那個張獻忠的心眼太多,壞了我們的大事。」
李自成臉上這才露出笑容,一拍華不石的肩膀道:「我就知道華兄弟氣量大,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哎,這個鳥酒宴喝的確是沒勁,走吧,咱們兄弟另尋一處酒樓去喝個痛快!」
華不石搖頭道:「小弟雖也想與李大哥痛飲一番,無奈酒量太小,今天已經不能再喝了,而且高闖王尚在裡面,李大哥此時出來不甚妥當,還是改日再說吧。」
在高迎祥和一眾義軍首領眼中,華不石並不算是重要人物,但李自成卻是闖王最倚重的部將,這場「慶功宴」更是李自成所操辦,他這個當主人的實在不宜象華不石這般中途退席離開。
李自成心知華不石所言是實,只得道:「好罷,那就改日再說,到時我到慶陽鎮上去找華兄弟。」
華不石應聲答應,李自成又囑咐幾人路上小心,這才返身走回了總兵府。
眼見著李自成已進了大門,楚依依開口道:「這李闖將處事得當,對公子也甚講義氣,只是他的那個義弟劉宗敏卻魯莽無理,一點也不會做人。」
華不石卻搖頭道:「依依夫人以為劉宗敏當真是個莽撞人麼,那倒也未必。」
楚依依道:「他喝了幾口酒就亂發酒瘋,冒犯絳衣姑娘,難道還不魯莽麼?」
華不石道:「他若是如此行事不計後果的人,又怎能當上李闖將麾下四大金剛之首,使田見秀和李過等人敬服?我看此人心機深沉,比那張獻忠也不惶多讓,而且武功高強,是個極難對付的角色。」
楚依依蹙眉道:「公子此話怎講,難道他是有意假裝?」
華不石道:「剛才姐姐拍他的那一掌,就算他衣袍下有護甲蔽護,若不是及時運功抵禦,不可能把姐姐震退一步,若他真是無意所為,反應豈能如此之快?我想他早就看出了我和姐姐的關係,這才故意做出冒犯之舉。」
楊絳衣雖然不擅掌力,但因修習過「華山派」的「紫玉功」和佛門「易筋經」兩門心法絕學,內功柔中帶剛,已頗有火候,劉宗敏竟能捱了一掌之後反把楊絳衣震退,自是因為及時運起罡氣護身之故,卻也能說明他的內功修為比楊絳衣更高。
看來早晨在慶陽鎮上時,這位劉總哨敗給楊絳衣,未必使出了他的真實本領。
楚依依道:「可是他這般做又是為甚麼,得罪了公子對他又有何用處呢?」
華不石道:「這我可就猜想不到了。大概因為見我當上的三十六營義軍的總參軍,他心中有所忌憚,才故意用此手段趕我離席。」
他苦笑了一聲,道:「殊不知這個所謂的總參軍的職位,根本沒有放在華不石的心上,而且高闖王對我也並不信任,只是瞧在李大哥的面上才在義軍中給我安設一個閒職,此次謀劃不成,高迎祥目光短淺難成大事,我對他已然失望,本來就不想當了。」
楚依依點頭道:「公子說的太對了,做這個甚麼義軍總參軍一點兒好處也沒有,反倒會引來不少麻煩,以妾身之見還是不當的好!」
※※※※※※※※※※※※※※※※※※※※※※※※※※※※※※華不石等三人騎馬回到了慶陽鎮,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日上午,李過陪著一位傳令軍官來到丁府,還帶來了高迎祥所發的委任狀。要華不石任三十六營總參軍,昨日在帥府時只是口頭說定,後來三人忙於謀劃「慶功宴」上收編各路義軍人馬的事,高迎祥也就沒有來得及簽發正式的帥令加以任命。
而今日這委任令下來,華不石卻不肯接受了。事實上,他昨日在帥府中提出的加入義軍的條件,現在的三十六營也還差得太遠,這位大少爺實在沒有接受的理由。
華不石婉言說明不能接令,又請李過代他向李自成轉達歉意,把他們打發回了懷慶。接下來的兩日裡,再沒有任何消息從懷慶城傳來,看來對於華不石的拒絕,高迎祥並不在意,這件事情也就這樣算了。
在華不石從懷慶城中回來的第三天,有「千花坊」的弟子從開封府快馬而來,送來了「縮骨功」的秘籍,這是華不石花費十萬銀兩向方長生買來的,而與**秘籍一同帶來的,是方長生所寫的一封親筆書信。
信上除了一些客套言語,便是提出了與「惡狗門」聯手,共同討伐魔道「富貴山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