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山腹間,一道長而闊的峽谷橫亙其間,彷彿仙人怒劈一刀留下的痕跡,兩邊山壁垂直陡峭,黑氣瀰漫一仙難求。
峽谷邊,站著一個身材挺拔的黑衣人,他看著峽谷中翻騰的黑氣、遊蕩的鬼修,與身邊的煉屍一般,沉默不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青衣儒服的身影飛掠而來,在他身後站定。
「月影前輩。」這人拱了拱手,雖然喚著前輩,語氣裡卻沒有多少恭敬。
黑衣人——也就是月影魔君,他轉過身,看著眼前的中年儒生。失去了斗篷,他的臉仍然模糊不清,似乎是功法之故。
「韓道友。」月影魔君緩緩道。
這中年儒生,正是韓仕之。韓仕之仍是那波瀾不驚的模樣,他結嬰之後,不再像以前那樣,面上儒雅內裡陰狠,看起來表裡一致了,卻更叫人摸不清了:「那邊已經開始混戰,料想他們可以支撐一段時間,不知九彥宗何時會到?」
聞聽此言,月影魔君陰陰地笑了一聲:「九彥宗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時候到了,他們自然就出現了。」
韓仕之雙眼一瞇:「那馬老驢呢?前輩可是要分他一杯羹?」
月影魔君模糊裡的臉龐上,目光閃動:「怎麼?捨不得?」
韓仕之輕哼一聲,輕蔑道:「這個老傢伙,倒是幹點讓人捨得的事情,幹活的時候不見人,撿便宜便是來得快。」
「呵……」月影魔君低笑一聲,「話雖如此,沒有他,又怎麼迷惑那些人?」
韓仕之冷道:「這老東西,早晚叫他吃個大虧!」
「那也是以後的事了。」月影魔君說。「等我們有以後再說。」
兩人沉默片刻,月影魔君問:「俞先生該到了吧?」
韓仕之點點頭:「老師已經起程,只是不方便用公開的傳送陣。需要點時間。」
「元沐老兒已經離開九彥宗了,可不能耽擱。」
這一點,韓仕之比較有信心:「找不到元真。總可以拖他一段時間,這就夠了。」
月影魔君頷首:「但願如此順利。」
…………
天地扇揮動。一條青龍騰起,帶起萬丈金光,鋪開一片璀璨。
陌天歌將聶無傷一扯,兩人略微退開,凌雲鶴頂上她們的位置。
「無傷,你還好吧?」她問。
聶無傷臉色蒼白,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符。輕輕一捏,那道黑氣迅速被她吸入,她的臉色迅速好看了起來:「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她在逃避月影魔君追殺時消耗了太多精力,受了許多小傷,雖然休息了大半個月,卻容易覺得疲憊。
她憂慮地看著入口處,這些人彷彿達成了共識,他們抵擋得住嗎?
陌天歌也是同樣的心思,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退到一邊,各自打坐。
他們六人一獸,輪著守門口,堅決不放人進來。被擋在外面的修士看著。乾脆也學他們,商量好輪換。如此一來,他們壓力陡升,畢竟那是二十多名元嬰修士,耗也能耗死他們!
「撐著!」凌雲鶴說,目光堅定,「九彥宗不可能對我見死不救,我們撐下去,就能活著。」
看著他這樣子,陌天歌不禁暗暗歎氣。她也希望,凌雲鶴說的是對的,九彥宗不會放棄他,只是,如果九彥宗真的放棄他怎麼辦?
想了一會兒,陌天歌搖頭。不會的,便是不為凌雲鶴,為了禁神珠和玄武,他們也得來。
他們都沒想到,這一守,就守了三日。先前他們還是以實力壓人,到後來,完全是靠丹藥死撐。眼看著丹藥漸漸不足,陌天歌擔心起來,除了聶無傷和楊成基,其他人都是要丹藥補充靈氣的。雖說他們每個人身家都不錯,可元嬰修士鬥法損耗極大,而一旦動手,反倒比低階修士更容易分出勝負,再加上高階丹藥珍貴無比,再豐厚也不可能像煉氣期一樣當糖豆吃。她心中猶豫很久,看看外頭,下了決心。
「師兄,」她低聲傳音,「丹藥不夠了,我是不是拿點?」
秦羲示意景行止頂上他的位置,退了下來一仙難求。從陌天歌的眼中,他看出她的意思,眉頭微皺:「你想……」
「嗯。」她頓了頓,解釋道,「九彥宗應該不會放棄凌雲鶴,但我們對他們而言,卻是無勝於有,誰知道九彥宗是不是等我們撐不住了,再救凌雲鶴?」
秦羲默默思索了一會兒,道:「你說的有道理。」
「那我去拿了?」
秦羲迅速掃了眼在場的人,點點頭:「我護著你。」
陌天歌明白他的意思,道:「上古之時,奇特的儲物法寶不少。」
秦羲對她露出一個微笑,三陽真火劍出手,無數的劍光璀璨耀目,將她圈在中間,圍得嚴嚴實實。藉著劍光的掩護,別人很難察覺輕微的靈氣波動,陌天歌進入虛天境,到儲藏室,將所有用得上的丹藥全部裝入乾坤戒。想了想,又將小凡飛飛他們放出來,叮囑他們好好呆著。
等她出了虛天境,秦羲收了三陽真火劍,將丹藥分給其他人。
凌雲鶴看到她遞來的丹藥,驚訝:「陌道友,這……」
陌天歌很鎮定地說:「我儲物法寶中備了許多,只是進出有些麻煩。」
他們剛才的行為,瞞得過外面的修士,瞞不過凌雲鶴他們。聽了她這番說辭,凌雲鶴沒有懷疑,只當她法寶獨特,點頭接過:「多謝了。」
景行止壓根問都沒問,他已經習慣了,這對夫妻神神秘秘的,時不時搞出點古怪的東西。
不過,看著陌天歌給的高階丹藥,他又克制不住嫉妒之火熊熊燃起:「你們兩個,好東西未免太多了!」想當初,歸墟海仙宮裡,他摸了陌天歌一瓶九轉還陽丹,喜得跟什麼似的,結果這會兒她就給了兩瓶!景行止悔啊,早知道當初應該挾恩多敲一點!
「廢話別那麼多,認真打架!」陌天歌說。
景行止吞了把丹藥,什麼廢話也沒有,繼續堵人。這可是生死大事!
有了這些丹藥,眾人底氣足了。外面這些人,輪換得比他們長,有足夠的時間完全恢復靈氣,但他們有一樣不足,那就是不齊心,人人心裡都有自己的打算,想少出些力,所以,都不會拚命。
看著這些人,景行止向秦羲打了個眼色,目光似有若無地看著其中一名修士。
這些修士初期頂峰修為,中年模樣,本命法寶是一對數寸長、金光閃閃的釘子,兩枚釘子攻時化為金光、守時化成金幕,轉換流暢,均是不弱。但,攻守平衡同時也意味著,兩者都不怎麼拔尖。
秦羲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劍光交錯間,景行止忽然暴起,無數的光劍虛影向那名初期修士罩去,那名初期修士大驚失色,法寶一變,就要化作金幕,下一刻,一道犀利無比的紅色劍光陡然出現,一下打斷了他的動作。
這名修士倒也鎮定,一探乾坤袋,一道白光亮起,將他自身護得嚴嚴實實。
秦羲手一指,一道火光忽然從那道劍光中竄起,一股浩大神聖、熱烈毀滅之意無遮無擋地散開,這股威勢將那名初期修士強硬地壓了下來。
同時,璀璨無比的光劍虛影中,一道金光驀然出現,揚起同樣浩大的氣息,其中蘊含的暴戾殺伐令人顫抖。這道金光融入劍光之中,眾人彷彿聽到白虎一聲嘶吼,心神劇震,那名初期修士更是直面這股銳利的殺意,只來得及元嬰出竅,就覺得身上一涼,肉身被劈得粉碎。
早已騰起手的紅色劍光再度出現,一聲清唳,華麗的火焰尾羽一卷,氣息神聖的火焰中,元嬰須臾就被燒得焦黑,化為飛煙,連同肉身,消失得乾乾淨淨,連乾坤袋都沒留下。
眾皆駭然!
他們都沒想到,這兩人會突然暴起,迅雷不及掩耳地斬殺了一名修士,連元嬰都沒機會逃出!
好厲害的身手,好狠辣的手段!剛才他們使出的是什麼法術?那般威勢,遠比他們修煉的功法高階。便有人想到,這位秦道友便是搶了九彥宗朱雀之弓的人,剛才又出現一隻火鳥,莫非這就是朱雀的傳承?那另一位呢?明明是個默默無聞的劍修,居然有著不比那位秦道友遜色的實力,莫非也得了神獸的傳承?那凌雲鶴呢?他要是吸收了玄武遺物,再加上禁神珠,豈不是元初勝元中,說不定還能與元後一較高下?
一時間,眾人既被震懾,又勾起了貪念。
這時,一直在旁掩護他們的楊成基一卷鬼面幡,鬼面脫幡而去,狠狠咬上另外一名修士。
這名修士如夢初醒,拍出一張頂階元嬰符菉,身形暴退,讓別人頂上去。退下來再看,不小心被鬼面咬到的地方,已經黑紫一片,浮起一塊大如核桃的腫塊。此人不禁大驚失色,心中暗想,要不是自己當機立斷,舍下頂階靈符,只怕會跟那位一樣,把小命交待了吧?
這變故其他人都看在眼裡,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退。
那兩個實力強大,這個楊成基一樣不好對付,還有後面的凌雲鶴、陌天歌,一個是九彥宗捧在手心裡培養出來的,一個僅僅結丹期就敢跟一票元嬰修士叫板,就連那個毫不起眼的黑衣女子,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眾人一時間都猶疑了。這麼厲害的一票人,自己有必要為別人送命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