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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614、回昆吾 文 / 雲芨

    天道宗奉靈殿內,一個煉氣期的少年正打著盹,忽聽「畢剝」一聲輕響,猛然打個機靈,清醒過來一仙難求。他揉揉眼睛,正欲再睡,一抬頭,卻見最前面一排本命燈中,有一盞不知何時熄滅了。他看看燈的位置,再看燈內已經一點星火也無,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手足無措了一會兒,狂奔出殿:「師伯,師伯,不好了!」

    奉靈殿的築基執事正對月小酌,突然被打擾,有些不耐煩:「吵什麼一仙難求!是哪位師叔隕落了?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

    「不,不是哪位師祖!」少年喘著粗氣,「是,是第一排……」

    「第一排?!」執事聞言悚然,連忙站起身,往殿內衝去。

    半刻鐘後,留守宗門的魯大全得到消息,鳳清仙子隕落;又過了數天,昆中城的柳定元接到消息……

    …………

    碧軒閣的傳送陣已經被破壞了,如今的臨海城,找不到絲毫人煙,只留下一片廢墟。

    陌天歌站在臨海城上方,微微歎息:「一個小城就這麼消失了……」

    秦羲的語氣清冷得多:「這只是開始,如果當真天下大亂的話。」

    陌天歌默然不語。

    琥珀說的事太驚人,關係著太古至今數個時代的終結,而現在,他們是不是也迎來了一個時代的終結?

    他們只能期望,琥珀的推測並不是真的,天下大亂還沒有發生。

    廢墟中傳來狗吠聲,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廢墟中跑出來,後面跟著一條野狗。一人一狗爭搶著一塊黑乎乎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東西。這人又瘦又小,看模樣,只是個**歲的孩童,面對比他身高也差不了多少的野狗,卻絲毫不懼。手腳並用,凶悍無比。

    「還有人!」陌天歌驚訝,這孩子分明是個凡人。身上一點靈氣也無,能活到現在,著實不容易。

    野狗一爪抓下。生生帶下這孩子腿上一條血肉。這孩子卻一聲不吭,凶悍無比地衝上前,牙齒狠狠咬住野狗的脖子,任憑自己被一爪抓傷,仍然牢牢不放。

    野狗脖子被咬破,鮮血流進喉嚨,這孩子更凶悍了,直到野狗鮮血流盡。漸漸失力,他眼中的凶光才慢慢弱下。

    野狗死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著,但只一會兒。他就強撐著站起來,拖著狗屍到水邊將血跡洗去,警覺地查看之後,才一步步回到自己的窩。

    這真的只能算是窩,他在臨海城的廢墟裡,用稻草磚石鋪成的一個窩。

    進了窩,他飢餓地看了眼狗屍,狼吞虎嚥地將那塊黑乎乎的東西吃進去,而後,從稻草間翻出些野草,嚼碎了敷在傷處。

    就在他做完這些,起身要藏起狗屍的時候,外頭傳來稻草被踩動的聲音。

    他立刻丟下狗屍,就地撿起一塊磚頭,躲在洞旁。一個影子出現在洞口,他看也不看,提著磚頭便狠狠敲了下去。

    「啊!」下一刻,他痛呼一聲,提著磚頭的手被抓住了,那人微笑,有什麼東西輕輕敲了下他的頭,「小傢伙,下手這麼狠。」

    有人!這孩子震驚地睜大眼,猛然抬頭,看著眼前執扇微笑的年輕女子,剛才敲他頭的,正是那柄流光溢彩的扇子。

    「仙……仙子!」一得自由,這孩子就撲通跪下,拚命地叩頭,「求仙子救我,求仙子救我!」

    「你先起來。」陌天歌說。

    這孩子激動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

    陌天歌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見他黑黑瘦瘦,看不出長相,只有一雙眼睛生機勃勃;渾身鮮血淋漓,有的傷口甚至已經開始化膿。她皺了下眉頭,問:「疼嗎?」

    這孩子怔了下,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每每從野狗嘴下搶食,眼睛裡便蓄滿了淚水。他先前時時刻刻為了生存掙扎,沒時間想這樣的問題,此刻有人這般溫柔地問他,他的眼淚便控制不住了。

    「疼。」他抽噎一聲,抹掉自己掉下來的淚。

    陌天歌歎息一聲,伸手輕輕一揮,一團水汽將他包了起來。

    這孩子只覺得舒服無比,等清醒過來,身上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了。他低頭一看,身上哪還有什麼傷口?連個疤都沒有!

    他喜極,連忙跪下叩頭:「多謝仙子,多謝仙子!」

    「起來!」她一甩衣袖,將他托起,「你且回答我幾個問題。」

    這孩子抽噎著點頭:「仙子儘管問。」

    「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你的父母親人呢?」

    這孩子說:「回仙子,我早就沒有父母親人啦,我是孤兒。」

    這個答案不意外,看這孩子與野狼爭食的那種凶悍,絕不是幸福家庭能養得出來的。陌天歌接著問:「為何此處只有你一個人?其他凡人呢,都死了麼?」

    這孩子說:「自從那些海怪突然出現,人就死了好多,後來聽說,山的西邊來了神仙,那些海怪才沒有繼續傷人。那些還活著的人都托門路去神仙那裡了,我、我年紀小,又是個小叫花子,他們沒有叫我,我就沒來得及……」

    「原來是這樣。」陌天歌歎息一聲,「那還有其他人嗎?不會只剩你一個人了吧?」

    這孩子搖搖頭:「前些日子還有幾個人,這幾天都沒瞧見了一仙難求。」

    陌天歌點點頭。哪怕有幸生存下來,條件如此惡劣,撐到現在的人也不多了。

    「仙子,」見陌天歌半天不說話,這孩子不安地說,「求求您帶我走吧,我,我給您做牛做馬,不管什麼粗活我都能幹……」

    這是擔心她丟下他麼?陌天歌注視著他,說:「我不需要小廝。」

    「那,那……」他還沒說完,就聽到她說:「你有木火雙靈根。心志又堅毅,倒是很好的修仙苗子,我且問你,可願隨我回玄清門,尋仙問道?」

    這孩子張著嘴巴。愣愣地看著她。

    陌天歌就笑了:「怎麼,你不願意?」

    這孩子如夢初醒,跪下去拚命叩頭:「多謝仙子。多謝仙子,哦,不。多謝師父。多謝師父!」

    「等等,」陌天歌說,「我只是帶你進山門,有沒有師徒之緣還要看以後。」

    「哦。」這孩子茫茫然應了一聲。

    「你叫什麼?」聽話的孩子,陌天歌向來是喜歡的。

    「我叫小良。」

    「好,小良,跟我走吧。」

    「是,仙子。」

    帶著這孩子晃晃悠悠出了廢墟。秦羲已經在前頭等候了。

    「怎麼樣,還有人嗎?」她問。

    秦羲歎息著搖搖頭:「沒有了。」陌天歌去找這小孩,他便在周圍飛了一圈。可惜沒有其他倖存的人了。

    「那我們走吧。」陌天歌沒有糾結,能找到一個。已經不錯了。

    秦羲點點頭,祭出飛雲。萬里獨行舟被鳳清仙子毀了,如今他們只能靠自己——唉,元嬰修士就應該有元嬰修士的氣派,沒有隨身洞府類的法寶,都不好意思出門。師父有雲輦和小亭,鳳清仙子還有座茅草屋,他們惟一有的就是一艘萬里獨行舟,勉強用來擺擺闊,這下又沒了。

    一路風塵僕僕,趕到昆中城。看到昆中城上空停滿了各式宏偉華麗的飛舟、飛車,陌天歌不無羨慕地說:「咱們什麼時候從宗門買艘飛舷寶船吧?開出去一定風光得很!」

    秦羲笑著瞥她一眼:「身為元嬰道君,飛舷寶船你可隨意調動,何須去買?」

    陌天歌說:「宗門的飛舷寶船,總是與自己的不大一樣。」

    秦羲搖了搖頭,道:「你明面上看起來,與那些從精英弟子走上來的宗門修士一般無二,其實內裡完全不同,你可以為宗門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卻無法全心地信賴它。」

    陌天歌聽得一怔,這是在說,她心裡有所保留嗎?…

    秦羲已經在接引修士的指引下,在高台降下,有人迎了上來:「……守靜師叔、清微師叔。」

    兩人一看,正是韓清玉。

    「清玉。」秦羲難得露出一個笑容,「最近如何?」

    「謝守靜師叔關心,無論我還是師父師祖他們,都挺好的。」韓清玉笑瞇瞇答。

    陌天歌習慣性地想喚韓師姐,又覺得不好,便向她笑了一笑,當作招呼。

    「兩位師叔既然安全回來了,快些去見師祖吧,你們失去消息這些天,師祖面上沒說,其實心裡挺擔心的。」

    「好,你忙吧。」秦羲舉步要走,又想起來,指了指縮在陌天歌身後的小良,「這孩子是我們在東海救下的,靈根頗佳,暫且交給你吧。」

    韓清玉仔細瞧了瞧小良,點頭微笑:「師叔放心。」

    秦羲和陌天歌離開,韓清玉伸手去牽他的手,小良卻一臉戒備,手縮在身後。

    韓清玉一笑,低下身問:「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小良警惕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道:「……小良。」

    「小良?沒有姓嗎?」韓清玉疑惑。

    小良扭過頭,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說:「我……我就姓陌吧。」

    「咦?」韓清玉詫異。

    小良轉回來,認真地說:「我說我姓陌,可以嗎?」

    韓清玉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溫言道:「當然可以,你想姓什麼,自己決定。」

    小良這才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眼睛又追逐著他們二人的背影:「……這位姐姐,你叫他們師叔,他們很厲害嗎?」

    「當然啦!他們可是我玄清門的太上長老,人世最頂尖的修士。」

    「啊!」小良怔怔地說,「那,那我能當他們的徒弟嗎?」

    「嗯?」看著他認真的樣子,韓清玉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那你可要努力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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