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羲轉頭,一看之下,眉頭慢慢蹙起:「他們是……」
「雲霧派的人一仙難求。」陌天歌接過話,看著這些人身上的青衣,輕輕歎了口氣。
這是他們都熟悉的衣著,萬幸的是,上面的門派標誌,依然是幾朵雲彩,看來上次柳一刀所說的事情已經成功了,雲霧派奪回了山門,從此不必再受紫霞宗的欺壓了。
而讓陌天歌停下的,並非只是因為看到了雲霧派的弟子,而是,他們之中的兩個女子,看起來十分眼熟。
「是她們!」秦羲也認出來了。
「嗯。」看了一會兒,陌天歌轉頭,「守靜師兄,我……」
「你想去就去吧,不過幾個築基修士而已。」秦羲語氣平淡。
陌天歌遲疑了一下,點頭:「多謝了。」
雲霧派的六個人,已是劣勢明顯,尤其對方都是男修,一邊打鬥一邊不乾不淨地調笑他們之中的兩個女子。
這兩個女子,聽得對方調笑,一個臉色羞憤,一個卻是冷漠至極。
陌天歌忍不住回想,將近七十年前,她們在迷霧谷時,亦遭受到紫霞宗弟子的調戲,兩人都是憤怒,如今一個臉上帶了失落與自慚,一個卻無視了所有。
她輕輕歎了口氣,放出威壓。
結丹修士的威壓籠罩下來,在場十一人無不大驚,紛紛停下鬥法,一轉頭,便看到不遠處站著的陌天歌,以及她身後的秦羲。
那五個非雲霧派弟子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他們身上的衣著,吃了一驚,連忙躬身行禮:「原來是玄清門的結丹前輩。晚輩等有禮了。」
聽得此話,雲霧派那幾人也是吃了一驚,亦躬身見禮:「晚輩見過兩位前輩。」
陌天歌頷首,首先望向那五個修士:「你們是什麼門派的弟子?」
那五人臉上浮起羞慚之色,為首之人恭敬答道:「回前輩,我等原是淨心宗的弟子。」
淨心宗?沒聽過這個宗門。
那為首之人十分機靈,一看她臉色困惑,立刻道:「淨心宗只是一個小門派,如今……幾十年前已滅派了……我等自滅派之後,便成為散修……」
「原來如此。」這種滅派的事不稀奇。天極中小門派何其多,人才凋零或是惹上強敵,很有可能一夕滅派,逃出來的人一時沒有去處,就成了散修。
見她態度和善。這人大了膽子,道:「前輩可是看中了這株絳紅草?若是前輩看中了,晚輩自當雙手奉上。」
聽得這句話。陌天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這人很會說話,雖說他們五人,比之雲霧派六人實力更強大,可雲霧派並非沒有勝利的可能。若是她看中了這絳紅草。他們這些人當然就沒有希望了,此人言下之意。卻是直接佔了獻草的功勞,無視了雲霧派等人——反正他們也同樣不敢有什麼異議。
雲霧派六人當然也聽出了他的話意,人人怒目相對。
這人立刻豎起眉頭,說道:「難道你們還想與結丹前輩爭奪此靈草不成?」
一聽此話,雲霧派眾人更是又怒又急,一邊覺得此人當真可惡,幾句言辭,就要栽贓他們想與結丹修士爭奪靈草,一邊又怕陌天歌當真誤會。
六人之中,惟有那築基中期的女修神色鎮定。此時恭敬地躬身抬手:「既然兩位前輩要這靈草,晚輩等當然沒有相爭的道理,前輩莫要聽此人挑撥離間。」
陌天歌看著這女修。神情鎮定,舉止大方。當真有了獨擋一面的魄力。
她忍不住再歎口氣:「王師姐,好久不見。」
此話出口,這女修卻是一呆,在場其他人,包括那五個非雲霧派修士,也愣住了。
王師姐,他們都聽過雲霧派修士喚這女修,叫的確實是王師姐。
這位結丹前輩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如此稱呼這女修?!
兩個雲霧派的女修目不轉睛地看著陌天歌,忽然一人驚喚道:「你……你是葉師弟?!」
陌天歌露出笑容,向此人點了點頭:「沈師姐。」
這兩人,正是當年的王倩一和沈冰一仙難求。沈冰修為是築基初期,美貌不減當年,而王倩一,已是築基中期,當年在沈冰的襯托之下,並不多麼起眼的一個人,如今卻是冷若冰霜,艷若桃李。
陌天歌忍不住想起她們這麼多年的遭遇。當年沈冰被逼做了侍妾,王倩一卻嫁了仇人為妻,十幾年後,柳一刀與她提及,沈冰已是自由了,而王倩一還與那人做夫妻,卻不知如今是否已逃離苦海?看她們現在這樣子,似乎過得並不差。
聽得沈冰提醒,王倩一也想起來了,鎮定自若的臉上浮起驚訝:「你……你當真是葉師弟?」
陌天歌苦笑著點頭,她們六十多年沒見了,沒想到再見會是這般情景。
見此場景,那五人小隊都是臉色大變,萬沒料到這位結丹前輩竟與對方相識,此時滿臉忐忑,戰戰兢兢,不知這位前輩是不是會一怒之下滅殺了他們。
猶豫了許久,那為首之人終於還是出聲:「原來這幾位道友是前輩的舊識,晚輩等真是有眼無珠,還請前輩莫要見怪。」
說到最後,已是哀求。
陌天歌淡淡掃過他們一眼,道:「行了,我不為難你們,你們自去吧。」
聽她此言,五人大喜,連連作揖:「多謝前輩,多謝前輩。」再也不敢逗留,馭使飛行法器,飛快地向遠處遁逃。
陌天歌也不再理會他們,向王倩一和沈冰露出笑容:「不錯,兩位師姐好記性。」
得到她的肯定,王倩一和沈冰對看一眼,感覺甚是古怪,再看她穿著玄清門的衣袍,渾身結丹修士的威壓,舉手投足,自信從容,全然不是當年那小心謹慎,笑臉迎人的葉師弟模樣。更讓她們覺得怪異的是,當年的葉師弟,雖是俊俏少年,卻無半分女子之態,而眼前的陌天歌,清麗秀逸,分明是女子容貌。
許久之後,王倩一神色晦暗地歎了口氣:「原來當年是我們有眼無珠,葉師弟,這些年你還好麼?你……後來究竟哪裡去了?」
提起當年,陌天歌亦是唏噓,當初在玄清門遇到柳一刀,雖是敘過別後情況,她卻要求不要洩露自己的行蹤,柳一刀雖然在徐靖之的事情上不太厚道,看來到底還是替她隱瞞了。
「當年之事……兩位師姐回去,可以問一問柳師兄。」
「柳師兄知道?」王倩一驚訝。
陌天歌頷首,沒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問:「兩位師姐,你們為何進天魔山來?」
王倩一歎了口氣,道:「葉師弟有所不知,我們如今雖奪回了雲霧派,可損失慘重,沒剩下幾位結丹修士,我們這些人,若是按部就班,只怕根本無法結丹,所以來搏一搏……」
「原來如此。」陌天歌想了想,道,「此處對築基修士而言,已經十分危險了,你們收了這株靈草,就往回走吧,機緣到底不如命重要。」
沈冰聞言驚喜:「葉師弟,你是說,這靈草讓與我們?」
陌天歌點頭,區區千年靈草,她當然不在乎。再想想,又從懷中取出數個玉瓶和符菉:「現在不是敘舊之時,若是有緣,我們出去再敘別後之情。你們拿了這些丹藥,就出去吧,此中險境,實在不是你們能應付的。」
默默接過她遞來的東西,王倩一慎重地行了一禮:「多謝了。」
陌天歌微微一笑,不再多說,轉身向秦羲走去。
「葉師弟!」王倩一在她身後喚道,「你……我們往後如何尋你?」
陌天歌揮揮手:「你們自去問柳師兄吧,後會有期。」
說罷,再度收斂氣息,與秦羲倏忽離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沈冰眉頭越皺越緊,忽然問道:「王師妹,你看……那是不是秦師兄?」
「秦師兄?」王倩一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人的模樣,亦是吃了一驚,「是那位秦師兄?!」
「八成是了。」沈冰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神情複雜,「原來葉師弟……竟是女子之身,又與秦師兄一同成了玄清門弟子,真不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
兩人相對無言,心中都是默默思量。陌天歌的出現,讓她們想起了許多當年的舊事,這些舊事,有些很歡樂,有些很悲涼。
其他四位修士一直目瞪口呆地看著事情的發生,此時終於有一人忍不住問道:「兩位師姐,為何你們要喚那位前輩……葉師弟?」
王倩一苦笑一聲,道:「六十多年前,她本是我雲霧派弟子,想來那時是女扮男裝吧。」
「什麼?」四人大驚,「六十多年前……師姐還未築基吧?」
「不錯。」王倩一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當年……葉師弟比我們修為還低,只是一個煉氣弟子,原以為她遭了不測,沒想到……」
世事無常,她心中不由想到這四個字。當年葉師弟,秦師兄,江師兄三人一同失蹤,葉師弟又被脈主說是叛徒,她和沈冰都不相信,可尋不到陌天歌,她們也無可奈何,後來漸漸就忘了此事。真沒想到,六十多年後,她們居然又重新見到了葉師弟,才發現她竟是女子之身,而且……還結了丹。
卻聽沈冰怔怔說道:「那秦師兄……好像也結了丹,他們……竟是如此天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