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西的冬天很少下雪,初二一大早,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直到崔燦一家人出門的時候,雨也沒停,可也沒多大重生之再璀璨。
崔燦挺煩這種天氣,帶把傘吧,雨頂多打濕傘面,可不帶傘吧,頂著雨又覺得淋得慌。挑來挑去,她挑了一件玫紅色運動款的羽絨服,外面是防雨布的,落了水珠輕輕一拍就沒有了,決定穿這個出門。
老媽穿了件乳白色的高領羊毛衫,配了件咖啡色風衣款的中長羽絨服,跟穿著黑色羽絨服的老爸站一塊兒,崔燦立刻拍馬屁:「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你屁話可真多!」老爸橫了她一眼,心裡美滋滋地。
崔燦伸出手:「大過年的你說我奉承你幹什麼?紅包拿一個來!」
老崔瞪眼叫屈:「你現在比我有錢好吧?好意思管你老爸這麼個可憐的老人要壓歲錢?」
「可我怎麼也才二十,再說了,明明是你比我有錢好吧?」崔燦才不管,楚西風俗,沒結婚的都是娃娃,都是有資格拿壓歲錢的。
李瑾瑜看著這父女倆鬥嘴只覺得無語。真要算起來,老崔的廠子剛開始盈利,還有幾百萬的銀行貸款;崔燦那個大峽谷景區更厲害,貸款都是數以千萬計的,還沒開始盈利。偏偏這父女倆一點也不急,互相說對方有錢,難道是比誰的貸款比較多?
打鬧著出了門,初二的大街上商店都關著門,路上行人也不多。這才中午剛過一點,楚西的風俗是晚上吃團年飯,加上過年放假,不少人都玩得瘋,所以大家一般都是中午之後才起床。像老崔家中午剛過就出門的,實在是少數。
好在也不算太遠,二十分鐘左右,就走到了崔燦二姑家。
地上的泥濘裡,還夾雜著炮竹紅色的紙屑,看得出年三十那天二姑家放了不少爆竹。想必鄭華回家過年,二姑和二姑父還是相當高興的吧?
推開院子虛掩的門,旁邊的灶屋頂上已經冒著絲絲的白氣。顯然主人一大早就在準備著今天的食物。灶屋簷下吊著用線串好的豬血粑粑、臘豆腐、干蘿蔔、干豆角之類。窗台上整齊地碼放著年前採購的青菜,豆角什麼的,牆根兒一排小罈子排著隊。
就過日子這點來說,其實二姑還是一個很能幹的人,她做的鹹菜特別好吃,所以每到白露之後。她都會做上很多糟姜、豆豉、霉豆腐什麼的,裝在小瓦罈子裡,能吃到來年夏天去。
走上前往灶屋一看。鄭華和蘇家喬正在裡面忙活,老崔打了個招呼,鄭華用圍裙擦了擦手說:「二舅來得真早。吃過飯了沒?我正做飯呢,一塊兒吃點兒吧?」
老崔往堂屋張望了一眼,沒有看到崔智芳,答道:「吃過了,你們吃吧。你媽和你爸呢?」
鄭華露出一點難為情的神色:「大概起來了吧。我去看看。」
回頭叫蘇家喬看著火。她領著崔燦一家進了堂屋,倒了茶,又去叫父母,順手抓了瓜子糖果什麼的,叫崔燦吃糖。
李瑾瑜環顧了一下房間,歎了口氣,也不好說什麼,叫鄭華自己去忙。老崔臉色就很不好看了。這都一點多了,還沒起床,讓準女婿怎麼看待?想著心裡就來氣。
沒多久,鄭華就端著簡單地午餐進了屋,不過是煮了一鍋餃子,切了點滷菜,舀了點鹹菜,擺出來也有滿滿一桌子。
朝裡喊了一聲,崔燦二姑才姍姍來遲,看那樣子,臉上的睡痕都還沒消,顯然剛起來重生之再璀璨。
打過招呼,又勸了一回,崔燦一家不吃,鄭華一家才端起碗來。
老崔看著有點惱火,再加上平時大老闆的,發號施令習慣了,看著妹妹那副樣子,恨鐵不成鋼地沉聲說了句:「這大過年的,你還要今天請客,也沒說早早地起來準備準備。」
崔燦二姑沒所謂地答了一句:「有什麼好準備的?大菜都備下了,今天就是弄點小炒。待會兒人來了,鄭華隨便弄一下就有了。」
崔燦聽這話的意思,好像二姑對接待客人一事也不是特別在意,眼睛盯著電視沒看過去,心裡還是覺得二姑有點過分了。這好歹算是新姑爺頭一回上門,這樣做,也太不給鄭華姐面子了。
果然鄭華手上頓了一下,也沒說什麼,倒是二姑父有點不好意思了,解釋道:「年紀大了,晚上又睡得晚了點,難免白天就起不來,呵呵。」
大概是覺得自己說話也實在是口氣硬了點,老崔沒答話,鄭華和蘇家喬也沒敢說什麼,一家人草草吃過了飯,趕忙收拾了。
不過崔燦看著這位准姐夫還是不錯,幫著鄭華姐把東西收拾好了,還要進廚房幫忙,可是被鄭華姐趕了出來,又回到堂屋裡跟老崔搭話:「二舅喜歡喝鐵觀音嗎?我最近幾年在深圳跑業務,漸漸地喜歡上了這個,也帶了些回來,我給您二位泡上一壺?」
老崔臉色一時沒有和緩上來,崔燦趕緊湊上去:「鐵觀音?我也挺喜歡的,蘇哥給我也倒上一杯吧!」
蘇家喬一樂:「喲!妹妹也喝這個?現在喜歡喝茶的小姑娘可不多,你是我碰上的頭一個。」
李瑾瑜也趕緊打圓場,湊樂子:「她懂什麼,跟著起哄呢!再說了,小蘇你年紀也不大吧?」
「是,那我這就燒水去!」蘇家喬笑了一下,轉身進去拿東西了。
老崔和二姑父本就沒啥好說,直接拿了一副象棋廝殺起來。蘇家喬拿了茶葉出來,泡好了,給大家一人泡上了一杯,還沒忘給鄭華留一杯,一邊倒還一邊解釋:「鄭華也挺喜歡這個,說是聞著挺香的。」
「那是香,聽說得上百塊錢一斤呢!」崔燦二姑不冷不熱地接了一句,蘇家喬不知道怎麼接,李瑾瑜是壓根兒不想跟崔燦二姑說話,崔燦就更不用說了,氣氛一時沉默下來。
正好鄭華洗完碗,擦著手走進來,看大家喝茶,笑著打趣蘇家喬:「這就賣弄上了?」又轉頭對李瑾瑜說:「二舅媽你不知道,他的業務都是在茶館裡泡出來的,所以泡茶的技術還不錯。不過可惜咱們這兒不興喝這個,沒有那些茶壺啊,茶盤什麼的,不然讓他給大家表演一下還挺不錯。」
聞言崔燦忍不住多看了蘇家喬一眼,還真看不出來這人有什麼風雅的嗜好,蘇家喬笑著解釋:「那還不是沒辦法,深圳那邊,大家都愛在茶館裡碰個頭,要是不會泡茶,喝茶,就融入不了那個圈子。」
幾句話下來,崔燦對蘇家喬是好感大增,覺得這個人挺實在,而且確實是把鄭華放在了心上的,說話行事之間都顧及著鄭華,絲毫沒有因為二姑的怠慢對鄭華有任何不滿表現出來。
李瑾瑜就問他們接下來怎麼安排,過年怎麼沒說先去蘇家看一下,因為按照楚西的風俗,在外打工的,新媳婦或者准媳婦都會上婆家過年,也顯示婆家對這門婚事的看重。
蘇家喬大大方方地說:「我爸媽說了,讓我們先過來楚西,初三之後再去四川,然後初六我們就得回去深圳了。畢竟鄭華離家這麼多年,叔叔阿姨肯定也挺想念她的,我就先陪她回來就是,也順便給各位親戚拜個年。」
崔燦二姑對鄭華回來可以說是千思萬想,可沒想到鄭華不但自己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而且看起來各方面條件都太一般了,心想著要不是當年那些破事,鄭華也不會離家背井這麼多年,罪魁禍首就該怪李瑾瑜。
現在是看女婿,不滿意,李瑾瑜坐在面前,她更不舒服。聽蘇家喬這麼說,忍不住就開口說:「哎呀,還不是沒有辦法,我一個姑娘好不容易養到這麼大,讓人給氣走了。回來就說要結婚,算了算了,我老骨頭一把,說不定哪天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趁著現在還有口氣,你們能看一眼是一眼吧。」
頓時所有人都發懵了,連下象棋的老崔和二姑父都驚異地回過頭,不知道崔燦二姑這是唱的哪一出,大過年好好地,怎麼突然就說到死啊活的去了。
鄭華霎時就氣紅了臉。
別人不清楚,她還不清楚自己老媽?這話明著是說自己,暗裡是諷刺的二舅媽。可當年那些事,細想起來,道理確實不站在自己這邊,老媽本就做得過分了些。今天請各位親戚過來吃飯,都是自己去請的,一來是毛腳女婿上門請各位長輩看看,二來也想著給幾位長輩調解一下,畢竟自己在外打工,家裡還得靠長輩們照應著。
可自己這位老媽,竟然是一點也察覺不到似的。
不沖別的,二舅一家來了,而且是早早就到了,也算是給自己做足了臉面,可老媽突然就唱這一出,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怎麼樣?
正準備說幾句,門被拍響了。
鄭華忍了氣,站起來開門,崔燦小叔叔一家也到了。又是大家一陣寒暄,泡茶讓座什麼的。
趁這空檔,崔燦悄悄拉了老媽咬耳朵:「二姑是吃錯藥了吧?哪有自己拆自己台的啊?」
李瑾瑜也悄悄答話:「她這是對小蘇不滿意呢。再說了,她有清醒的時候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