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暗比黑夜更黑,名執銳聽到車載電話裡柯非東心急如焚的追問,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花開突如其來!剛才熱血湧上來的燥熱過後,名執銳感到驟然的寒冷,他知道他可能撐不住了,但是他相信東一定能夠救雪的!
那是最後的機會了,就在前方急轉的拐角!名執銳笑了,這孤注一擲的賭博也許是他這一生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名執銳踩盡油門,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聽不見,他蒼涼地說道:「雪,你相信宿命嗎?」
天崩地裂般「砰」的一聲巨響,劇烈的撞擊讓越野車在轉角處失去了方向,它向空中斜飛出去,又重重地跌落在亂石嶙峋的山坡上,順著斜坡「砰砰」地滾落下去!
自己也會墜落的後果是名執銳早就知道的,他在天旋地轉中失去了知覺……
荒山野嶺,萬籟俱靜,彷彿那一場生死追逐不曾發生過一樣!
越野車底朝天地翻轉停在坡底,向南雪像只墜落的雲雀蜷縮著,她像是陷入一場很深很深的夢中,又是那場窒息到讓心都要停頓的惡夢,她又被無情地丟棄在濃濃的霧裡,不管走向何方,最終都是懸崖峭壁的絕境!
驚恐和疲憊讓雪再也走不動了,就算是停止呼吸,她也好想就這麼沉沉地睡過去。可每當這時,總會有一個人在她的身後喚她的名字,他像是一直守望著她從未離開過,他給她最大的安心,然而她卻看不清他的面容,無論她怎麼努力,也走不近與他的距離!
「你是誰?」雪無助地哭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雪,不要哭了。」那個人溫柔地安慰,這次,他竟朝雪走過來了!
雪很想再轉身尋他,可是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感到一陣眩暈,搖搖晃晃的身體就要從懸崖上跌落下去。
那個人張開雙臂把雪攬入懷裡,雪疲累得甚至睜不開眼睛看他是誰,可是他的氣息,他的體溫雪是那麼熟悉,這個懷抱正如她不敢再與楓見面獨自離開榕迪酒吧,銳在雲鐵大橋追上她把她抱緊時一樣的溫暖安全!
「銳,是你嗎?」雪喃喃地問,她不敢相信地抱住他,這個在她的夢裡守護她,卻從來不能靠近的人竟沒有消失掉,雪的惶恐、委屈、哀傷頓時一齊翻湧上來,她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淌著,雪哀求道:「銳,不要離開我,我好害怕花開突如其來!」
「小傻瓜,」銳把雪抱得更緊說道,「別怕,我怎麼會走呢,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銳!」雪留著淚卻笑了,她的心底有說不盡的感激,她好想在銳的懷裡安然地沉沉睡著,可是她感到她的懷抱越來越冷,越來越冷!雪被驚醒,在黑暗中她感覺到銳的虛弱,雪驚惶地問道:「銳,你怎麼了?」
「我沒事,別擔心我。」銳輕輕地答道,可是他的語氣卻透著讓人不安的涼意。
雪緊緊地抱著銳,想溫暖銳冰冷的身體,可是她抱得越緊,越是感到虛無!突然一束奪目的強光耀眼得讓雪幾乎睜不開眼睛,銳漸漸地消失在光束裡,雪才看清守護她的銳已是傷痕纍纍!
雪不顧一切地拉住銳的手,她分明看到銳眼中的痛惜與不捨,銳也不願放開雪的手,可是他的手和他的身體一樣漸漸變淡,淡到透明!
光束無情地把銳隱沒了,雪無力地跪倒在冰冷的岩石上,銳被帶去了哪裡,他的傷那麼嚴重怎麼辦?
「你答應不離開我的!」雪傷痛欲絕,她竭盡全力想要站起來找銳,可是她像是被捆綁住了一絲一毫不能動彈!雪支撐不住又倒下了,她痛恨自己的沒有用,拚命掙扎,泣不成聲!
向南雪奮力的抵抗讓抱著她的海盜頭甦醒過來,可他混沌刺痛的大腦一片茫然,海盜頭聽到雪虛弱的聲音不停地叫著銳的名字,他才記起剛才發生過的事,海盜頭一陣惱恨,不禁罵道:「不要命的傢伙算你狠!」
向南雪不顧一切的掙扎讓海盜頭更是感到渾身疼痛,他不滿地在向南雪的耳邊大聲叫道:「喂!」
向南雪頓然被驚醒,眼眸空洞洞的只是望到漆黑,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真正從惡夢中回過神來。
向南雪發現自己被壓在海盜頭身下不能動彈,她又再度用力掙扎想從窘迫的貼合中掙脫。
海盜頭終於分辨出最疼痛的感覺來自於他左側的膝關節和肘關節,它們在汽車滾落時或許已經錯位了,不動的時候就很疼痛,哪裡還能承受向南雪不停地擠碰!
「你別以為我想抱著你!」海盜頭忍無可忍地叫道,「你再亂動誰也別想從這裡出去!」
向南雪安靜下來,她一定要出去找到銳,現在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海盜頭掃了一眼向南雪異常乖巧的臉龐,他明白這個女人想的是什麼,不由「哼」一聲說道:「誰知道他有沒有……」向南雪的身體突然恐懼的驚跳讓海盜頭頓住了,他此刻竟心生憐憫沒有把「死」字說出來。
海盜頭歎了一口氣,他也不敢去想車上三個還在昏迷的同夥最終的命運如何,可是,他本人是絕對不能就這樣被困在車裡認命的!
左邊的門完全推不動,似乎被大石頭從外面堵住了,右邊的刀疤臉怎麼叫都叫不醒,在漆黑的空間裡也看不到他傷勢如何,看來只能寄希望於後視窗了。
海盜頭盡力往前挪了一點,他的右手觸碰到了玻璃,玻璃有碎裂的痕跡,海盜頭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原來運氣並不算最壞,只可惜也並未再好一點,他在身邊竟沒有摸索到可以砸碎玻璃的物件。
海盜頭兩眼直直地瞪著前方,咬一咬牙,把右手緊緊捏成拳向玻璃砸去,玻璃裂開了一個口,細小的碎片刺進他的手背裡讓他鑽心地疼,他受傷的左手手肘再也支撐不住,海盜頭整個上身的重量完全壓在向南雪身上。
向南雪只「啊」了一聲便不再出聲,本來車裡的空間就狹小得動也不能動,海盜頭突然壓下來的重量讓她感到透不過氣的窒悶。
海盜頭覺得自己像一隻被人翻了個蓋的烏龜,滑稽可笑又無能為力,他連罵了三聲他無辜的奶奶也未能排解他心中的怨恨。
不過小小年紀就在江湖上混出大大名聲大海盜頭是不會那麼容易洩氣的,他屏氣凝神了一會又畜力重整旗鼓,某人負傷慘重,明知再墜崖更是難逃死劫,還不是依然說撞車就撞車,他這點傷痛又算得了什麼?海盜頭捏緊右拳,用盡全力向玻璃裂口狠狠地砸去!
有些涼意的晚風從碎裂的後視窗流淌進來,讓沉寂的海盜頭和向南雪嗅到了一絲生的希望,海盜頭望著出口處淡淡的月光竟覺得有種親切的美,他想爬出去,可他發現他的左腳腳踝不僅扭到了,還被卡住了,除非向南雪出去了,要不他也出不去!
「喂,」海盜頭不甘心地說道,「你試試看你能不能先出去。」
海盜頭忍著痛用雙手支起自己的身體,盡量給向南雪留出更大的空間,向南雪背貼著車靠背慢慢地向前平挪,她感到全身疼痛,然而剛才車子滾落時被海盜頭抱在懷裡的她竟沒有受到多大的傷。雪在出口處慢慢地翻轉過來,雖然身上被碎玻璃劃傷了,但她終於爬出了車子。
海盜頭早已支撐不住伏在空空的車靠背上,額上滲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他望見向南雪跪下來朝車裡看,迎著光他看不到向南雪的表情,只見她的雙肩微微顫抖著,可能是因為衣衫襤褸的寒冷,更可能是因為猶豫不決的驚怕,她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
這種情形下還有人回頭惦記他,何況還是他要對她下手的受害人,海盜頭的心裡翻湧著說不出的滋味,他才不要別人的憐憫,負氣地吼道:「沒用的禍水,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滾!」
向南雪被嚇得跌坐在碎石上,她掙扎著站起來,往後倒退了兩步,踉踉蹌蹌地消失在海盜頭的視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