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水神洛涵的時候,敖瑛的臉上現出悲色,喃喃道:「當年的事,我沒得選擇,我要救俞鯉,因為是我害的他被迫成為敖岳的手下,可是,又因為如此,我害死了洛涵,若我當年能預知這樣的後果,我怎麼也不會去找水神幫忙救俞鯉的(重蓮曲第四十一章東珠由來內容)。」
原來,敖瑛在得知俞鯉被敖岳做為抵禦魔障保護自身的盾牌,以致身形俱毀即將死去後,先後求了許多人,包括她的哥哥敖廣,可是卻無人可出手,只因為要救俞鯉太過損耗自身修為,對一個非親非故的人,他們著實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走投無路之際,敖瑛鼓起勇氣求到了水神洛涵的門前,可是他當時也同樣沒有答應,直到後來洛涵在五神之戰中隕滅,她才知道洛涵之所以會拒絕,是因為他知道與敖岳的大戰即將到來,他需要為了五行之力的完整統一,好好守住自己的修為。
可是,當時的她又怎麼想到這中間的許多深層原因,只覺得忽然間對那個自己傾心思慕的人深深地失望,只覺得原來他也是一個冷硬心腸,見死不救的人,一個冷漠自私的神。
但以她的個性,她不會輕易屈服,看見細柳為了救俞鯉放棄飛昇成仙機會,深深地內疚和歉然讓她決定繼續求洛涵,畢竟除了居於神位的他,她不知道還有什麼人能有這樣大的能耐去救活一個必死之人。
她在洛涵面前說他欠了她,是他傷了她一個初次動情的姑娘的心,他應該補償她,所以他要救俞鯉。
她知道這樣的說辭很無賴,很無恥,可是沒有辦法,她的時間不多,再沒人救俞鯉,那個陪她歡笑的護衛就真的要死了。
當時,洛涵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眉頭深鎖,不置一詞。
她心裡急壞了,不知道洛涵如此究竟是怎樣的態度,沒有拒絕卻也沒有答應,那他到底救還是不救呢?
她決定使出殺手鑭,她說她的二哥敖岳如今已經成為魔尊,因為她的嗅覺靈敏於常人,故而,他的這個二哥邀請她去魔界任職,並且要她靠這一能力去禍亂六界。
她說:「洛涵,你是水神,總是口口聲聲說著以守護蒼生為己任,那麼眼下你就該為蒼生造福,及早斷了我這個禍根。」
洛涵平靜的表情終於起了波瀾,她繼續說:「如果你肯救俞鯉,我願交出我這條命,讓我的二哥敖岳徹底斷了要利用我作亂的念想。」
洛涵震驚而疼惜地將她看著,那灼灼的目光,讓她有剎那的炫目,苦澀的心底浸出絲絲甜意,能在死前知道洛涵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憐惜,她已心滿意足了。
她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可是最終洛涵沒有殺她,只留她在水明澤上逗留了幾日後,遞給她一顆東珠,正是她當初執意送給洛涵的禮物,洛涵說這珠子妥善使用,可替俞鯉續命至少萬年。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其實那珠子裡是封入了洛涵一半的修為,只知道當她看見水神催動東珠為正在昏迷的俞鯉施救後,俞鯉漸漸有了醒轉的徵兆,她的心裡說不出的高興,激動地落下淚來。
可是,她自覺已無顏再見俞鯉,且她也清楚記得自己接過東珠時,向洛涵許下的承諾。
洛涵不願殺了她,那麼她便隱居避世,再不理六界紛爭,不理她二哥的邀請,只常年自囚於西海,不再成為作亂六界的禍根。
洛涵沒有要求她要避世多久,但她從最後看了一眼俞鯉,並轉身離開的時候,心裡已經決定她此生有多少活著的歲月,便有多久的避世隱居。
這是她為洛涵堅定履行的承諾,也是她對洛涵默默地守候,因為她知道對於她的自囚,洛涵心裡終究有愧,那麼,他便始終能記得她了。
可是,記得與不記得從來都是針對活著的人而言,當她聽說了水神洛涵隕滅於五神之戰後,她不禁嘲笑自己這點小小的心機,他死了,還有什麼記得不記得可言。
後來,眾人疑惑於五神之戰何以會失敗,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那顆東珠,才知道洛涵當時定是將自己的修為封入了東珠,以免她內疚為難,可是她原本以為洛涵會有更好地救治俞鯉的辦法,可原來對於他這個水神而言,也只能靠消耗修為來救活俞鯉(重蓮曲41章節手打)。
由此,她才終於知道自己將俞鯉害得有多慘,知道自己是永遠無法彌補對水神的虧欠,可原本洛涵明明是她最愛的人。
敖瑛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人像她這樣傻,這樣愚蠢,這樣沒有良心,居然生生害死了自己心裡最愛的人,也害慘了陪自己度過人生最灰暗時期的朋友。
這下她是真的無心再留在六界裡安心過活了,她只願獨守西海,用自己的所有餘生為過往的錯誤懺悔。
當時知道內情的人不多,六界裡的許多閒的發慌的仙人們便以為她這一隱居避世,是因為她費盡心力救活了自己心心唸唸要嫁的俞鯉,卻不想那俞鯉忘恩負義,又和一個柳樹精私奔到妖界,於是她情傷所至,決定隱居西海當尼姑。
可事實的真相,從來都是隱藏在眾說紛紜的傳言裡,直到大家都將傳言信以為真,那些當事人反倒也不願再多費唇舌去分辨,因為有時候被這樣誤會著,反而是件好事,總好過太過殘忍的真相難免刺痛眾人脆弱的神經。
這便是當年的所有故事,一千五百年來,敖瑛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年囂張跋扈的歲月,直到敖嫣滿臉淚痕地找到她,說:「姑姑,怎麼辦,水神漓戈死了,我的好姐妹浣妍也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敖瑛不禁感歎,許多年前自己害死了所愛之人和知交好友,這麼多年後,自己的侄女也重複了她的遭遇,只是她為敖嫣慶幸,她口中所說的,對她至關重要的兩人,都並非是她所害,這一點敖嫣委實比她好上許多,那麼敖嫣便不該像她這般自我懲罰。
敖瑛的打算是,留敖嫣在西海待些時日以沉沉性子,然後再勸說她釋懷,重新做回原來的自己,可是她沒想到自己的侄女和她一樣固執癡情,竟待在西海不肯走了。
總算那天她的侄子敖晟來將敖嫣喚了出去,不然她倒真要頭疼敖嫣的未來了,可是敖嫣這一去卻許久不曾回西海,不似她往常出海習慣,後來聽敖晟說敖嫣從崑崙路上好端端地就折身去了妖界,說是為了救人。
敖瑛思來想去,她這個侄女能想救什麼人呢?左不過她惦念多年的水神漓戈和浣妍姑娘罷了,可是為什麼要去妖界?
難道是聽說了什麼,想去找那顆東珠?敖瑛有些惴惴不安,那東珠雖原屬她們東海所有之物,但自她送給洛涵又被洛涵封入一半修為後,這東珠其實已經該屬於洛涵所有,亦即水明澤所有。
而敖嫣不知內情,她委實擔心敖嫣會一時任性從俞鯉手中強行奪走東珠,那俞鯉還怎樣賴以續命?
思及此,敖瑛便急急忙忙出海前往妖界尋敖嫣,才一出海,便遇上了一身妖界氣息的浣歌。
至此,三人之間縈繞了一千多年的心結終於悉數解開,細柳收緩了怒色,一臉動容地看向俞鯉,而俞鯉終於長舒一口氣,一臉暢快,敖瑛則終於露出會心的笑,明媚嬌俏,彷彿還是當年的女兒態。
浣歌看著三人終於開始擯棄前嫌,言談盡歡,浣歌悄悄退出鋪子,瞧見一彎月亮高高掛起,週身包裹著淡黃色光暈,微微暖人心。
俞鯉和細柳的愛情終於圓滿,那她自己呢?
浣歌看著遠處沐浴在夜色裡的妖界王宮,只露出一截屋頂,叫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猜知此刻,那壯麗宮殿裡妖王和自己新覓得的佳人在講著怎樣動人心扉的情話。
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過後,浣歌踏地而起,此刻,她很想回去水明澤,好好地睡一覺,好好地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