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漫長,落雪未歇,浣歌借了陸吾那把墨綠色雕花竹傘,步出殿外,將燈火通明的雲頂殿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重蓮曲31章節手打)。
她想找個地方透透氣,散散步。
歪狐狸到訪崑崙,到來兩個消息,一是妍舞已醒,一是甦醒後的妍舞已受邀隨他去了妖界,他特來通知一趟。
浣歌不敢想像之前是怎樣按耐住了自己,沒有在聽到歪狐狸悠悠地說出這兩個消息時,當場就摔了桌子。
這個妍舞實在任性,這個歪狐狸實在可恨,原本好好的一池靜水,硬是生生要被他攪得翻騰不止(重蓮曲第三十一章妖王來訪內容)。
這下,她是急需去一趟妖界了,不禁為了接妍舞,也為了敖嫣。
洌溪有感知洌泉的能力,他必然感知到另一滴洌泉是在妖界,她沒有猜錯的話,敖嫣必是聽了洌溪的話,去妖界尋那洌泉了。
至於那歪狐狸如何得知她正在崑崙,據他所說,是在妖界碰見了敖嫣,從敖嫣處得了消息,便火速趕來崑崙,以免她返回天庭時不見妍舞,多有擔心。
歪狐狸說出這一番話時,神態自然誠懇,一副溫良無害的模樣,狹長而眼眸卻是彎著狡黠的弧度,灼灼地望向她,十足像個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的無賴。
浣歌也十足不客氣地瞪回去,「既是不願我擔心,那便該讓妍舞留在天庭,待我回去接她!」
歪狐狸不以為意地調整了姿態,重新歪在椅背上,嘴角噙著笑紋,不卑不亢道:「我記得當時域主將妍舞姑娘托付給我照看,宴席結束,我不便繼續留在天庭,那自然要帶妍舞姑娘一起回妖界才是穩妥,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域主何苦這般憤憤?」
歪狐狸問她為何如此憤憤,她也想問自己為何?
上一世,她習慣於被歪狐狸揶揄心底卻還泛著甜蜜,這一世,卻不知怎的,每每與他對話,總免不了一番憤憤湧上心頭,不想讓那歪狐狸痛快,自己也卻跟著不痛快。
被這一問堵住一口悶氣,浣歌看著歪狐狸的無辜模樣,有些悲傷自己無話可說。
所幸坐在殿中主位的陸吾適時開了口:「呵呵,域主不過是緊張自己的妹妹,關心則亂,並非真的怨怪妖王,還請妖王莫要誤會。」
關心則亂,呵呵,浣歌覺得陸吾這話裡有話,抬眼看向他,對上他秀目裡暖暖含光的眼神,終是感激地一笑。
陸吾既已開口,這一頁便算揭過,歪狐狸沒再言語,只是眼光頗有興味地朝她一瞥,隨後注意力悉數被將將進門的黎香盈所吸引,神色裡飛快閃過一陣驚訝和思索。
浣歌知道,他已認出了黎香盈就是前世的程鳳迭,可是他隨即若無其事地笑開,興致勃勃地歎道:「原想著陸吾仙君獨守崑崙,淒寒寂寞,想不到卻是有這般絕色美人相伴,真是快哉,換做我,也必能忍得崑崙萬年苦寒了。」
陸吾神色微變,淡淡道:「妖王說笑了。」
見黎香盈目不斜視地走向陸吾旁邊的位子,歪狐狸格外精神地直起了身,笑的燦爛,「敢問這位美人如何稱呼呢?」
美人,美人,這歪狐狸真是幾百年死性不改!
浣歌深吸一口氣,別過頭去,不想再看,卻不期然對上洌溪意味深長的目光,他一直沉默地坐在她身旁,讓她有些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是此時灼灼的目光,又讓她不禁擔心,自己方纔的一切舉動都已被他看在了眼裡。
可是,她在擔心什麼?她光明正大,坦然淡定,不過與歪狐狸鬥了幾句嘴,才沒有心緒煩亂,更沒有心虛氣短。
彷彿看出了她此刻心思,洌溪若有若無地笑了笑,低下頭不再看她,浣歌有些賭氣地轉回頭,故作氣定神閒地看著歪狐狸和黎香盈套近乎。
此刻,黎香盈正俯身行禮,恭敬說道:「我是陸吾仙君座下侍婢,一界普通樹靈,得妖王讚賞,不勝榮幸。」
說完,黎香盈有禮有節地與歪狐狸錯開幾步距離,歪狐狸卻似看不出這位美人對他的委婉拒絕之意,跟著上前了幾步,就差一把將美人拽進懷裡。
黎香盈大驚失色,慌張下,幾步快跑,躲到陸吾身後,有低低抽泣聲響起(重蓮曲31章節手打)。
陸吾面上明顯不悅起來,沉聲道:「妖王還請自重。」
歪狐狸卻只是有些掃興地笑笑,悠悠地踱著步子回到座位上懶懶坐下,一副黯然傷情模樣。
浣歌站起身,看向陸吾道:「我想出門看夜雪,請借陸吾仙君竹傘一用。」
不太明白,陸吾為何一副心領神會模樣,浣歌只聽他暖暖一笑道:「它在老地方,你知曉在哪裡。」
浣歌莫名其妙,什麼老地方,什麼她知道在哪裡,她完全不知道啊!
於是,浣歌死命給陸吾使眼色,陸吾卻不再看她,浣歌怏怏步出殿外,只恍惚瞥見有一道來自絳紅色影子的目光在她和陸吾之間來回逡巡,氣氛裡有一些莫名的曖昧味道蔓延開來。
那殿內真是憋悶的緊,到底還是外面的天地讓人呼吸暢快。
浣歌步伐輕快地行走在雪山間,夜幕下雖然沒有銀裝素裹的白淨之景,卻有著明雪螢光的獨特之美,行走在積雪間,猶如漫步在另一條銀河。
腳踝處有一絲綿軟地騷動,浣歌低頭,瞧見一隻通身盈紫,皮毛泛著銀光的小獸,正是前些日子一直與她玩得甚歡的小紫。
小紫是一隻紫貂,初初見時,浣歌以為是隻狐狸,像是心底的什麼莫名情感被激發轉移了似的,浣歌對它喜愛非常,偏生它又乖巧伶俐,十分討喜,及至後來,浣歌十分大方地將自己的床讓與它一半,任它自由打滾。
陸吾瞧見這一幕的時候,語重心長地告訴她道:「這小獸非狐狸也,它是一隻紫貂,性別,男。」
失落不過一瞬間,浣歌依舊沒有減了對它的喜愛,當初逗留半月之久,也多是因為捨不得這只紫貂。
前幾日再次回來,浣歌一直不曾見過小紫,沒想到此刻它出現眼前,浣歌激動之餘,扔下竹傘,抱起小紫,很是一番憐愛撫摸。
這崑崙雪山上的小獸,大多靈性非凡,小紫更是出類拔萃,感知到她的欣喜,它的心跳也跟著歡騰起來,浣歌摸著它的肚子,感受到它興奮的心跳,嫣然一笑道:「哈哈,你倒還有些良心,終於肯來見我了。」
浣歌話裡並無責備之意,因為她知道這只紫貂喜靜,但凡人多的時候便不願意現身,這幾日崑崙山上來客不停,倒的確讓它為難。
而它似乎也看出她的心思,便十分乖巧地蹭進浣歌懷裡,不時用毛茸茸的尾巴為浣歌掃去身上的落雪。
一人一貂相互逗弄了許久,浣歌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正抱著紫貂,這頭頂的竹傘又是誰人撐起的?
浣歌略略轉念,笑道:「陸吾,你瞧,小紫終於來找我了。」
傘面轉過,細雪重新落在眼前,浣歌沒有瞧見預想中的玄青色錦衣,目光卻跌進一片絳紅色袍衫的包裹中。
「原來域主喜歡貂,我們妖界有一隻雪貂,倒是與這一隻紫貂十分般配。」狹長而魅惑的眼眸垂下來,直直望向蹲在地上的浣歌,嘴角翕動間,說出這一番略帶曖昧和指向性的話來。
浣歌愣愣看著,不知這樣魅惑的眼神,他究竟投向了多少人,又擾動了多少人的心。
懷裡猛地一空,紫貂一個猛躥,逃出了她的擁抱,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看著一抹紫色影子消失在夜色裡,半晌,浣歌怔怔道:「你把我的紫貂嚇跑了,這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