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妍不知道是否自她不告而別,離開水明澤後的每一天,漓戈都會來這桃林裡撿拾樹下的花瓣,只知道漫天花瓣密集的落下,遮擋了當空皓月,像是打散的雲朵,又像紛飛的柳絮,粉蒸霞蔚(重蓮曲第二百一十一章暖心內容)。
站在花雨裡,浣妍抬頭癡癡地看著,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眼淚卻慢慢模糊了視線。
為了掩飾眼角的潮濕,浣妍迅速移開舞步,飛快的迴旋,擺袖,踏地而起,在花雨中穿梭飛舞……
琴聲響起,浣妍驚奇地發現,那花瓣落下卻並不墜地,只在空中靜靜飄蕩,隨著她的舞動,一*地搖擺著俯仰生姿。
浣妍感覺自己想沐浴在粉紅星河裡,又像是被一群群的螢火蟲包圍,每一處皮膚都被柔柔軟軟地觸摸著,說不出地快樂。
天地間一定從未有過這樣美麗動人的花雨,只為她一人而落,她在花瓣中起舞,桃香盈袖,熏紅了雙頰。
長夜天光,江河牧野,縱使千百年過去,多少浪漫景色,都不及此刻獨獨落下的一場桃花雨(重蓮曲第二百一十一章暖心內容)。
許多年後,洌溪告訴浣妍,漓戈覺得他之幸,便是有生之年,能看一人於漫天花雨中輕舞飛揚,與她唱不完永恆。
浣妍深以為然。
一曲畢,浣妍緩緩收住舞步,如今的她,已經可以將各種舞步收放自如,更可以輕鬆自然地完成一整套的舞步。
果然,漓戈眸中閃過讚賞的光,凝視著她的眼神有濃得化不開的眷戀。
浣妍拾起來時放在樹下的酒壺,遞於漓戈。
漓戈含笑接過,仰頭飲下一口,痛快道:「世上再無美酒可及我手中這一壺夢落花!」
浣妍隔著面紗粲然一笑,卻被漓戈抬手摘掉了面紗。
浣妍驚得抬眼,急急要再戴上,卻被漓戈按住了手腕,藍色眼眸如泉水澄澈,望進她的眼,像是瞬間流過了她的魂魄,浣妍看得呆住。
好看的嘴唇輕輕翕動,「妍妍,我雖仍在盡力為你尋醫治容貌之法,卻並非因為我在意這些,其實,從今往後,我們長久相伴,已是我最大祈願。」
胸口處的一個地方彷彿猛地動了一下,帶動著被漓戈握住的手也跟著一顫,漓戈以為他醉酒失禮惹她不快,怔忡間,收回了自己手,神色歉然。
浣妍急忙捉住,將那雙溫暖的手堅定地反握住。
漓戈微怔,隨即一張臉龐像是瞬間聚集了萬千繁星,驀地一亮,眼底湧起狂喜,灼灼地將她望住,失神道:「妍妍……」
浣妍知道自己笑得很醜,卻仍是大大笑開,含著眼淚,靠進漓戈懷裡,暢快地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桃香。
四周萬籟俱寂,浣妍似乎聽到了漓戈略帶興奮的心跳和因為激動而加重的呼吸,感覺抱著她的雙臂亦是緊了幾分。
浣妍想,也許上天安排她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水明澤,便是為了成全他們兩人錯失了許久的這份情愫。
漫天花瓣還在飄舞,浣妍彷彿看到了桃林再次繁花,她一如從前那般,與漓戈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今,在漫天花雨下兩人終於讓一直錯位的情愛嚴絲合縫地對接。
幸福不過如此罷!
「真是浪費。」
花瓣停止空中飛舞落在地上的時候,浣妍在地上比劃出這句話,一雙眼故作嗔怪地瞧著漓戈。
並肩與浣妍坐在樹下的漓戈朗聲一笑,「這些遠不及是我所集花瓣之萬一,不過,妍妍若是顧惜,那我為妍妍收著。」
說完,漓戈抬袖一揮,滿地花瓣悉數消失,化作漓戈手中兩隻錦袋遞到她面前。
浣妍伸手接過一隻,妥帖地整理好邊角,仔細放入懷中,漓戈會意,將另一隻放入自己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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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的時候,浣妍與漓戈起身離開桃花林,一路二人緩步慢行,穿過叢叢枝幹,雖是枯敗之景,看在兩人眼中,卻依然歡喜。
浣妍低頭瞧著被漓戈牽住的手,忽然有些失神,恍惚間想起,人界王宮裡那條甬道上,陸離也是這樣牽著她的手,一步步地緩緩走向朝殿,那時,他問不知道那段路夠不夠暖熱她的手。
當時,她終是沒有回答他,可是現在,她很想在心裡告訴漓戈,他的手很暖,一直暖到了她的心裡(重蓮曲211章節手打)。
兩人回到汶疏居時,洌溪正在站在門外,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笑容有片刻的微僵。
漓戈訝然道:「洌溪,為何站在門外?」
洌溪收回流連在漓戈身上的目光,看向別處,淡淡道:「你一夜未歸,恐生變故,便在此等候。」
說完,面無表情地轉身進門。
浣妍將洌溪雙眼下的兩片烏青看得分明,他一夜未眠,怕是等了一宿。
下意識地從漓戈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浣妍微笑著低啞出聲:「我…去…看…永…伯。」
漓戈朝著洌溪離去的背影看了一眼,轉頭對浣妍微笑著溫言道:「快去吧!」
煙波殿裡,聽永伯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浣妍卻不覺得厭煩,能看到永伯容光煥發地說話,浣妍心裡反而越加安寧。
以前總說永伯為老不尊,每次他喋喋不休的時候,她總會調皮地捂上耳朵,或是乾脆趁他不注意溜之大吉,而現在,永伯的每一句話,她都覺得這樣珍貴有趣。
其實,最近她時常有這樣的感覺,總想好好珍惜每一天,珍惜身邊每一個人,珍惜每一寸她看到的風景,說不出來為什麼會有這樣強烈的感覺,只是心底隱隱覺著有一件事似乎正宿命般地朝它奔來。
浣妍回過神來的時候,永伯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來,眸色迷濛地將她望著。
浣妍對上塵永的眼神,聽他語重心長道:「妍丫頭,你到底是長大了。」
浣妍乖巧地笑笑,伏在塵永床頭,理了理思緒,下定決心問道:「永伯,我究竟是誰,你真的不知道嗎?」
塵永一驚,睜開半閉的雙眼,長歎一聲,「永伯真的不知,若是能夠知曉就好了。」
浣妍一早已料到這個答案,並不失望,只是繼續問道:「當年,是誰將我送來水明澤的?」
感覺塵永有些微的慌亂,蒼老的手掌倏地握緊,浣妍抬頭,定定地對上他略帶躲閃的目光。
塵永又是一聲歎息,似十分無奈,又十分掙扎,最後索性閉上眼睛,不與浣妍對視。
「永伯?」浣妍輕輕搖一搖塵永的手臂,直到他又重新睜眼,神色凝重,眼神略有遲疑,但最後仍是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口回答。
「漓戈漓戈」
一個熟悉的聲音扯碎一殿寧靜,伴著一陣慌亂奔跑的腳步聲,漸漸明亮清新,向寢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