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妍片刻不停趕回天庭的時候,四下裡出奇地安靜,這幾日裡忽然多出來的那些巡防的天兵天將,此刻卻忽然全不見了蹤影(重蓮曲第二百零三章入井內容)。
方才靈羽在紫竹林中與雲莫相見之事已讓浣妍心裡隱隱生出一些不祥之感,總覺著像是有什麼不妙的大事正在不可預知地醞釀著。
眼下,天庭裡這忽然的變化,又將這一不祥之感加重,浣妍忍不住向凌霄殿處走去。
愈走近,一陣絲竹談笑之聲愈發大了起來,浣妍心下疑惑,加快腳步。
遠遠瞧見凌霄殿門口站著大批天兵的時候,浣妍鬆了一口氣。
看這模樣,殿中似正在舉行著什麼重大的宴會或典禮,但凡這種時刻,凌霄殿門外總需要大批天兵把守,以防不速之客趁虛而入。
浣妍記得當初慶賀她回歸天庭時的大典,亦是這樣的陣勢。
浣妍不禁懷疑自己這幾日經歷了太多事,已經有些疑神疑鬼了。
雖不知在這樣六界局勢危急之時,天庭中還有什麼樣的事值得這樣慶賀,但浣妍卻為心中忽然萌生的一個想法而暗暗欣喜起來。
現下天庭其他各處守衛不嚴,正是個讓煜珩逃出天庭的好機會。
祁闌箜篌已經取到,或許真的到了她和煜珩一起離開天庭的時候了。
想及此,浣妍迅速折身,奔向重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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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
重火殿中寂靜異常,襯得這一聲低弱的喊叫清晰響亮起來。
原本躲在簾後不忍叫醒煜珩的浣妍,聽到這聲音的一瞬,急忙從簾後奔至煜珩臥榻前,瞧見他唇角乾裂,眉頭緊蹙,雙眼緊閉著,十分痛苦。
浣妍急急四處張望,整座大殿裡空蕩蕩的,瞧不見任何盛水的器物,心裡頓時焦灼起來,耳畔煜珩的孱弱呼喚立時像一把把利刃割在心頭。
就在不久前,她也曾經歷這樣乾渴的焦灼,那時候,對哪怕是一滴水的渴望,都強烈地像要大過一切,因此,眼下煜珩之苦,她更是感同身受,她彷彿又回到了被包裹在木繭籐中的時刻,渾身的水分一點點的流散,喉嚨也最終毀在這一點一點的焦灼裡。
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可怕,如今,看到煜珩也要承受相似的痛苦,浣妍心急地簡直要方寸大亂,恍惚間,眼前浮現出那日烈焰中上下翻騰之景,她忽然想起了一件寶貝。
東珠,那日被大火燒得焦黑的東珠,一直被她深藏在懷裡。
浣妍急忙從懷中摸出它,顫抖著將它捧在手心,卻發現它雖然已褪去了那日的焦黑,卻已不及往日那般華光流彩,只留淺淡到幾乎透明的藍光在手心裡投下些許光亮。
「東珠,東珠,求求你,只要釋放些許泉水就可,求求你,救救煜珩。」瞧見東珠在手心裡許久沒有反應,浣妍只得在心底默默哀求道。
東珠似頗具靈性,片刻後像是聽見了浣妍心底的祈求,漸漸地開始釋放出滴滴泉水,慢慢地淌在浣妍手心裡。
浣妍忍不住驚喜地哭了出來,忙不迭將手掌遞到煜珩唇邊,奈何原本量極少的泉水在這過程中透過指縫漏出了許多,等送到煜珩唇邊時,已只剩幾滴,而煜珩似乎無力張口。
浣妍猶豫了一下,摘下面紗,將東珠含在口中,定定地將煜珩瞧了瞧,閉上眼,低下頭。
雙唇貼上煜珩乾裂的嘴唇時,浣妍感覺身上一個猛的激顫,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旋轉起來,一瞬間的天旋地轉,像是霎那的穿雲踏霧,霎那的煙波流轉,將整個人輕飄飄,軟綿綿地包裹起來,一顆心頓時柔化成一池春水(重蓮曲第二百零三章入井內容)。
感覺東珠在口中一點點地釋放出水分,一陣莫名地安然棲上心頭。
而在舌尖的那一頭,另一片屬於煜珩的柔軟似乎感應到了水潤的源頭,變得靈活,飢渴地湧向東珠,貪婪地吮吸著每一滴甘泉。
正在這時,殿門外傳來一聲響動,浣妍一驚,慌忙抬頭,看煜珩眉頭已舒展些許,便急急沿著上次逃離的方向,奔向那日碰巧進入的耳室。
幾乎毫不猶豫地,浣妍循著後院中的那口井奔去。
果不其然,那井中又傳來了規律的敲擊井壁之聲,浣妍自井口處向下張望。
這井是一座枯井,內裡卻深得杳無邊際,低頭望去,黑漆漆一片,根本無法看清井中到底有何物。
可是,依照那日蝶昧在這井旁說話的情形,這井中似乎被她關押了什麼人。
可惜,如今她不能出聲呼喊詢問,而僅憑雙眼又無法看見井底的情狀,浣妍無奈地靠在井邊,聽著井底傳來一陣急過一陣的敲擊聲。
這井下的人似乎聽見了她過來的動靜,於是,便用這敲擊聲來向她求救麼?
浣妍向四周望了望,忽然有了辦法。
井旁生著一些並不旺盛的蔓草,像是不久前才被人清理過,只留下殘根半死不活地裸露在地面上,等待著將死的命運。
浣妍伸手撫過幾支殘根,瞧著它們漸漸變長,長出綠油油的新葉子,生出新的蔓枝,一點點地向著枯井攀援而去。
直到幾根粗壯的殘根都已復活,浣妍將它們繫在腰間,定了定心神,雙手攀著井沿,向井內慢慢攀援而下。
井壁乾燥而光滑,片刻的功夫,浣妍頭頂看見的天空已縮小成一個小點,週身皆浸入黑暗之中,籐蔓在她的雙手間還不斷地生長,浣妍放心地繼續下落。
不知過了多久,浣妍忽然聽見一聲虛弱詢問:「你是誰?」
那話音剛落,浣妍只覺雙腳踩到一處踏實平地,遂轉過身,拿出之前含在口中的東珠,藉著它的微弱光亮,看見角落處有一人歪靠著牆,正吃力地抬起頭望向她。
是個女子,一身紅衣,卻已破爛不堪,渾身血跡,臉色蒼白,滿面傷痕,原本一張長相甜美的臉被這些傷痕掩蓋,顯得萬分頹唐滄桑。
竟是緋萱!她怎麼會在這裡?
浣妍急忙奔向緋萱,卻見她身子忽的一縮,口中警覺道:「你是何人,可是蝶昧那妖精派來殺我的?」
是蝶昧將緋萱囚在這裡,甚至還要派人殺了她?
雖然一早有所猜測,可是親耳聽到,浣妍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之前蝶昧與她修好的種種,都讓她以為蝶昧並非心腸歹毒的妖魔,可是,眼前被折磨至此的緋萱,又讓浣妍不得不相信。
看著緋萱十分虛弱又強打精神,一臉防備的模樣,浣妍急忙擺手,卻見緋萱仍是一臉狐疑地看著她,本能地躲避著她的靠近。
「你來殺我沒有關係,反正我早已不期望活著離開這裡。我只希望你轉告蝶昧那妖精一句,如果她真心思慕煜珩尊上,那便拋卻自己私心,否則她不是在救尊上,而是在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