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熹微晨光被大片白色的夜闌落花折射進殿中,冰冷炫目(重蓮曲178章節手打)。
浣妍將目光從殿門處收回,看向辰遠,他仍是閉著眼睛,雙眉卻緊皺,一番回憶下來,他雖是得以向他人傾訴,卻並不快樂,只像是又將千年前的各種苦痛又經歷一番。
「這麼多年,你不肯與帝后親近,與錚遠疏離,是因為你知道,天後那日明知錚遠已被救回,卻仍抱著雲兮去了有界崖(重蓮曲第一百七十八章內情內容)。」浣妍說道。
辰遠睜開眼,眼神空洞,不知望著何處。
「你知道天後將雲兮帶到陣前,在眾人面前作為要挾,其實,卻另有目的。」浣妍繼續說道。
辰遠偏過頭,神色落寞,口中歉疚道:「我們都對不起雲兮,對不起花神柘舞,整個仙界都對不起她。」
浣妍沉默了一會兒,問道:「當時雲莫率領魔界眾人進攻仙界直到攻佔了有界崖,這一過程裡,花神柘舞是否從未曾出面相抗?」
辰遠似是知道了浣妍的猜想,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看到辰遠點頭,浣妍心裡還是禁不住顫抖起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仙界的天後,果然是這樣不擇手段的人。
浣妍深吸了一口氣,低落道:「當時知道錚遠被救回的人只有你和天後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天後抱著雲兮去陣前,在眾人面前可以名正言順地要挾出口,可實際上,她如此做,不過是為了逼花神柘舞和雲莫徹底決裂。
我想花神柘舞之自仙魔兩界開戰一直未曾出面,皆是因為對雲莫還餘情未了,而花神柘舞一日不出手,修為高深莫測的雲莫便一日沒有牽制。
天後十分清楚,花神柘舞始終是雲莫心中牽絆,兩人若是聯合一氣,整個仙界恐怕便要入了雲莫之手,所以,仙界只允許他們二人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
彼時,花神柘舞雖與雲莫有了嫌隙,卻其實想來仇怨還沒有深到柘舞想要封印了雲莫。
於是,雲兮成為最後的籌碼,柘舞最是愛重雲兮,讓雲兮死於雲莫之手,便可令柘舞恨煞了雲莫。
最後,一切果然如天後計劃的那般發生了。」
辰遠抬眼,定定地看著浣妍,神色複雜,似有著贊同又好像有著歎息,片刻後,又閉上了眼,向後靠在椅背上,冷笑一聲,道:「可惜,她千算萬算,有一件事卻沒有算到。」
「是說沒有算到我會失蹤麼?」浣妍問道。
辰遠沒有回答,也沒有一絲動作,像是靠在椅背上睡著了一般。
「原來千年前的事情是這樣。」
一聲歎息從浣妍和辰遠身後傳來,聲線深沉渾厚。
浣妍轉頭,從椅子上站起身,「永伯。」
辰遠亦跟著驚醒,站起了身。
塵永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捋著他綿長及地的鬍子,緩步走到位於大殿中央的那張主位高背椅上坐下,神色悲慼道:「若不是今日二殿下來我這煙波殿,老朽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瞭解千年前的那場變故。」
辰遠垂首,恭敬道:「您是塵永前輩,晚輩一直有所耳聞,您當年是花神柘舞身邊的管事,負責打理水明澤上的一應事務,卻在花神柘舞隕滅後,隨這水明澤一樣消失了蹤跡,不想今日晚輩竟有幸得見。」
塵永臉上的悲色緩了緩,卻仍舊沒有笑容,擺擺手道:「正如二殿下所說,老朽不過一介管事的人,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故而當年不曾隨花神柘舞受邀去往天庭,未能親身經歷那場變故,故而也不知其內情,只在最後知道了主子已經身隕,一千多年來深引以為憾。」
辰遠沒再說話,只是垂首斂目地站著,整座大殿裡有片刻的寂靜。
浣妍憂心著漓戈的傷勢,便開口問道:「永伯,漓戈他怎麼樣了?」
塵永這才將眼神投向浣妍,淡淡道:「漓戈已無大礙,天姬不必憂心(重蓮曲178章節手打)。」
心猛地一顫,一句天姬,浣妍聽得出來這語氣裡分明的疏離與冷淡,她原想著塵永會責罵她,處罰她,卻從沒想到塵永會與她生分至此。
這比他責罵處罰,還要讓她難受萬分,是不是這一次她的錯犯得太大,已無法得到永伯的原諒?
又或者,因為花神柘舞死於天後的陰謀,而她是天後的女兒,他便不願再疼愛她?
而無論哪一種,她好像都無力彌補,正如她是天後女兒這個事實,永遠也無法改變。
可是,他對她一千多年裡的疼愛和照顧,一朝世事變遷,就要全部拋卻了麼?
心上如刀割一般難受,浣妍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塵永,說不出話來。
可是,塵永卻不再理會她,只是問向辰遠道:「二殿下此番與天姬來水明澤所為何事?」
辰遠抬頭,猶豫了下,直言道:「來為朋友求取一株救命神草。」
塵永神色疲乏地靠向椅背,瞇著眼,有些吃力地問道:「是何神草?」
「須椹草。」
辰遠話音剛落,塵永猛地睜開眼,從椅背上坐正,擲地有聲道:「沒有。」
辰遠一愣,隨即誠懇道:「實不相瞞,晚輩和姰遠的一位知己,犯了過錯,被罰刺藜鞭刑,眾所周知,這世上刺藜之毒唯有須椹草可解,眼下,他性命垂危,急需此神草救命,而六界中的須椹草早已隨花神柘舞的隕滅而絕跡,唯有水明澤這片神域方可尋得,還請塵永前輩,念在花神柘舞的情分上,賜予神草,救人一命,晚輩感激不盡。」
塵永冷哼一聲,「老朽說沒有就是沒有,二殿下是不相信老朽麼?」
辰遠垂首道:「晚輩不敢。」
塵永咳了幾聲,大口喘著氣靠在椅背上不再說話。
片刻後,辰遠恭敬道:「既然前輩說此處沒有須椹草,那晚輩自去別處尋來,不再打擾前輩休息,就此告辭。」
說完,辰遠轉身向殿外走去。
浣妍正猶豫著是走是留,卻聽塵永大聲喚道:「且慢!」
辰遠停下腳步,轉過身,逕直朝向塵永跪下,誠懇道:「晚輩會來此,是因為有人告知晚輩,這世間唯有水明澤還留存著須椹草,而晚輩亦是真心解救知己性命之危,還請前輩成全,晚輩願盡己所能回報前輩救命之恩。」
說完,辰遠深深低頭深深一拜。
塵永從椅子上站起身,神色略有動容,問道:「你從何人處得知?」
「靈羽。」辰遠回道。
塵永眸光一閃,良久,歎息一聲問道:「靈羽現在如何?」
浣妍有些驚訝,原來永伯與靈羽竟是相識。
辰遠低低道:「前些日子離開了紫竹林,進入天庭,封為天妃。」
塵永一驚,「天妃?!」
跌坐在椅子上,塵永喃喃道:「靈羽啊靈羽,你這是到底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