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戈仙君意下如何呢?」天後笑著開口詢問道,似是十分有把握漓戈會答應(重蓮曲第一百四十章靈鶴鳴內容)。
浣妍看向漓戈,卻見他似剛剛回過神來,眼神空洞地不知望著何處,天後的問話,他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
轉頭看向天帝,卻見他正泰然地坐著,獨自飲著酒,似乎此時談婚論嫁的是別人的女兒。
再看向天後,仍是胸有成竹地看著漓戈,等待他的回答,浣妍卻想說,母親,你為何不來問問你的女兒,你口口聲聲如此愛重的女兒,可是願意?
浣妍不敢想漓戈會如何回答,可是她卻明明知道自己心底裡有一個聲音,大聲呼喚著漓戈,希望他不要答應天後的賜婚。
她總是知道,雖然在水明澤上她與漓戈一同生活了上千年,卻從來只喚他漓哥哥,在她心裡,漓戈是一位總能包容她的任性撒嬌小性子的哥哥。
雖然漓戈對她的好,有時候叫她迷惘,叫她辨不清楚,究竟是出於怎樣的一種情愫,可是這麼多年,她與漓戈這麼相安無事地過著,不是很好麼?
何況,她早都察覺到自己的心,知道自己心裡牽掛的終究是另一個人,一抹驚亂了她平淡了上千年歲月的絳紅色影子。
如何能嫁於一個自己視作哥哥的人?
可是,沒有人來關心浣妍此時的想法,有的只是順理成章的賜婚,和另一方不容拒絕地接受。
因為,這是眾仙畢至的宴席,這是天帝天後的賜婚,若是漓戈當眾拒絕了,豈非是將天庭乃至整個仙界的顏面擲於地上。
「漓戈仙君?」
見漓戈久久沒有回答,天後再次出聲,語調裡已有幾分不耐和高高在上的壓迫氣息。
原本說著吉祥話,一片恭賀之聲的仙人們又安靜下來,似是也察覺到了事情的詭異,覺出一些味道來,有人細細碎碎地發出聲來:
「我瞧著這位仙君不大願意的模樣。」
「像是挺驚訝的,不過天後這樣當眾賜婚,他若拒絕了,也未免太張狂,太不識抬舉了些吧!」
「他若是拒絕了,便是天姬的顏面也要掛不住了,像是生生被人嫌棄了一般。」
「我瞧著,他像是在猶豫,倒不大會真的拒絕,我聽說這位仙君在天庭的這幾日裡,都是與敖嫣公主一處的,感情好的很吶,方才敖嫣公主獻舞的時候,可是沒少與這位仙君眉目傳情呢,莫不是仙君在為敖嫣公主猶豫著?」
……
這一番仙人之間的耳語雖是細碎輕微,但坐在高台上的浣妍卻聽得清清楚楚,更遑論整座大殿上的人,天帝天後卻未加阻止,顯然是在默許著。
浣妍知道,天後正是等著這些話來讓漓戈明白,這個賜婚已經不容他拒絕(重蓮曲140章節手打)。
浣妍不明白,為何天後執意讓她嫁於漓戈,難道天後以為她喜歡的是漓戈麼?
大殿上的耳語漸消,漓戈仍是方纔的姿勢和神情,依舊沒有回話。
浣妍緊緊揪著的袖口已經被手心裡的汗水濡濕,生平沒有經歷過這樣難捱的時間,不時對上煜珩死死盯著她的目光,那一片漆黑幽深裡湧動起的慌亂,讓她更加忐忑和心焦,像正被一波又一波的潮汐劈頭打來,才一喘息又被撲倒,她虛弱地無法呼吸,卻無法阻擋迎面湧來的又一波巨浪。
大殿上死一般的靜寂,靜得浣妍好像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靜得天邊遠處飄渺的鶴鳴都是那樣的清晰,淒哀婉轉,催人心腸。
而那鶴鳴一聲一聲的逼近,浣妍簡直以為自己陷入了幻覺,這鶴鳴合該在紫竹林才有,此時卻像鳴鐘一般響在心頭,扯亂她的心緒,壓迫著這大殿內近乎凝滯的氣氛。
漓戈許久沒有回答,天後的笑容漸漸隱去,一眾仙人已經開始悄然擔心起今日的宴席要如何收場。
鶴鳴聲彷彿忽然撲進了大殿,天後的臉色驟冷,眼神終於從漓戈身上移開,望向宴席的盡頭,浣妍驚詫,原來這鶴鳴不是她的幻覺。
轉頭看向天帝,卻見他已放下酒杯,也隨著天後的目光望向鶴鳴的來處,嘴角噙起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
再向宴席中望去,浣妍只見錚遠和煜珩皆是神情疑惑,辰遠卻是驀地扔下酒杯,猛然站起身,辰遠對面的鳳陌卻是事不關己地坐著,低著頭整理著裙裾,其他一眾仙人則是一臉好奇地循著鶴鳴聲望去。
片刻後,有人驚叫一聲:「是靈羽仙姬!是鶴仙靈羽!」
一道黑白相間的影子自大殿口飛掠而入,似一道長虹,又似一抹流星,裙裾回轉,衣袂飄飄之間,一位頭梳倚天螺髻,額間描著銀白色羽狀額妝的女子翩然落地,在大殿中央處靜立,眉宇間神色清冷,姿態孤傲。
片刻後,眾仙人方纔的驚訝和呆愣中回過神來,皆是目不轉睛地將靈羽望著,一臉驚艷之色。
靈羽輕輕抬眼,掃視一圈,淡淡道:「聽聞小徒姰遠天姬方才獻舞《鶴鳴仙》,因修習時日尚短,恐難以完成,故,特來看看。」
靈羽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甚至還帶著些倨傲,且並未向天帝天後參拜行禮,一眾仙人看得咂舌,只歎這靈羽仙姬還是如同一千年前一般的張狂。
浣妍想起洗月曾說起,這靈羽仙姬一千多年前,曾是花神柘舞身邊的靈獸,平日裡化作人形做柘舞的侍婢,但雖是侍婢,卻修為不淺,且性情冷傲,又因她跟著花神,也算是神界之人,故而,在天庭之時,見到天帝天後亦不曾行禮跪拜,當真是個同雲莫一般張狂的性子。
只是雲莫是魔界之人,性情張狂不免惹眾仙非議,而靈羽因舞姿輕靈,且是跟從花神柘舞的神族出身,便是性情冷淡張狂,眾仙人也只會覺得靈羽此人品性高潔,超塵脫俗。
浣妍聽後覺得十分可笑,洗月無奈道,總之,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邏輯。
於是,在這種奇怪的邏輯下,一眾仙人感歎完靈羽的張狂後,便皆換上讚賞和欽佩的目光。
只是,天後卻沒有這樣的邏輯,仍是冷著眼眸,微笑道:「姰遠天姬天資聰穎,方纔已將全部舞步跳完,眾仙家亦是讚賞有加,說是比靈羽仙姬當年更顯鮮活動人吶。」
靈羽抬眸,似笑非笑道:「哦?眾仙家恐怕有所不知,天姬方纔所跳的舞,不過是我《鶴鳴仙》中的一部分。天姬師從於我,學習鶴舞,不過短短十日左右,總算將部分舞步習得出些模樣來獻舞,天後怎可誇口說天姬已將全部舞步跳完?」